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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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正在灯下看一本园艺书，戴着老花眼镜，闻言抬头笑了笑说:“把窗户关上吧，雨越下越大了，不要把沙发打湿了。”
“死了吗。”贝尔俯下身，试图辨别出脖子上伤口的痕迹。
威廉摇摇头:“具体去哪里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她们走之前说，要去还个人情。”
银发的男人举着剑，仰起头，大雨从他染红的剑上滑落，滴落在地上，一片淡红色氤氲而开。
玛丽敏捷地关窗，一边有些诧异的说，“唉，塔兰她们，怎么一晚上都没看见？”
—
“卡奥斯先生，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
他想，他和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狼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在这个瓢泼大雨，无处藏身的夜晚。
回到那个，能让他说出回去这个词的地方。
回到那座宅子里。
这样孤独又疯狂地徘徊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变成魔鬼。
又天真，又温柔的声音。
玛丽抱着一盆床单走到庭院里去，这几天每天都在下雨，夏天的雨又急又快，衣服总是很难晒干，难得一个好天气，楼顶晾满了，她还是觉得不满意，又把已经晒干的床单翻出来，晾在院子里，去一去味道。
遥远的记忆之树继续往前延伸，他想起他长大的城市，那是一座荒芜又肮脏的城市，最高贵的贵族也不过是个瘸腿的子爵，随处可见污水和垃圾，河道边一排连绵不断的贫民棚，每天夜里都有喝醉的男人在打他们的女人，哭叫声和怒骂声，在狭窄的河面上传出很远很远。
而无论如何，最终。
这就是永恒不变的命运。
“我……”他喃喃自语般地说，“原谅我吧，求您……”
然而在后来的人生中，他却无数次地感到迷惑，对于世界上是不是当真存在一个那样的城市，亦或是只不过是他在过于漫长的流浪中而产生的臆想。
本家的女仆每天都会到这边的宅子里来处理一些杂事，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反而不那么多，只是作为一个女仆，像是晾衣服这些事情，玛丽还是更愿意自己来做。
大雨落在他的脸上，就像刀子打在脸上，他仰起头，感到很冷，他想要回到某个不会淋雨的地方，那地方有朱红的屋顶，墙壁上覆盖着浓郁的藤萝，古老的榕树下有一只摇摇晃晃的白色吊篮，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在花圃中忙碌，棕色头发的雀斑女仆在楼顶上晾衣服，还有几个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古怪魔女，在屋子里懒洋洋地走来走去，想要找到晒太阳最舒服的地方。
曾经用铁链拴住他脖子的双手，也曾经温柔的抚摸过他的头发。
无法回头的路，不可能再得救的人。
现在想起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离开北方，他的记性很不好，也许是因为活得太久，所以人世间的东西大多数都很难留在记忆里。
一个长得一副轻佻相的男人，靠在门口，对她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那黑色头发的少女坐在紫藤花盛开的花架之下，看着一直看不完的书，她的侧脸安静，冷漠，苍白，就像美丽的雕塑。
声音和大雨将一切封锁起来。
愚蠢，善良，贪婪，温柔……短暂的，激烈的，过眼云烟般的生命。
于是，在这样似曾相识的雨，他慢慢地想起了一些有些遥远的事情。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想。
有着浅紫色的眼睛的贵族少女看上去毫不吃惊，她说，那是你的事。
他想起他对那个贵族少女说，我想要救他。
这像所谓的命运，迷宫般的无数条道路，只要走上去，就再也无法回头。
像花朵，像闪电，像冬日河水上稍纵即逝的的歌声。
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玫瑰花上，发出扑簌簌的响声，这寂静无人的玫瑰园，好像孤独燃烧的火焰，在暴雨之中，无人问津地，闪着又温暖，又寂寞的光。
然后那个人皱了皱眉，似乎是个不太高兴的，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放下兵器，向他伸出手了手。
玛丽思考片刻，一脸严肃，深有体悟地点了点头。
说完，她走到奥菲利亚的身边，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边低声地抱怨着:“你不是说你已经能够把标记做在不是活物的东西上吗？怎么还是要塔兰在外面当坐标呀？”
—
玛丽拿出白色的床单，抖了抖，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连声咳嗽。
人类那么的弱小，又愚蠢又贪婪，又卑鄙又可笑，他总在想，如果他不是在人类之中长大的，那该多好，那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怨恨他们，对于人类的个体给予他的每一种伤害，都毫不留情地回击给人类这个完整的群体之中。
