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太子妃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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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叽叽喳喳，我仿佛听到他们在说:

    四十九

    这种人怎么能当太子妃？将来还要统领六宫母仪天下。

    那时我想，最坏的结果是李誉被三皇子杀了。

    「小昭，别分心。」他握紧了我的手。

    「爹……」

    匕首刺入血肉染红衣襟，阿布最终还是妥协了。

    原来京城外的桂花早就开了。

    我不知道阿姊是否知道爹爹走了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这是我在失去意识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骂他疯了，「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他转头诧异地看着我，仿佛那些话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哐当一声后，我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李誉。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顾头不顾尾，单说了要带李誉走，可却连路线都没规划清楚。

    我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他的脸，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晨光熹微时，李誉带着我到了许州，找了个酒家安顿下来。

    如果那天我能看清李誉的眼睛该多好啊。

    我对李誉说:「等我死了，你把我葬在京城后的乱山吧，我娘一个人在那儿会孤单。」

    李誉告诉我我爹的尸骨被葬在了邙山中，邙山是二娘子的葬身之地，我娘最终还是没能与我爹长相厮守。

    我知道是李誉提前昭告了天下，宣和之变那天乐家女儿入宫，大义灭亲保护了皇上和太子，真真是将门虎女，有当年平宁将军平定西北的风范。

    「小昭……」

    那时我怀疑李誉在给我下一种慢性毒药，以至于我每日都昏昏沉沉，浑身无力，甚至连自戕的刀都握不住。

    可事实上这并不是一场被祝福的婚礼，所有人都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诧异、鄙夷或是不满。

    我咬着牙用力刺向李誉，然而下一刻手中的剑却突然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羽箭打掉。远处阿布骑着马赶了过来。

    「别叫我的名字！」我只觉得心脏似乎正在被人一片片地割下，浑身的疼痛都快要溢出来。

    我想我是有些醉了，明明只喝了一口，可李誉说什么我都信了。

    我愣了愣神，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明明那火舌就在咫尺，热浪还在脸颊旁翻涌，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只有一种莫名的释然。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下了马，走到他的马下向他伸出了手，「李誉，我不怪你为什么没我告诉我一声就回了京城，也不管你对徐家的女儿是否有感情，这句话我只问一次:你愿意和我一起逃吗？」

    李誉怔在原地，没有再说话。我擦了擦眼泪捡起我爹手边的剑，站起身将剑指向李誉。

    五十

    良久，李誉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拉上了他的马，带着我向城外奔去。

    ……

    我靠着窗户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时四周都是火光，伴着木头倒下的声响，在眼前肆虐着，火光之外李誉似乎站在那儿，叫着我的名字。

    我踉跄下了马，几乎是手脚并用扒开了羽林军跑到我爹跟前，抱着他拼命呼喊着，可他的身体却已经在慢慢变僵硬，掌心的温度也在一点点抽离。

    李誉突然用力握住了我的肩膀，强迫我与他对视，他说:「你不会死，也不能死，小昭，你得好好活着。」

    一直以来，想逃出这座城的，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小昭！」

    这条路真长啊，仿佛永远也走不完，我踩着爹爹最后躺过的地面，和李誉一起走向了皇上和皇后。

    我放下匕首，不管不顾地从街市牵了匹马奔向京城的方向。

    可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何要喂药，他既是要杀我，何不痛快了事，难道非要慢慢折磨我才开心……他真的，恨我至此吗？

    「你杀了我吧！」

    我托着腮问他:「真的有瀛洲吗？」

    我回头看着那些羽林卫，他们虽然都穿着李朝的服饰，可每个人都不是我们李朝人的长相。

    我从腰间抽出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威胁阿布，「你不让我走，我就死在这儿，你别忘了，上元之夜是谁救了你。」

    后来的事我便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酒醒来时李誉不在我身边，阿布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

    不过我倒希望那是碗毒药。

    还好李誉会顾全局，他说我们可以先在酒家歇息半天，喝口酒防寒，等日高雾散了就继续往东走，两日后再走海路，等到了海的另一端瀛洲，就再也没人能认识我们了。

    李誉说他会遵守同我在雁城的约定，会迎我入宫成为他的太子妃。

    「为什么……」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不喜欢我，不想跟我走，你直接说啊，你为什么……为什么！」

