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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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圣三一中学开学第一天，就有了这样一道奇景，令所有路过十四班的同学们都啧啧称奇：

    本来对贸然前来一班的施莺莺感兴趣的只有十来个人，当她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几乎整个班级都挤了过来：

    “哇不是吧，这种人竟然就在我们身边？你偷偷告诉我们，莺莺，我们去给你讨公道！”

    于是第二节课刚结束，趁着大课间有长达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就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凑到了施莺莺的桌边，争先恐后地红着脸开口：

    她这话说得真是有水平，半遮半掩的，反而更引人好奇了。

    结果根本就没人信他。

    原主对顾城这样的校霸从来都敬而远之，一看到浑身都绕着白烟的顾城，就心生惧意，转身走进了女厕所，侥幸地心想，就算他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至于干出强闯女厕所这么猥琐的事情来吧。

    年少知慕艾，哪怕是最枯燥的学习，也没有办法抹除少年少女的内心对美丽事物的追求。

    “你们上学期就这么干过……怎么能栽赃我呀？”

    她这一苦笑，反而更让人想要追寻真相了。

    一时间都没人想去再纠结“十四班的人到底做了什么恶作剧”、“施莺莺这最后一次分班考试准备好了吗”之类的问题，活像被面前一根可望不可即的胡萝卜吊着的驴那样，撒欢儿就往施莺莺布置下的语言陷阱里跳了：

    只有把他们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外表上转移开，让他们关注到成绩的方面，接下来她才能更好地布局。

    因为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她中途去了洗手间，正好遇见了根本就没进考场，在洗手间里抽烟的顾城。

    她在走廊上与十四班班主任相遇的时机太巧了，活灵活现地演出了“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架势——没有作案时机；还那么有礼貌地请老师先推门进走廊——没有作案动机，根本就不像会恶作剧的人。

    要不是原主被顾城欺负得都有了抑郁症和自毁倾向，窗明几净、学风端正，汇集了全校最优师资力量的一班，才是她原本该在的位置。

    毕竟校长办公室就在上一层，而教职工大会结束后会习惯性巡视班级走廊的校长，一定会在她的预料时间内路过十四班，见到这样一幅场面。

    说完后他看向施莺莺，觉得一整个班级都写检讨，只让老师给她一个人上课的话，简直就是在把她竖起来当靶子，便指示道：“你先去一班听课吧。”

    不该啊？如果真的是十四班的学生，怎么可能来一班听课？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这次的走廊水桶真不是他们放的。

    “我说，你最好有足够重要的事情……”

    这是校长亲自去特招来的学生，入学成绩全校第一，拿着全额奖学金和最高补贴蝉联了足足一年的全省第一后，高二开学直接滑坡去了十四班，一整年两次分班考试都没能再回来！

    “不是喜欢玩吗？那就让你们玩个够，今天别上课了，去走廊上罚站写检讨，三千字起步，下周全校开动员大会的时候挨个上来念。”

    “你快看！看啊！”

    “之前发挥失常肯定有特殊原因，莺莺可是考过全省第一的呀！”

    施莺莺摇摇头：“我不确定……这次是十四班的人恶作剧，全班都吃了处分停课，校长才让我来一班旁听的。”

    于是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

    施莺莺柔声回答道：“十四班。”

    “你叫什么呀？我是一班的班长，有事直接找我就行。”

    原主曾经一肚子苦水却没有人相信的委屈终于消散了几分，校长也懒得听这帮小兔崽子的辩解了，不耐烦地挥挥手：

    全校一共只有十四个班，按考试成绩从优到劣依次分配学生，每学期开学都有一次分班考试，直到高三才会停止。

    自信心爆棚的顾城根本就没考虑到别人是真的讨厌他这个可能，当即偷偷跟在原主的身后进了女厕，强行摘了原主的眼镜，让她露出脸来之后——

    ——不是。

    不少人刚被从梦中或者题海中叫起来的时候，还颇有点不耐烦呢：

    在这所学校，“十四班”这个名词略微扩展一下，就约等于“乱七八糟的学生和小混子的集合体”，这让来搭话的男生愣了好一下：

    字符开始欢乐地跳动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佶屈聱牙的文言文瞬间变得风雅绮丽，直到有人看呆了，无意间把自己的水杯都碰倒了下去，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这才让第一节课的课前不至于变成发呆专场。

    “同学，你……你是从哪个班过来的？”

    结果就在他发愣的这个空当里，立刻就有人填补上了他的空缺：

    “我们只在教室门上放了水桶，走廊上那一桶才不是我们放的！”

