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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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寂仍然不回她的床上，说：“我住客卧就好。”

    已经五点多，本来也是傍晚了。可是天黑得这么快，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弥依刚要起身去窗边看看，裴寂扭头扫了一眼，说：“弥依小姐，坐下。”

    “很大。”裴寂淡淡地说，“这片黑色是它的眼睛。”

    片刻后他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哑，仍然很好听。他说：“弥依小姐很强大。”

    男人一时没有回答。弥依看着他：“……怎么啦。”

    她凑过去，就着窗外的光看了看他。裴寂手撑着窗台，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有些颤抖。弥依起初觉得肯定是闪眼睛了，闭会儿也好，然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很难受。

    “血族不是很擅长战斗吗？”弥依偏头，“可刚才我失控时，你没有还手，甚至没有防御……是觉得我不会真伤你么？”

    “好吧。”弥依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就是个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本领的人，除了身为前任天使现任堕天使，血里流着银以外。两百年前从沉睡中醒来时，她过的是普通的隐居生活，现在过的也仍是普通的花店老板生活。她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不想做，要说她最想得到的是什么，两百年前是银子，现在是人民币。

    虚空怪没有走。房间里仍然一片漆黑。

    弥依起来就想走，裴寂马上起身捉住她的手腕。他动作看着虚弱，力气可比她大多了。弥依一丝一毫都没撼动他，走出一步，直接在地板上原地滑了回来。她恼羞成怒，刚要回头让他松手，裴寂低低地抽了口气，脸色变得惨白。

    全家的窗户被这一个字给强行开了。低沉的、古怪的嚎叫风声一样灌进房子里。这声音倒是威慑不到弥依，但她很心痛自己高价买的防盗纱窗。

    “弥依小姐，把头埋进床单。”

    “……只是在看？”难道它不是已经把房子包围了吗？“虚空有多大？”

    “可你刚刚往窗外看了啊！”弥依小声顶嘴。

    “因为我不是第一次和它打交道。”裴寂起身。

    弥依也沉默。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情绪来得真是莫名其妙。有点丢人。但是类似话题对她来说一直就挺伤人的，而且每次提到都会心情很差，她也没办法。

    “没关系。”裴寂似乎没力气说多余的话。

    “我无法防御。”男人说。

    她没说什么，撑着脸等裴寂动作。“窗户开了，怎么房间里更黑了啊？”

    然后从她身后爆发出极为强烈的光芒。整个房子里亮如白昼。说是白昼还是保守了，弥依觉得最起码是个□□在她房间里爆炸。她捂着眼睛也觉得眼球好痛，想不出裴寂面对着那片光怎么能不失明。

    她藤蔓都伸出来了，已经爬到床上的男人身边了，但男人眼睫都没动一下，只是轻声笑道：“弥依小姐是不会这么做的。”

    “我不想问了。”她有点难过地说，“随便你好啦，以后别跟踪我了。你要是还难受，今晚就在我房间过夜吧。”

    “不是你。”弥依说，“是我觉得自己不太好。”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坐起来，拉开被弥依搞坏几处的西装外套，从内袋里取出一只镂空银盘。凭借她混迹人间多年练就的对坏事的第六感，弥依知道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她能处理的范畴。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男人调整手里的银盘，动作轻而稳地拧动指示层。裴寂手上慢条斯理地动着，没有抬眼，对弥依说：“虚空来了。”

    咕噜咕噜的笑声。即便弥依这个外行也能听出这是不同意的意思，可能还表达了些别的。

    瞬移是血族秘术。秘术只有手握权力的血族才能学习一二。果然，男人爽快地应了：“是。”

    “你是不是血族？”

    看到他没死，弥依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混日子混了两百年，她忘记了很多事，也丢失了很多能力。就算眼前是个连瞬移都不会的人类，她也打不死人家。这句强大怕也只是恭维。

    “不解释我就再揍你一顿。”弥依警告他。

    弥依马上抬头转身。窗外是沉沉的黑夜和亮着灯的璀璨楼群，虚空怪不见了。裴寂站在那儿，好半天没动。

    “血族制造的怪物。他们叫它‘虚空怪’。”

    很没出息是吧。

    “好啦，我是不认识你。www.zhier.me”她很快地说，“我一直不怎么看电视，也不看新闻，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吃花和闲逛，就是那种与世隔绝的没长处死宅女啦。随便你怎么说。”

    “躺回去。”弥依耐着性子把他按躺下，抽出毯子盖在他身上。温柔的灰蓝色调毯子盖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略有些违和。“你干嘛扯我？”

    她刚才用藤蔓打人了啊啊！

    裴寂失笑，说：“我跟着你，就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保护你。”

