第18章 黄池国旧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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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余垂了眉眼，“外面的人心思都这么敏锐吗？”

    白凌云语调中似有得意，“雷兄也想不出吧？”

    但是蔺轻尘却明显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丹青便哑了一哑，道，“那个云公子问，岛上只有女人，是如何繁衍生息的。”

    蔺轻尘笑道，“……确实想不出。”

    白凌云伪善久了，却不肯轻易暴露本性。他先前大约是把蔺轻尘当成个满脑子男女情爱的废物，颇有些看轻他。此刻被他压制了，便有些不服气。又道，“……这岛上老幼俱全，传承有序。可有阴无阳，又是如何繁衍生息？”

    白凌云便愣了一愣，“还请赐教。”

    祝余心绪似是有些混乱，无数记忆从她脑海中飞掠而过，令她面色阴晴不定。忽的脑中传来一声呵斥，“祝余！”思绪霎时被巨山压下，她猛的醒神过来。

    眼见白凌云要就此作罢，祝余不免有些失望，催促道，“你不是要套他的话吗？何不顺着他说？要向祝丹表白何时不可，非赶在此刻。”

    白凌云再次哑然。

    蔺轻尘便停顿了一瞬。

    “你带他去看了，对吗？”

    话说至此，蔺轻尘也知道轻易套不出什么了。

    “譬如，为何荒海之中会有岛屿。”

    丹青道，“他一贯废话多——你忍忍，差不多要说到正题了。”

    “这不可能。”白凌云似是取出了一物，道，“雷兄看这是什么。”

    白凌云却以为蔺轻尘是在问他，笑道，“雷兄当真想带祝丹姑娘出去？我同那祝丹姑娘虽没什么交情，可观她言行举止，似乎并不如雷兄这般深情依恋。www.cuiyuan.me倒……颇有些好奇尝鲜的意味。在此地，雷兄自是独一无二，可若让她见了大千世界、花花众生……啊，当然，雷兄的品貌举世难寻，想来祝丹姑娘比来比去，最后终会察觉还是雷兄最好吧。”

    不错，丹青心想——眼中所见，尚不足以动心。

    蔺轻尘忍着笑，道，“巨翼垂天的鲲鹏，当她想腾空而起时，谁能困得住她？不如由她去尝去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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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雷兄寻到通道，我自然也能……”

    “……且不论来历，”白凌云竟也觉出此举不光彩，一言带过，“同心笺是四十年前昆仑山上瑶芝真人所首创，至今修界仍无人能仿制。区区一个黄池国，怎么可能会有媲美瑶芝真人的炼器师？且这笺头所点的红叶，虽然破碎却也不难看出是黄栌红。此物只在深秋转干冷时出现。这暖湿海岛上如何会有？”

    蔺轻尘道，“九天之上亦有岛屿，你若问它为何存在，只怕它也要反问，为何不能存在。”

    “大约很要紧。”丹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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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心笺……是祝余姑娘所赠？”

    以他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而言，不免过于刻意了。

    蔺轻尘道，“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带她一起走便是——她必定愿意跟我一道离开……”又一笑，“可对？”

    蔺轻尘：……

    祝余恍然。又见丹青神色狐疑，便问，“你又在些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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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和祝余便对视了一眼——白凌云所列的采物单子上，正有黄栌红叶。

    “……人用心时和不用心时，本就判若两人。”

    “对羽族固然至关紧要……可又和云兄有何干系？”

    “直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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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余略一顿，便有些懊恼，道，“……按着本来进展，今晚我该带他去看大祭仪。昨晚我刚刚答应了他……罢了，他所为何故，原也不必深究。”

    丹青道，“这点东西，他在明月湾走一圈、翻翻送过去的饮食便知。还用不着上岛来看。”

    白凌云的思路，确实比她料想得更为缜密。

    白凌云却忽的又叫住他，道，“雷兄虽是羽族，对这岛上珍宝，倒是毫不动心。”

    那边沉默了片刻，似是白凌云刻意在等蔺轻尘回应。

    祝余不由竖起了耳朵。www.nianqin.me

    “云兄整日闲坐垂钓，竟然连这都没发现吗？”

    “——荒海浮水之中不生鱼贝，深渊海床之上又有蛟龙。她们是如何自恶蛟口中夺得饮食？”

    “贴近岛礁，近岛养殖。”蔺轻尘道，“明月湾上便有海田，海中架设空心木为阡陌，以网罗为田界，以礁石、海床为鱼贝巢穴。昨日你找到的那套藻玉衣靴，大约就是下海收获时海女所穿戴的装备。除此之外，岛上还有农田、药田、桑田、菜田——祝术善于调控风雨物候，岛民传统善于分工协作。更无一姓剥削百姓制造饥馁。如此丰足的物产，大可不必犯险去恶蛟口中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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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轻尘便一笑，懒洋洋的道，“那大巫曾提到过海市。”

