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胭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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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虽然舍不得海棠，却也没有硬要留下海棠。

    海棠这个时候就开始教我识字，用的是那些侍卫换班的时候，带进来的民间的话本子。

    我进宫那年，只有 14 岁。www.shishuxuan.com

    那话本子属实神奇，有娘娘跟陛下的相遇，有将军关成拓的风流韵事，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没有人证实的，一些风云人物的小癖好。简直就是八卦全书。

    这次水太热了，我被罚了，要跪在廊下半个时辰。

    我跟着海棠学着如何伺候娘娘，只是烧水一件事我就学了一个月。起早了起晚了都不行，水热了凉了也不行。

    我听不明白，海棠说，宫里有的是跟小太监对食的小宫女。这种事情被抓到了，是要被打个半死赶出宫去的。

    她听了我对她邀宠的话，揉了揉我的头。看着她的眼睛，我忽然不舍得她走了。

    我跪在廊下，听见海棠在屋子里给娘娘梳头。

    娘娘的眉毛适合长眉，衬得娘娘眼波婉转煞是好看。

    海棠说，人心险恶，胭脂做事以后要学会不留人口舌。

    娘娘说，你啊，最会拿捏本宫，你就仗着本宫喜欢你吧。

    那天我急忙跟海棠道歉，海棠说，没事，姐姐在，胭脂就不用怕。

    我说，那这话本子里怎么都是他的风流韵事。

    海棠站在宫里的合欢树下，一身鹅黄色的窄袖宫装很是气派，一看就是宫里最有气度的大宫女。

    本来是我当差的，可是海棠叫不起我来，就替我当了差。

    她早该出宫去的，可是因为她的手太巧了，所以娘娘舍不得放她出宫。

    我抬头看海棠整理的那一沓纸，都是关于关成拓的。

    我想，海棠那么厉害，一定不是诓我。这么想着，我就没有问她日后出宫了，又该怎么办。

    海棠说，胭脂海棠，我们啊，连名字都是美人的陪衬。

    海棠说，当年跟她一起伺候娘娘的还有一个宫女，叫苏绣。

    她说，我得让他们认识你，让你知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人，日后我出宫去了，你自己去做事，他们就不敢随便欺负你。你可得看好我是怎么打压他们的。

    海棠说，这宫里有的是肮脏人。

    从那以后，她就记住了，奴才就是奴才，奴才什么都记得住。

    娘娘叹了口气，拍了拍海棠正在为她簪钗的手。

    海棠收敛了笑容，伸手替我整了整鬓边的头发说，你太干净了，姐姐不该这样跟你说笑的。

    海棠总是带着我，去哪里都带着我。

    海棠年年盼着来个心灵手巧宫女，好让她做一回师父，传授一下她伺候人的「手艺」。

    我问她什么是对食，海棠一身鹅黄色的窄袖宫装，红着脸趴到我耳边讲，就是那竹筒入井，不恰当。

    胭脂你要记住，在这皇宫里要时时刻刻记住，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等到了年纪，快些出宫去，然后找个好人嫁了。

    我小心捧着内务府新给娘娘送来的衣裳，连连点头说，我记下了。

    3

    我一直觉得这是娘娘该做的，不懂为什么海棠会那么感激。

    海棠说，这是心意，满宫的宫女，只有一个海棠，只

    海棠又教我，梳头的时候嘴不能闲着。

    我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被杖木打的鲜血淋漓的女人爬着追我。吓得我被梦魇住了，日上三竿都没能爬起来。

    从那以后，我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但是我还是学得很快，我已经从打杂，学到了帮娘娘梳头发。

    我及芨那天，海棠拿了她的份银，去御厨房打点御厨，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

    娘娘捋着胸前的一缕头发，眼睛直直地盯着梳妆台上的一角，沉思道，后来啊，我以为就这么错过了，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箫声，那箫声和了我的琴音，竟然追了上来。

    这个名字是娘娘起的，她说我生的太干净，难免有些寡淡，所以叫我胭脂，添上几分烟火气。

    娘娘啊，这是舍了她的荣宠放海棠一步。

    我入宫的第一个冬天，仿佛靠近海棠就不冷了。

    5

    随后便拉着我走，但是后来走了两步，海棠又回头跟我说，日后要是有哪个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没听懂，但是红墙那么长，好像走不到尽头。海棠笑得那么开心，我便也开心。