    他上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和我说道:「小昭，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

    李誉没有杀我，他将我软禁在了京城郊外的屋子里，让阿布十二个时辰都寸步不离地看着我。

    「你看，没有人会祝福我们。」我对李誉说。

    李誉的话我已经不会再信了。

    在宣和门前，我被宫女们簇拥着下了轿辇，李誉牵着我的手走向前廷，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

    我曾问过他我爹葬在哪了，他答应我只要好好喝药就告诉我，我端着药碗问他是不是毒药，李誉默了很久才回答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小昭。」

    「要么，入宫，找机会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们。」

    我们出了城一直向东走去，路上我闻到了细细的桂花香味。

    简直是丧尽天良，竟连弑父杀夫的举动都能做得出来！

    我入宫的那天正是上元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红的绸子铺满了京城的长街，就像兵变那日的鲜血一样鲜艳。

    四十七

    我抬头看向他视线定格的地方，穿着盔甲的李誉就站在那儿，手中握着把剑，剑身上还流淌着血迹，一滴一滴地落在前廷的地面上。

    那段时间里我鲜有意识清醒的时候，李誉似乎来过几次，又似乎一次也没来过，我不记得太多事，甚至有时连前一日发生了什么都忘了。

    我想起阿姊还在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守岁，爹爹拿着戒尺，谁要是打瞌睡了头上就得挨一板子。

    晨晓的雾霭在我们对视的目光中流过，我并不能看太清他的眼睛。

    李誉点点头，「东海之中，地方四千里。」

    如今想来唯一记得的，是除夕那天，京城里人人都在放烟花，我半梦半醒中倚着窗户向外看着，那烟花漂亮极了，照得天都亮堂堂的。

    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便带着彩屏来了，彩屏哭哭啼啼地劝我:「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总要为自己打算。」

    「爹！！！」

    我坐在接我入宫的轿辇中，想起上一次走过这条道，还是带着李誉一起出宫的那天。

    我不明白李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李誉了，那个李誉不争不抢，可以打碎牙齿活血吞，可这个李誉的眼中充满了野心，手上更是浸满了鲜血。

    而就在同一时刻，身后的羽林卫们已齐刷刷拔出了剑，对着我。

    然而这种释然并没有停留多久，李誉冲进火海将我救了出来，他的手因此被灼伤，血肉模糊的。

    「好，我等你来杀我。」他让阿布将彩屏带了下去，对我说，「现在乐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全都在你手上了，小昭。」

    我骑着马一路飞奔到了前廷，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在层层羽林卫的缝隙里，我看到三皇子撑着剑半跪着，口中的鲜血早已凝固，而我爹就躺在他的身边，双目微睁，视线定格在某处。

    四十八

    可我没想到，宫里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可怖万分。

    徐尚书的女儿善良敦厚，她才该是我们李朝的太子妃！

    李誉知道，他给我的并不是一道选择题。

    「这些都是西戎人……李誉！」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面前这个心心念念的人是怎样的豺狼虎豹，「你用我娘的军队……杀了我爹，你还是人吗！！！」

    「你不要再骗我了！」我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骗子！」

    那时候我以为，这就是他对我的回答，可我忘了，那天他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在东宫的日子，无聊且漫长，李誉自大婚那天离开了承香殿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彩屏留在宫外，困在宫里的，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李誉，一定是回去了！

    他说海上有瀛洲，他说会和我一起过寻常的生活，他说楼下有老翁在卖糖葫芦……

    我望着他，双唇颤抖得快要说不出话，良久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你……杀了他吗？」

    如果按照后来我进东宫的日子往前推，我被李誉关在竹屋整整三个月。

    转眼，已是物是人非，我仍记得那天早上的弥散不开的雾气，如今那雾气却已成了沟壑，横亘在我与他之间。

    「我恨你。」

    皇城已然成了一座修罗场，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羽林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

    是我不为自己打算吗，明明是他把我逼到了这条路啊。

    竹屋被烧毁后，李誉又将我安顿在了京城内的一家客栈里，自从搬到客栈后，我见李誉的机会变多了，脑子也不似之前那般昏沉，只是依旧浑身无力。

着我，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