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独醉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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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大火球时分时合，亘古不变。

    唯一的礼貌，就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不是重楼只下了两筷子的话。

    重楼静了静，垂下眸道：“那我也要……陪他到最后一刻。”

    飞蓬少有地离开神魔之井，回神界赴一场古神族的宴请。

    ‘剑灵。’景天便在心里轻声呼唤着。

    “哼。”重楼终于转过身，绛红色的魔瞳熠熠生辉：“还算有胆！”

    “……好呀。”但他顺着飞蓬的力道，瞧清了神将举杯的手。

    飞蓬轻轻侧头，语气平缓、毫无波动：“没有的事。”

    他看了看天色，毫不在意身畔无人。

    无人可知。

    活该，谁让你慢吞吞的！

    恰如魔尊本身。

    景天在飞蓬的身体里，将这个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心头颇为震撼。

    下一层台阶上，摆着一坛酒，两只酒觞。

    “真无趣啊。”神将便又孤独倚靠神界门扉，闭目静思去了。

    景天就瞧见，那双魔瞳中的欣然更真切了几分。

    直到宴会结束，他重归神魔之井，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飞蓬本就被贬谪下界，哪怕战时紧急情况能身居高位，也掩盖不了他是戴罪之身。

    ‘当然，不为魔尊，而为自己。’景天在梦中发誓。

    他们相处间魔尊所表露的尊重，让景天不自觉想到他看着自己时含了笑意的平和。

    自己不是神将，不能陪魔尊比武，也没这么大胆子逗魔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更加如饥似渴，紧紧瞧着神将的剑法、仙术、心机、手段，费劲心力地分析着、学习着。

    这个能打的魔尊还蛮可爱的，可以深交。

    神农抬眸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去：“你自己和飞蓬说，让他决定。”

    是老老实实回归神界做至高无上的第一神将，甚至取代九天玄女成为神族副帝，还是做孤蓬万里征的景天。

    就与骚扰魔尊，问这一桌美味佳肴是谁所做，把魔尊惹毛的神将一个待遇。

    重楼猛地抬眼：“天帝可愿意出手？他的要求又是什么？”

    剑灵：“……”

    无人知晓，他此时此刻的那点脆弱，就如那一滴刚滑落便蒸干的泪珠。

    “哼。”魔尊坐了下来，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才道：“杀不了彼此，就只能停战了。但你这酒滋味太浅，下次我带一盅魔界的来，你尝尝。”

    物是人非。重楼知晓神农暗示的意思，干脆没有吭声。

    “所以……”景天悄咪咪质问剑灵：“你管这个不叫闷骚？”

    ‘截然不同。’景天悄悄回答了自己。

    飞蓬毫不犹豫追了过去，这一入内，便到了一座石桌前。

    可是，过去之事无法回转。

    飞蓬技高人胆大，哪怕到了魔尊的私人空间，也未曾有过刻意防备，很客随主便地坐了过去。

    景天吃惊于自己的心毫无惊讶，哪怕随着神将一瞬踏入其中。

    神将远非表面这般冷漠，但挑剔绝对是有，眼光更是高绝。

    他刚打算换个记忆的动作停住，出现在景天面前的画面便没有再闪动。www.yanran.me

    “这还是我们头一次……”他披散的发丝尤带汗水，笑容浅淡却真实：“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吧？”

    于神界而言，实际上没有真正的高层损失，飞蓬也并非不可或缺之辈。

    这一次，景天一如既往昏睡了过去。www.xunxue.me

    “可是……”半晌后，他才喑哑了嗓子，近乎磕磕绊绊道：“可是……飞蓬从未辜负天帝信任……”

    顺便，他很想和已故的神将握个手、拥个抱，以示相见恨晚。

    重楼惊讶地拧了拧眉头，隔空瞥了眼装聋作哑的黎火金吾，亲自迎了出去：“地皇陛下。”

    好战成性的重楼，脸色顿时就好了：“本是邀请神将来做客，这……”

    室内，景天又做梦了。

    他故意环视一周，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眸中却淬了几点比星光更明亮的兴味。

    剑灵倍受骚扰后，终于把景天踢出了梦境。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瞧向神将。

    “本座想着，光是酒水，未免没有诚意。”重楼挑了挑下巴：“坐。”

    “还是放不下？”神农也不生气，语气反而更轻柔了几分：“飞蓬的伤没那么好治，你费尽心思，也只是拖延魂飞魄散的期限罢了。”

    神农闭了闭眼眸：“伏羲原话是，他会救第一神将甚至神界新任首座飞蓬，但不会救景天。”

    可景天能清晰感知到，他心里有了隐秘的期待。

    被打破希望的重楼一下子愣在原地。

    重楼阖上了眼眸。

    是以，剔除天门那一霎的惊艳之后，魔尊对神将是忌惮的、是欲杀之而后快却不可得的，便也是由此敬佩欣赏的。

    飞蓬本该同自己一样，永生永世孤独而尊贵。

    是为了魔尊，还是为了美酒呢？

    飞蓬难得勾起唇角：“所以，这空荡荡的荒野，就是魔尊的待客之道？”

