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太子妃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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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抬头看着伞，「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晚上来，现在太阳真的很大，我不会被晒死吧？」

    白无常蹲在我身边，问我:「你不是他的妻子吗？让他给你祭点吃的也不难吧。」

    「你是鬼，你不懂。」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李誉这个人呢，最喜欢和我对着干了，我要是托梦给他说想吃糖葫芦，他绝对会给我烧一车香菜来恶心我。」

    成婚那天李誉对我说，他对我最大的报复，就是要我好好活着，看着他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看着他坐拥江山，成为李朝最尊贵的人。

    。

    一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不配。

    我没忍住在她们耳边吹了阵风，吓得她俩逃似的走了。

    我嫁给了青梅竹马，但他的心上人不是我。www.julangge.com

    我转过身不再理她，剧痛已经从胸口快速蔓延至全身，像是有无数条蛇在体内游动，我拼尽全力坐回了梳妆台前，描眉，点唇，像往常那般。

    我踉跄爬了起来，正准备骂屋顶上的白无常没眼力见，连个妾室都看不出来，却听到徐良娣说:「所以殿下是真的要娶那个做太子妃？」

    他死死拽着我，建议道:「要不你回去托个梦给他，让他给你烧串糖葫芦？」

    白无常跳下屋顶，看着远走的两个人，好心提醒我:「你可别老是吓人，要是被下面发现了，小心连胎都投不了。」

    李誉没说话，倒是旁边伺候的宫人答道:「这都是皇上皇后的意思，事关两国和平，太子殿下也没办法。」

    回到东宫后他就一直坐在这儿，期间见了两位大臣，送了三封信，喝了六杯茶。

    我无奈走下了奈何桥，看到送我来的黑白无常还在那，便走上前问他们:「忘不了前尘事，我是不是就投不了胎了？」

    「这个好办，你站稳了。」白无常向后退了几步，突然急冲向我，一头把我撞进了李誉的梦中。

    「可是那个女人是谁……哦！不会是你死了后他娶的新欢吧！」

    「你都死过一次了，怎么还怕死？」白无常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再说正经的鬼其实都不用怕太阳，亏心鬼才怕太阳。」

    我不以为然，「就是那两个人害死我的，我吓吓她们怎么了。」

    「看什么这么入神？」白无常问我。

    活着就受李誉的气，死了还要被他牵制，简直是阴魂不散。

    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尽管我一直都在气李誉，但他讨厌的事，我好像一件也忘了做。

    我懒得搭理他，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转身走进东宫。

    活着的时候我们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吵架，大婚那天甚至还动了手，我用匕首划伤了他的手臂，他掐着我的脖子骂我疯子，我们差点打到皇上皇后都来围观。

    「总得做一件不是。」我自言自语道。

    五

    做完这一切后，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回榻上，睁眼瞧着头上的罗帐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眼前却浮现了与李誉的种种。

    到了月上中天，白无常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你夫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一点都不困吗？我都快睡着了。」

    徐良娣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身旁的婢女小声安慰她:「娘娘，只要殿下爱的是您，再来多少个太子妃也没用。」

    她将酒递到我跟前，「您喝了，便是赢了。」

    我看向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正往东宫走的李誉，被不知道从哪来的徐娉婷半路拦了下来。

    我问她:「那你觉得我是输了？还是赢了？」

    黑无常看了我一眼，说:「可以一试。」

    「我怎么知道。」

    玉珠姑姑端着鸩酒进来的时候，我知道这便是被嫌弃的太子妃一生的结局了。

    我向他解释:「我是太子妃，不是一般魂魄。」

    白无常告诉我，地下一天人间一年，我在孟婆那喝汤的工夫，人间现在已是半年后了。

    他说完转身进了东宫，我揉了揉被炸疼的耳朵，骂他:「你吼那么大声干吗！」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将杯子放回盘上，抬眸对玉珠姑姑说:「我知道你不光是皇后的人，也是徐良娣的人，那你替我转告，我死是因为我想赢李誉，而不是因为她给我安上谋害子嗣的罪名，我知道，她是假孕。」

    我转头看去，李誉果然趴在书桌上睡了，一旁的侍卫阿布见状命人拿来床毯子给李誉盖上。

    可这东宫与我在时并无两样。

    我愣了半晌，我和李誉除了拜过天地外，好像还真的一点夫妻的样子都没有。

    他想了想，问我:「你不是自杀的吗？」

    「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白无常眨着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问道，「你们真的……是夫妻吗？」