威廉倒是比她更早笑出来，口气和善地说。
即使真的把所有的人都杀掉，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种如果呢？他就是在人类之中长大，被折磨，被背叛，也被拥抱，也被爱。
“我不是已经说过我只成功了一次吗……”
永远都会存在于那里。
那声音在暴雨之中，微弱而模糊，被狂暴的雨声尽数掩盖。
“人情，什么人情？”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哐哐哐的声音。
说起来应该很愤怒，但是事实上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那些把他关在笼子里的人的面孔，他只记得那个被父母催促着向他递来红色果实的小女孩，她并不知道那是藏着卑鄙诡计的果实，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一看见他的脸，忽然眼睛一亮，高高地把果实举起来，递给他，开心地笑着说。
——狼人依然想要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真想回去啊。
他听说南方很少下雪，那里的城市广阔，河水不会结冰，昼夜奔腾不休，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各自发出自己的声音，各行其是的生活。
哥哥，请你吃吧。
非常平静的口吻，可是那并不是拒绝的意思。
所有的狼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被伤害过多少次，不管被杀死过多少次，不管被背叛过多少次，不管多么地愤怒，不管多么的想要怨恨，但是，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
就像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死去一样。
“哎呀，又打雷了！”玛丽捂住耳朵，从沙发上猛然跳起来。
—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掩藏自己的内心。
依然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界上。
铺天盖地的大雨遮蔽了视线，仿佛另一个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
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长大，有记忆开始就在街头徘徊，与野狗和流浪汉抢食，他个子比同龄人高，力气也大，很少吃亏。
大雨落进小狼人大大睁着的眼睛里，又从眼眶滑落出来，他躺在深红色的大雨之中，缓慢又坚决的向上方伸出手，手指发着抖，微微合拢，像是努力地想要握住什么一样。
至少，如果不能回头的话，就让他还在保留着心的时候，死去吧。
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握住的手。
玛丽抱着床单望过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每天夜里，他都徘徊在这座城市之中，试图在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前，弥补些什么。
还有，还有。
那是座灰色的城市，永恒灰暗的天色，云层厚重的仿佛要倾压下来，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阳光，冬天下一整个冬天的雪，泯灭声息，对慢慢长大的他来说，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小了，日渐逼仄，连伸一伸懒腰都像是要缩着脖子。
火焰魔女也并没有想要得到男人的回应的意思，大雨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她耸耸肩:“行吧，那你这个同族小鬼的尸体我们就帮你带出去了，还你上次的人情。”
阿诺德想要将剑擦干净，却发现大雨之中，那一点血迹早就杳无踪影。
“这大概就是她们的事情了，”威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虽然我猜，大概是我们不要知道比较好的事。”
“真的不会再长一个脑袋出来吗？”
似乎是半路上被人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了笼子之中。
名为卡奥斯的男人就连声音也轻佻的不行。
老管家威廉在院子里，拿着纸和笔，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像是在画水池的设计图。
他不太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忽然发觉了自己和人类的不同。
好像和他记忆中的无数个声音，不期重合。
那个人的手带着一点灰尘，有湿湿的汗。
好像只是一瞬间，他还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有力量，那些曾经和他肩并肩太阳下行走的人们，却忽然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可是这座城市，实在太大了。
“小姐在吗？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十分不幸的坏消息。”