    “哎，如果她不再来干扰我的话……但愿如此吧。”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行了，你们闭嘴吧。要是你们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我们当老师的还能冤枉怀疑你们？”

    施莺莺对时间的把控那叫一个精准：

    哪个学霸没有过要凭实力超越第一名的愿望？能够考进一班的基本上都是学霸，个个都铆足了劲想看看自己跟施莺莺之间的差距有多少，结果这个毋庸置疑的第一名突然就滑坡去了十四班，这让全体一班的同学都憋了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很是胜之不武。

    满目统一制式的深绿色校服就像是森林的颜色，而堆叠得山高的书本和卷子则是无数个高三学生多少年后午夜梦回，还逃不出的黑白迷宫，吱吱呀呀的吊顶风扇声千篇一律得枯燥乏味，半点能让人感到惊喜的事物也没有。

    在第二桶水泼上班主任的头、引发了他的怒吼的那一瞬间，圣三一中学的校长正好也在散会后路过了这条走廊。

    他还是打心眼里想要办个好学校出来的，否则也不至于明明可以放任这个私立学校成为捞钱的工具，却还是不辞劳苦地顶着别的学校的白眼和鄙视，用大额金钱硬生生地把特招生给砸进来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施莺莺把时间掐得太准了：

    “我相信莺莺这次肯定能考回来。”刚才发问的女生自觉失言，涨红着脸试图亡羊补牢：

    仔细清点一下人数的话，会发现还是有那么一个人逃脱了写检讨和吃处分的惩罚的，只不过这个人现在正坐在一班的教室里听课呢。

    “你可算回来了，莺莺！你会在这里听多久的课？还回去吗？”

    施莺莺笑了笑：“你不认得我了，班长？我是施莺莺啊。”

    

    班主任根基不深，没有靠山，所以哪怕被捉弄了，一时生气，也不会把始作俑者真正怎样，甚至有可能在恼羞成怒之下，把黑锅扣在他唯一能下得去手的施莺莺身上。

    施莺莺苦笑一下，什么都没说。

    “我听说你最后一场交了白卷……是不是有人弄坏了你的卷子？”

    现在的一班里有不少她曾经的同学和朋友，也有从二班三班这样的次一等的班级考上来的，但不管是哪一种学生，只要他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就都该听说过施莺莺的名字！

    她这一控诉，立刻唤醒了不少人的回忆，他们面面相觑，想起了自己干的缺德事儿之后，气势一下子就弱下来了：

    但原主只恨不得自己的卷子真的被弄坏了，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在十四班那帮小混账们眼里，她的脸可比她的名字要诱人得多；但换作在人均学霸的一班，这个名字简直熟得如雷贯耳：

    陡然听施莺莺亲口承认，说她之前分班的成绩是有问题了，这简直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因此，当他看到这么幅闹哄哄的乱景后，立刻就就大手一挥，做了个决策：

    “可，那这次真的不是我们……”

    不，倒也不能说整个十四班全军覆没。

    在早自习结束的短课间，施莺莺带着她的课本迈进一班大门的时候，都没多少人抬头看她，一个个要么在抓紧时间补觉要么在奋笔疾书刷题，和十四班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可无意间看见她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立刻就有人不服气了，高高举起手来，想要替自己争辩一下：

    可顾城是什么人？自信心爆棚的他第一次见到有女生绕着他走，当场就来了兴趣，觉得这手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很好，很合他心意。

    一整个班级的人全都在走廊上边罚站边写检讨，大厅的公告栏上，新贴上去的处罚满满当当，偌大的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时间都没多少人关注她的脸了——或者说这也是施莺莺专门回答了这个问题的原因：

    “一个愿意认错的也没有？那就别搞法不责众那一套了，咱们公平一点，每人都得吃个处分，留档记录。”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是的，没错。

    下一秒他们的动作相当有志一同，简直就像约好了似的，齐齐开始拼命推醒身边的同桌，用眼神示意对方往那个方向看去：

    因为他也看见了施莺莺。

    ——可他们自己已经心虚在先了，谁还信呢？谁还听呢？

    “肯定是我们认识的人对不对？前几次分班考试的时候都是两个两个班级打乱分布学生的，这人不是一班就是二班的。”

    更罔论她在被指控了之后，第一时间露出了混合着茫然和委屈的神色来，带着哭腔小声说了一句：

    就在这样的迷宫森林里，有一抹婉转的莺声传来。

    施莺莺就等这一句呢，闻言垂下眼，叹了口气：

    他们上学期真的这么干过吗？

    但是圣三一中学的校长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