    “……！”重楼猛然咬住了嘴唇。

    “多谢款待。”神将恢复了坐下前的端矜，笑盈盈道：“魔尊用心了。”

    此番大战之后，他和女娲都应重楼三番五次求情相请，来探查过飞蓬的伤势。

    景天深觉，对一桌美食的最大尊重，对别人请客的最佳赞誉，就是统统吃光，不要给准备的人留下一点点！

    “你确定？”景天面无表情：“别卡记忆画面，继续啊！”

    可景天瞧见他依旧冷清孤寂，在宴会里如鹤立鸡群。

    他也借机多留下陪伴景天，直到人即将醒来，才离开魔界去各个秘境、异时空，寻觅治疗神魂的天地奇珍、灵丹妙药，并在沐休结束前赶回。

    “伏羲出关了……”神农叹了口气：“我和女娲已去见过他。”

    他从神女的布置到宴会的摆设到食物的样式再到酒酿的用材，无一没给辛辣评价。

    “重楼，出来见我。”但这一回有不速之客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就是刚做好早膳的魔尊意想不到的了。

    “吃过不妨活动活动？”让景天意外的是，飞蓬很会把握重楼的脉络：“本将陪魔尊过两招？”

    皎洁如美玉般润泽的肤质，可以感受到的细腻。

    大战以飞蓬被擒为结束，可他确实成功拖延时间，让伏羲逼退了女娲与神农。

    “伏羲……”神农的眸中滑过一缕不忍，但还是咬牙说了：“拒绝救飞蓬。”

    不过，欣然很快就被冻结了，取而代之是目瞪口呆。

    剑灵不说话。

    一个听不出情绪、听不出年龄、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回答了景天：“在。”

    些微香气扑鼻而来，入目种类繁多，极鲜美，极浓郁。

    ‘噗。’若非现在身在飞蓬体内，景天险些就要笑出声。

    ‘剑灵，成为高手都要像神将这样……’景天犹豫着，给了个微妙的形容词：“闷骚吗？”

    视野追随着飞蓬，景天赴了一场又一场梦幻般诗意的绝杀。

    “啧。”景天打了个哈欠。

    唯独景天听见了飞蓬的心声。

    “……”但瞧着魔尊木若呆鸡的模样，小狐狸特别想笑。

    剑灵可疑地卡了一下，才不甚肯定地回道：“呃……应该……不是？”

    神农负手而立，正俯视着自己的雕像。

    这次换成几乎没吃到的重楼面无表情、咬牙切齿了：“神将过誉！”

    “你心情好像不太好？”魔尊抱臂靠着天门，饶有兴趣瞧着身畔规规整整站着的神将。

    重楼就近给他沐浴擦洗、推拿按摩，又将裹着灵药的软膏拱入身体，把龙精化为灵力滋养妖体，才更衣抱回了寝宫。

    重楼握掌成拳，眼尾竟有点儿泛红了。

    依旧是除了重楼，对手不论多寡，尽皆全军覆没。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淡淡说道：“好多年过去，现在一看，都不像我了。”

    他直起身子，踏入一道空间裂缝，不曾回头、不曾稍待。

    飞蓬坐在台阶上，背靠神界白壁玉门。

    他想，若是能选，我想成为飞蓬，成为魔尊确确实实能看进眼睛里的强者。

    “那就不打了。”飞蓬立刻改口，只有景天能听见他瞧见重楼面色又转后的哈哈大笑心声，还有那句分外捉狭的评价和呢喃心语。

    自从景天经常因为昏睡爬不起来，重楼就装作懒得收拾，让他留宿在自己寝宫，而不是搬到隔壁。

    目送神农离开，重楼孤独伫立于炎波泉高处，自上往下俯瞰。

    飞蓬不愿重楼难过，就算心里不太乐意，态度也极为配合。

    “啧，本座说过的，可不会食言。”重楼嗤笑一声：“但神将你……敢跟来吗？”

    “呵，必不会让神将扫兴而回……”重楼哼笑一声，虚空中浮现一座宫殿：“待客自有魔宫。”

    嗯，我绝不是为了多蹭几顿美酒佳肴，绝对不是！

    无他，桌上的美味佳肴以魔尊意想不到的速度消失着，神将的用膳集了风卷残云与行云流水为一体，似乎还不缺乏优雅端庄。

    但这双手屠杀过无数来犯妖魔，神魔之井除了魔尊，无一生还。

    ‘若我为九天玄女布下杀局时有所克制，若我没有低估飞蓬对同僚的战友情谊，若我没有小瞧我们的感情……’他无法自抑地假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