魔女的身影和地上的尸体一起在大雨之中消失。
] 威廉正在灯下看一本园艺书，戴着老花眼镜，闻言抬头笑了笑说:“把窗户关上吧，雨越下越大了，不要把沙发打湿了。”
“死了吗。”贝尔俯下身，试图辨别出脖子上伤口的痕迹。
威廉摇摇头:“具体去哪里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她们走之前说，要去还个人情。”
银发的男人举着剑，仰起头，大雨从他染红的剑上滑落，滴落在地上，一片淡红色氤氲而开。
玛丽敏捷地关窗，一边有些诧异的说，“唉，塔兰她们，怎么一晚上都没看见？”
—
“卡奥斯先生，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
他想，他和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狼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在这个瓢泼大雨，无处藏身的夜晚。
回到那个，能让他说出回去这个词的地方。
回到那座宅子里。
这样孤独又疯狂地徘徊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变成魔鬼。
又天真，又温柔的声音。
玛丽抱着一盆床单走到庭院里去，这几天每天都在下雨，夏天的雨又急又快，衣服总是很难晒干，难得一个好天气，楼顶晾满了，她还是觉得不满意，又把已经晒干的床单翻出来，晾在院子里，去一去味道。
遥远的记忆之树继续往前延伸，他想起他长大的城市，那是一座荒芜又肮脏的城市，最高贵的贵族也不过是个瘸腿的子爵，随处可见污水和垃圾，河道边一排连绵不断的贫民棚，每天夜里都有喝醉的男人在打他们的女人，哭叫声和怒骂声，在狭窄的河面上传出很远很远。
而无论如何，最终。
这就是永恒不变的命运。
“我……”他喃喃自语般地说，“原谅我吧，求您……”
然而在后来的人生中，他却无数次地感到迷惑，对于世界上是不是当真存在一个那样的城市，亦或是只不过是他在过于漫长的流浪中而产生的臆想。
本家的女仆每天都会到这边的宅子里来处理一些杂事，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反而不那么多，只是作为一个女仆，像是晾衣服这些事情，玛丽还是更愿意自己来做。
大雨落在他的脸上，就像刀子打在脸上，他仰起头，感到很冷，他想要回到某个不会淋雨的地方，那地方有朱红的屋顶，墙壁上覆盖着浓郁的藤萝，古老的榕树下有一只摇摇晃晃的白色吊篮，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在花圃中忙碌，棕色头发的雀斑女仆在楼顶上晾衣服，还有几个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古怪魔女，在屋子里懒洋洋地走来走去，想要找到晒太阳最舒服的地方。
曾经用铁链拴住他脖子的双手，也曾经温柔的抚摸过他的头发。
无法回头的路，不可能再得救的人。
现在想起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离开北方，他的记性很不好，也许是因为活得太久，所以人世间的东西大多数都很难留在记忆里。
一个长得一副轻佻相的男人，靠在门口，对她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那黑色头发的少女坐在紫藤花盛开的花架之下，看着一直看不完的书，她的侧脸安静，冷漠，苍白，就像美丽的雕塑。
声音和大雨将一切封锁起来。
愚蠢，善良，贪婪，温柔……短暂的，激烈的，过眼云烟般的生命。
于是，在这样似曾相识的雨，他慢慢地想起了一些有些遥远的事情。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想。
有着浅紫色的眼睛的贵族少女看上去毫不吃惊，她说，那是你的事。
他想起他对那个贵族少女说，我想要救他。
这像所谓的命运，迷宫般的无数条道路，只要走上去，就再也无法回头。
像花朵，像闪电，像冬日河水上稍纵即逝的的歌声。
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玫瑰花上，发出扑簌簌的响声，这寂静无人的玫瑰园，好像孤独燃烧的火焰，在暴雨之中，无人问津地，闪着又温暖，又寂寞的光。
然后那个人皱了皱眉，似乎是个不太高兴的，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放下兵器，向他伸出手了手。
玛丽思考片刻，一脸严肃，深有体悟地点了点头。
说完，她走到奥菲利亚的身边，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边低声地抱怨着:“你不是说你已经能够把标记做在不是活物的东西上吗？怎么还是要塔兰在外面当坐标呀？”
—
玛丽拿出白色的床单，抖了抖，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连声咳嗽。
人类那么的弱小，又愚蠢又贪婪，又卑鄙又可笑，他总在想，如果他不是在人类之中长大的，那该多好，那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怨恨他们，对于人类的个体给予他的每一种伤害，都毫不留情地回击给人类这个完整的群体之中。
威廉倒是比她更早笑出来，口气和善地说。
即使真的把所有的人都杀掉，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种如果呢？他就是在人类之中长大，被折磨，被背叛，也被拥抱，也被爱。