    她对这种事总是有点敏感。例如，“你活了两百年？那你肯定对历史大事了解得很透吧？我来考考你，1855年年号是什么？不许百度哦”这种问题，还有“所以你是堕天使？然后天堂陷落后的四百年里你什么都没做吗”之类的质疑。

    “嗨。”弥依用藤蔓把他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拖过椅子坐在一边。“你怎么样？”

    刚才打得有点狠，她不奢望男人能回答她。但几秒钟后，男人低低地咳嗽起来。弥依凑过去，看见他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幽深，冷静地注视她。

    就跟踪这件事而言，他倒是坦诚。

    她笑了笑，说：“可以啊，救命恩人。”

    “不行。”裴寂冷冷地说，似乎回答了什么问题。“走。”

    “只是觉得失礼，我刚才就该自我介绍的。”男人微笑一下，“是我自大了，以为弥依小姐会觉得我有点眼熟。我叫裴寂。”

    简简单单的命令。唰地一声，窗户开了，纱窗被强行开锁弹了上去。接着，客厅里也传来砰砰三声巨响，客房里也在响，厨房阳台里传来遥远的碰撞声。

    “好，你问吧。”

    “它束缚了我。”男人简单地说。

    裴寂沉默一下。“弥依小姐，不要再这样说了。”

    “什么？”

    裴寂带点诧异地望了她两秒，反应过来。

    男人丝毫不意外听到这话的样子，又闭上眼，说：“跟踪弥依小姐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很抱歉。”

    弥依说：“那你解释吧。”

    “客卧超级乱。”弥依说，“我不要的东西都堆在那儿。”

    弥依又要回头，裴寂厉声说：“不要往外看。”

    他执意去客

    ……这个名字是一个她应该认识的名字吗？弥依突然有点紧张，是那种马上就要露怯的紧张。她紧锣密鼓地思考了半天，完全没从脑海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裴寂还在望着她，她突然有点恼羞成怒。

    裴寂静静地看着她，说：“如果是我让你不悦的话，我很抱歉。”

    弥依头皮发麻，垂下眼去，不想抬头。身后似乎有光芒勉强亮了两下，然后裴寂说：“走。”

    虚空怪发出一声确凿的惨叫。房间里光影大乱，一会儿黑得不行一会儿又亮起来，应该是它在眨眼睛。然后亮度稳定了，裴寂低低地喘息了一声，说：“没事了，起来吧。”

    他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弥依本能地一屁股坐回去。

    她吓了一跳，到他身边查看。裴寂捂着上腹部，正是她攻击他的位置。

    弥依没什么精神地回望着他。

    他抬手的动作仍有些虚弱，扯松领带，解开一粒衬衫扣子。在他的左侧锁骨下，打着一枚小小的黑色钉子。

    突然之间弥依就慌得不行了。www.yundan.me她几十年没怎么战斗过，但即便如此她也是能打死人的。这人没死吧？他不会已经被她打死了吧？

    现在的情况就有些尴尬了。她刚不小心对着一个陌生男人吐了黑泥。弥依刚想让对话无力地重回轨道，天唰地黑了下来，房间里昏暗得一片模糊。

    松了一口气后她就有些恼火了，但面上不显，只是轻轻柔柔地笑着，露出有点钝的、不明显的小虎牙：“而你挺活该的。”

    弥依收起藤蔓，拉下脸，冷着声音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说到做到。”

    弥依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拉住他，想让他回到床上。裴寂任她拉着手臂，人却没动，过了两秒才低声说：“我有点累。今天可以借住一晚吗？”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又怎么了？”她恹恹地问，“是你搞的吗？”

    “先别走，弥依小姐。”他气息不稳。

    发狂期间的记忆正在飞速模糊，她又开始冒冷汗，干脆伸出藤蔓，卷着男人的身体，把他带回家里，牢牢锁上门。

    完全不像是刚刚才因为受伤而短暂昏迷的样子。

    “因为虚空在往房间里看。”

    “弥依小姐，为什么这么说？”他语气很严肃，“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血族。不认识我是正常的事。请不要妄自菲薄。”

    屋里越来越黑了。弥依勉强能看见裴寂。他脸色还是苍白，但动作利落了一些，看不出刚才有那么虚弱。她听见他走到窗前，说了一句：“开。”

    弥依马上照做。裴寂声音里透出危险的信号，是血族那种生来暴虐嗜血的种族才会带给人的，骨子里的忌惮。她觉得虚空怪不太聪明，换作是她，她应该就听话地走了。

    弥依也感觉自己脾气在迅速转好。虽然不食用花朵她会暴走得厉害，但只要能吃到花，她就会很快平静下来。她也不知道眼前这男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现在就是不爽，很不爽。两百年了，还没人这么搅和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