    “在黄池国中，这并非是什么秘密……”祝余呢喃着。

    蔺轻尘道，“云兄可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丹青悄悄看向祝余，祝余却无心回应——恢复记忆之后她也曾复盘过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少错误。但听白凌云亲口道来，却又是另一种感受。她显然并未料到，就连自己赠他的同心笺上，他都能寻到覆灭她部族的破绽。

    “这人真有意思，”祝余不由冷笑，“明明是自己物欲横流，却要装出处处是为他人好的模样。这一装伪君子，连威逼利诱都不能轻言了，就凭他那点话术，能成什么事？”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丹青道，“白凌云处心积虑，自是不会放过任何迹象。至于那个‘雷公子’——他为人一贯扭曲，不能算数。外面的人不算计你时，和这岛上的人并无二致。”

    蔺轻尘道，“……确实怪异。”

    她便用锁音符将那葫芦一裹，塞进袖子里。

    “正是如此，”白凌云这才接口，“她说月圆时顺着潮流可以抵达海市——她如何知晓？可见此地至少同海市有所往来。”

    祝余道，“——但算计你时，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可对？”

    白凌云目前所见，确实不足以令他有动机同阿咸、祝余结下什么仇怨。

    祝余却还惦记着白凌云索要的那些香料，道，“你把葫芦收了，还如何同雷公子说话？我还有正事没问他呢。”

    他明明知道，黄池国女子是沐浴黄池受孕之后孤雌生女，却是半点口风都没透给白凌云知道。

    白凌云停顿了片刻，大约意识到他对祝余的感情取信不了他人，便说，“除了对祝丹姑娘，雷兄对这黄池岛本身，便不存什么好奇吗？不蛮雷兄，此地诸多谜题若不能解开，着实令我难以释怀。”

    祝余轻笑一声，“黄池而已。今夜大祭仪便在黄池台上，你若想知道，到时自行去看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写得太细，脑补得太嗨，写出来反而有些卡了……

    “比如说——”

    ——这几样东西，自然是拿来确认黄池岛所在海域和可能有往来的区域的大致范围的。

    “回来同祝余姑娘相聚？”

    丹青：……

    祝余疑惑道，“你带他上岛看过？”

    白凌云又道，“所以这黄池岛，必定有方法可以进出。只要找出这种法子，雷兄便可和祝丹姑娘时常见面了。”

    甚至干净利落的便放弃从白凌云口中套话的努力。

    “那也未必。”蔺轻尘道，“或许只是为了骗你我离开而编造的谎言。也或许是久远之前留下的说法，她只是照本宣科。”

    丹青：……

    蔺轻尘笑道，“我笑你没有诚意。我能否回岛与祝丹相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丹青便又扫了一眼单子，发现还有几样意味不明的香药，也是不同海域、气候独占的特产。

    白凌云再接再厉，“子嗣大事，对你们羽族而言怕是至关紧要吧？”

    祝余想了想，问，“这很要紧吗？”

    蔺轻尘一笑，“眼中所见，尚还不足以动心罢了。”

    祝余冷笑道，“原来是这种用途。”

    “谈不上是教——雷兄觉得，此处当真同外界毫无联系吗？”

    丹青道，“黄池究竟是……”

    “你怎知我毫不动心？”

    便笑道，“我这人素来不爱欠男人的情。若要相谈，最好明码标价，也省得我费神揣摩。云兄若无旁的事，我便不相陪了。”

    丹青道，“那些香药没什么要紧的。”眼下白凌云还看到最关键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做下最关键的决断。这些香药的用途除了界定黄池国的大致方位，想来也无非就是引路、迷魂之类，“你若怕引来意外，找个托词别给他便是了。”

    丹青却若有所思，“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我瞧他后路尚足，似是并不着急。”

    白凌云似是停住了脚步，“雷兄……这是何意？”

    “说来说去都是为我着想——”蔺轻尘道，“云兄自己的盘算，倒是半句不透。”

    绕来绕去的，分明一直都在试探蔺轻尘。

    蔺轻尘这个人，固然嘴巴里没一句实话，却也很少会去刻意编造什么谎言。有时为了好玩，纵使不打算据实相告，也会有意无意的给一些提示。

    无需回答，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白凌云一时哑然，“……雷兄真是心胸开阔。倒让我白做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