“我不是已经说过我只成功了一次吗……”
永远都会存在于那里。
那声音在暴雨之中，微弱而模糊，被狂暴的雨声尽数掩盖。
“人情，什么人情？”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哐哐哐的声音。
说起来应该很愤怒，但是事实上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那些把他关在笼子里的人的面孔，他只记得那个被父母催促着向他递来红色果实的小女孩，她并不知道那是藏着卑鄙诡计的果实，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一看见他的脸，忽然眼睛一亮，高高地把果实举起来，递给他，开心地笑着说。
——狼人依然想要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真想回去啊。
他听说南方很少下雪，那里的城市广阔，河水不会结冰，昼夜奔腾不休，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各自发出自己的声音，各行其是的生活。
哥哥，请你吃吧。
非常平静的口吻，可是那并不是拒绝的意思。
所有的狼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被伤害过多少次，不管被杀死过多少次，不管被背叛过多少次，不管多么地愤怒，不管多么的想要怨恨，但是，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
就像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死去一样。
“哎呀，又打雷了！”玛丽捂住耳朵，从沙发上猛然跳起来。
—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掩藏自己的内心。
依然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界上。
铺天盖地的大雨遮蔽了视线，仿佛另一个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
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长大，有记忆开始就在街头徘徊，与野狗和流浪汉抢食，他个子比同龄人高，力气也大，很少吃亏。
大雨落进小狼人大大睁着的眼睛里，又从眼眶滑落出来，他躺在深红色的大雨之中，缓慢又坚决的向上方伸出手，手指发着抖，微微合拢，像是努力地想要握住什么一样。
至少，如果不能回头的话，就让他还在保留着心的时候，死去吧。
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握住的手。
玛丽抱着床单望过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每天夜里，他都徘徊在这座城市之中，试图在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前，弥补些什么。
还有，还有。
那是座灰色的城市，永恒灰暗的天色，云层厚重的仿佛要倾压下来，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阳光，冬天下一整个冬天的雪，泯灭声息，对慢慢长大的他来说，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小了，日渐逼仄，连伸一伸懒腰都像是要缩着脖子。
火焰魔女也并没有想要得到男人的回应的意思，大雨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她耸耸肩:“行吧，那你这个同族小鬼的尸体我们就帮你带出去了，还你上次的人情。”
阿诺德想要将剑擦干净，却发现大雨之中，那一点血迹早就杳无踪影。
“这大概就是她们的事情了，”威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虽然我猜，大概是我们不要知道比较好的事。”
“真的不会再长一个脑袋出来吗？”
似乎是半路上被人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了笼子之中。
名为卡奥斯的男人就连声音也轻佻的不行。
老管家威廉在院子里，拿着纸和笔，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像是在画水池的设计图。
他不太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忽然发觉了自己和人类的不同。
好像和他记忆中的无数个声音，不期重合。
那个人的手带着一点灰尘，有湿湿的汗。
好像只是一瞬间，他还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有力量，那些曾经和他肩并肩太阳下行走的人们，却忽然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可是这座城市，实在太大了。
“小姐在吗？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十分不幸的坏消息。”
魔女的身影和地上的尸体一起在大雨之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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