    我八岁时初识李誉，十五岁上巳节意外救了他一命，十六岁时想带着他出宫远走高飞，却在十七岁被他逼着嫁到东宫。

    「哎哟你可别了。」白无常跟着跳了下来，「万一你把人吓死了，我和小黑两个鬼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黑无常冷着脸没说话，白无常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能游过这忘川河到对岸也行。」

    我们仨坐在屋顶上，白无常撑着伞，看我一语不发的样子，以为我故地重游触景伤情，安慰我说:「平常心啦，死人都是会被慢慢忘记的。」

    这次轮到白无常拍我的头了，他说:「你才刚死，你不懂，据我当职的这几千年来看，活人是不会对一个死人有什么怨气的，你说是不是？小黑。」

    「这个简单，我会游泳。」说着我撸起裤脚就要下河，白无常忙拉住我，「我不过在开玩笑，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一般魂魄进了忘川就魂飞魄散了。」

    「去去去，别妨碍后面的人投胎。」孟婆赶走了我，「这一锅汤都不够你喝的。」

    我握着酒杯，只觉得它和平常的酒并没有什么两样，通透得一下子能看清杯底。

    「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徐良娣狠狠刮了他一眼，「前太子妃殁了才刚刚半年，您就……」

    我和白无常正僵持着，却听到黑无常突然说:「他睡着了。」

    「我有分寸。」我自信满满，李誉这个人十三岁就能徒手打死一只老虎，怎么可能被我吓死。

    玉珠姑姑说的没错，喝了这杯酒我就赢了，我再也不用看着他以后莺莺燕燕填满后宫，现在光一个徐良娣就闹得我脑壳疼。

    玉珠姑姑说:「您也别怨皇后娘娘，您和太子都斗了三年了，总得有个输赢不是。」

    我哦了一声，没再理他。过了一会白无常忽然摇了摇我的手臂，指着楼下问我:「那个人就是你夫君吧？」

    他的话让我脚下一滑直接从屋顶摔了下去，正好摔在了李誉和徐良娣的面前。

    二

    你以为这是故事的开头，其实，这是故事的结局。

    我和李誉都不是能随便低头认输的人，这次我终于也赢了他一回，真是让人开心。

    「那也不行！阳间的三六九等在阴间可行不通。」

    我走过去趴在窗前想看他是不是真睡着了，却蓦然看到他手下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的名字——

    我收回神，跳下了树，「要不我去吓吓他。」

    我咂咂嘴，回味着孟婆汤的味道，目光呆滞地回答她:「我记得李誉还欠我一根糖葫芦。」

    等等……好像现在我才是阴魂。

    四

    是的，从申时到次日子时，李誉连个盹都没打。

    他让我好好活着，我就偏不。

    如今十九岁，殁。

    我将碗递给她，「要不您再给我盛一碗试试？」

    三

    好在我是个鬼，既摔不死，他们也看不到我。

    我坐在书房外的树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李誉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奋笔疾书。

    「徐娉婷！」李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恶狠狠说道，「我说过了，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提她。」

    我突然想起，上一次喝酒还是那年上元节前，第一次留宿承香殿时，一晃这么久过去了，我竟滴酒未沾过。

    听说徐良娣的爹有八个老婆，不愧是在宅斗里长大的美人，北狄公主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算计人家了。

    最后的最后，我想起来我似乎还没给李誉留下一句话。

    我没想到自己会以阿飘的身份再次回到东宫。

    这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我忙眨眨眼睛转过身，清了清嗓子问:「他睡着了，我怎么给他托梦？」

    李朝的太子妃，得死得好看一点才行。

    不过是个太子而已，看起来比皇上还忙，真会装模作样。

    幽幽忘川河，冥冥黄泉路。



    玉珠姑姑吓得盘子都端不稳，啪地摔在了地上。

    「那还不如让我多喝几碗孟婆汤来得快，兴许喝上头了我就忘了。」我泄气地蹲在地上，望着忘川河水发呆。

    孟婆不解，「这有什么忘不掉的？你看看前面那些人，」孟婆指着奈何桥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有摔死吊死砸死吃瓜噎死的，喝一碗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哪怕这辈子有再大的仇再大的恨，下辈子也什么都记不得。」

    我在奈何桥上喝到第五十六碗孟婆汤的时候，孟婆终于忍不住问我了:「你已经喝了这么多碗了，到底忘不了什么？」

    「你以为，他是真的爱我吗？」徐良娣收回神，理了理发髻，「前太子妃是罪臣之女，我当然不用怕她，可要是北狄公主做了太子妃，我们往后的路可得好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