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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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大落地窗边，轻轻晃动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出神地看着曲江池的夜景，水面映照出光的裙裾。这里可能是最不像西安的地方，一切都是新的。

    米勒是个联觉者。他可以听到文字的颜色，听到颜色的声音，尝到声音的味道，触摸到味道的感觉……这并不是虚构的超能力。

    问题的关键就是搞定T brand。目前超过80%的品牌商务条件和合同文本都定了，客户就是骑墙。项目前景再好，市场前景不明确，领头品牌在观望，谁也不敢轻易下注。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包豪斯发过来的微信。

    联觉能力让米勒拥有超凡的记忆力与感知力。作为商务谈判专家，他拥有了合法的作弊工具。对手摆出扑克脸，米勒却能看到他手中的牌。

    Louis从高处发出扔下了一张通知书。此刻的冰冷震耳欲聋，Arthur在屏幕前呆住了。

    在儿童中，联觉可能是更为常见的优势，随着大脑的成熟而逐渐消失。

    豪斯觉得商业需要天马行空，过往的项目太中规中矩。他极力主张邀请鬼才建筑设计师Thos Heath操刀，光设计费就花了将近5000万。

    和洛歇夫斯基不同的是，米勒除了对刺激物有不同于常人多维感知，还能把自己映射成刺激物本身。

    公司有个筹备期的购物中心巴别塔，妈妈交给豪斯主管，作为接班前的实操。

    环池公路上的两排路灯镶嵌在池水边，随着夏日夜间的空气若有似无地闪动。除了点亮的亭台楼阁，W酒店是最醒目的建筑，玛雅的金字塔的体态，向天空投射着现代商业文明的讯息。墙体疯狂跑动的广告，无声地呐喊：金钱永不眠。

    他可以“看见”所有的东西，并且牢牢记住它们。

    他是一名全能联觉者，所有的感觉刺激都可以汇集为视觉。

    不成想，开工就遭遇了疫情。历经2年多，好不容易幕墙完工，工程基本告一段落。

    米勒拿起手机，是豪斯发来的微信：米老师，我需要你的帮助。手机上的9个字，就像平静的水面上覆盖的油膜，荡漾出紧迫感。

    “我很贵。”米勒的信息。

    豪斯，准确地说是米勒的学员，两人在一个谈判培训的课程中相识，都在西安，偶尔有些联系。每次都是豪斯邀约，米勒偶尔赴约。

    Arthur沉浸在义正词严中，越战越勇，突然看到米勒右手做出了一个下压的姿态，立刻调整了坐姿，转换语气。

    外公支持的第一桶金助力豪斯父母开发了第一个楼盘。时代的红利总是砸在那些看得到，又抓得住的人身上。首个项目就让他们的家庭迈入了财富自由的行列。成立了豪斯公司，有了包豪斯，后来壮大为豪斯集团。

    Louis没想到自己的杀手锏，Arthur竟然会直接戳穿，支支吾吾地应对，“我们内部确实有这样的声音。”

    又是一天。米勒小声地对自己说。

    “Arthur，租金减免和赔偿得不到马上解决，我们考虑撤店。”

    Arthur乘胜追击，“如果你把撤店抛出来，我们视作一种威胁。第一步就是评估这个威胁的可信度，第二步就是判断这个威胁的破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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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和迪森集团的合作，是基于平等共赢基础上的合作，而不是所谓从实力和地位出发。所以，我们希望双方的沟通也是坦诚和互信的。不妨听听我们的方案……”

    豪斯不安地盯着屏幕上的“正在输入…”

    剑桥大学的西蒙·巴伦科恩博士对164名患有自闭症的成年人进行了调查，发现其中约20%有联觉能力，是非自闭症患者的3倍。自闭症和联觉都被假设为涉及异常的神经连接，因此可能有些生物学联系。

    “你们内部可以有任何声音，但是在谈判桌上，我们都只有一种声音。”

    苏联的心理学家和神经医生A·R·卢力亚在《记忆大师的心灵》里记录了一位名叫洛歇夫斯基的人，他的大脑异常发达，不论是无意义的字母、无形的声音，或是复杂艰涩的数学公式，一进入他的脑中，全都会转换成一幅幅的具体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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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斯是开发商的二代。地产行业的黄金期，父母兑现了时代红利，又布局了物业管理、酒店和零售行业。

    有些人一直记得这种天赋，成长为诗人、小说家或者艺术家，他们中联觉者的比例是普通人的7倍，比如《洛丽塔》的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美国女歌手比莉·艾利什。

    豪斯崇拜父亲，觉得他有自己不懂的智慧。家里挂满了当代艺术家的作品，都是父亲的藏品。也不太能看懂，但现在几乎都价值不菲了。妈妈时常开玩笑，房子也没画值钱。

    褪去了些许日间的燥热，西安的天空沉寂成了墨蓝色。映衬着外面的灯火阑珊，米勒身后的未装修的房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除了一张海思腾的床，这套看景大平层里几乎没有家具。房子对于米勒而言，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所以选择。繁华的地段，是为醒来后快点逃离。米勒把酒一口喝完，杯子刚放到地上。

    “如果你们真的打算撤店，我们不会再提供任何支持。坦白说，我也不相信，你们投入3000万开的店，会在半年之内决定关闭。”

    巴别塔是公司定位最高的项目，但同等规模商场，已经是集团的第10个了。公司的管理团队和管理制度都很成熟。

    “Louis，在提出我方建议前，”Arthur故意拖长了语调，“我需要确认，你说的撤店，是谈判的策略，还是真实的想法。”

    参加完讲标会后，妈妈一方面被豪斯的笃定所打动，也觉得到了向市场更新新代表作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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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rand亚太区的总经理Tina，明天来西安。

    在牛津大学惠康人类遗传学信托中心，安东尼·莫纳科博士与巴伦科恩合作，确定了至少四个与联觉可能性增加相关的遗传区域，特别是染色体2q24，它也密切相关到自闭症。

    换位思考对米勒而言，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他随时都在成为别人的镜子。美国神经学家乔尔·萨利纳斯，也是镜像触觉联觉者，根据自己的经历出版了《镜像触摸》，米勒觉得这本书完全就是他的故事。只要面对面，哪怕是视频聊天，他都能复制对方的身体感受和情绪起伏。

    米勒点点头，又写了几个字，将谈判方向往Arthur有利的方向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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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Arthur的对面，摄像头捕捉不到的地方，坐着米勒，是本次会谈的谈判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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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统计推测，大约总人口3%的人具有某种的联觉。

    实质签约率连一半都不到。集团的现金流日趋紧张，如果巴别塔折戟，哪怕没有达到预期，都会对集团造成致命伤害。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举了起来。Arthur豁然开朗，调整好了坐姿，双手放在桌上，互相揉搓了两下。

    刚开始豪斯对案名很是抵触。巴别塔象征着人类的傲慢与僭越，而且最终也没有建成，他嫌兆头不好。父亲说，把一个建不起来的项目建起来了，才算本事。即便没有共同的语言，人也是可以无往不利的。

    豪斯家，妈妈享有最高的话语权。他从小到大就被富养。财务的富足大概率会滋养得心灵富足。豪斯不缺钱，也不缺爱。过于顺遂的成长环境，让他偶尔有些缺心眼。一直作为继承者培养，明规则和潜规则耳濡目染，豪斯烂熟于心，却不屑一顾。不设防的个性，妈妈难免担心唯一的孩子，可能无力接手家中产业。

    一直和拓展负责人在对接，但Tina才能是最终决策人。通过圈内好友，豪斯终于约到她来巴别塔看看。豪斯太想也太需要一击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