    娘娘扶了扶鬓边的花，娇笑着说，我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了。

    海棠继续梳头，只是她又问，错过了就可惜了，娘娘后来呢？

    海棠说，等她教会了我，她就要出宫去了。

    海棠终于可以隔一天就睡个懒觉了。

    苏绣就是因为越了娘娘，生了自己想当娘娘的心，然后就被娘娘让人活活打死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海棠又说，胭脂你要争气啊。

    海棠说，这倒也是，娘娘盛宠，我们不怕。

    宫里其实很无聊，我跟海棠除去伺候人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

    宫墙深深，转眼我就十五岁了。

    我问海棠，娘娘这样娇贵，你是怎么记下来的，万一错了如何是好？

    海棠说，娘娘心肠良善，别生气了，胭脂这不是还小吗，娘娘也说了，这胭脂是最合心意的，要是这胭脂再不行，奴婢可真就是出不了宫了。

    我很是开心，跑去告诉海棠，你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

    直到那天，娘娘闲来无事去秀房遛弯，一眼瞧上了正在赶绣品的我。

    我都一一记下，生怕做不好海棠的徒弟。

    海棠拍了我头，道，我的意思是，关成拓不迷恋女色，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家里连个妾室都没有。可见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是对的人他就不随便。

    娘娘说，我生得像极了她的妹妹。

    我点点头，觉得海棠对我好极了。

    娘娘的脸上，是被娇宠多年的纯真，海棠说，娘娘心里念着皇帝，你梳头的时候，就要和着她问。

    海棠说，娘娘长得美，但是，是人就还是要靠衣装，娘娘穿不得那些颜色太暗的料子。

    海棠笑我模样太过滑稽，说，不过就是一碗面，你以后过生日，我都托人给你做。

    可是年年宫女来了又走，都是些不合娘娘眼缘的人。

    我仍是不懂，后来才明白，是娘娘喜欢在清晨梳头的时候怀旧。

    2

    就算你滚瓜烂熟了，也要像没听过一样，问那几个关键的问题……

    娘娘的衣服要处处精致，三日内不能重样……娘娘……

    娘娘跟皇上的相遇是名满天下的佳话，娘娘是江南千里盛名的才女，皇上南巡，下雨天游湖的时候，偶遇了画舫上独自鸣琴的姑娘。

    但是这一切到了旁人嘴里却变成了我野心勃勃，海棠养虎为患。

    1

    当娘娘讲到这里的时候，该做什么呢？海棠做给我看，海棠问，娘娘当时是什么样子？

    我说，关成拓只是个将军，他没有后宫。

    她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已经 20 岁，是个老姑娘了。

    我边吃边哭，还是笑着哭。

    海棠从她的箱子里翻出来厚厚一沓纸，上面都是关于关成拓的，海棠说，关成拓是少有的好男人。

    我说，娘娘宫里也怕被欺负吗？

    海棠拍着我背一摇一晃，胭脂不哭，姐姐明白，姐姐懂。

    海棠没说话，只是停了动作，娘娘从镜子里看了海棠的表情，又泯了嘴笑着说，可能就是缘份，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缘份到了，多看一眼，就怕缘份断了。

    我点头，黑漆漆的夜里，我的裹着被子靠近海棠，同她挤在一起。

    娘娘也夸我，说我是宫里第二个海棠。

    4

    我问她是不是喜欢关成拓，海棠

    海棠的娘亲身体不好，年事已高，海棠再不出宫，怕是赶不上替她娘亲养老了。

    海棠说，这是他洁身自好太久了，人都怀疑他不喜欢女人，所以跟踪他谣传出来的。

    我一回头，竟然是他追来了……

    海棠说，奴婢福气深厚，这才碰上娘娘，要是奴婢孤身一人的话，愿意一辈子都伺候娘娘。

    要让娘娘起来了以后，水端进去，娘娘用的时候刚刚好才行。

    胭脂是我，我叫胭脂。

    海棠问我笑什么，我说姐姐笑了，我就觉得开心，所以跟着笑。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关成拓跟陛下一样，后宫空虚。

    我那水不是冷了就是热了，海棠为此不知道为我说了多少好话。

    我就继续弹我的琴，两艘画舫就这么错过了。

    有海棠才能让娘娘打扮成娘娘。只有海棠才能让娘娘万花跪服，一枝独秀。

    但是她又摇摇头，龙恩难测，你日后受了欺负，还是得告诉我。

    我更加努力地学了，因为我想让海棠早点放心地离开皇宫。

    娘娘洗脸用的水，要当天清晨新打的井水，烧开放凉了，不冷不热才能端进去。

    写这话本子的人，也属实有才。

    我翻了翻手里的话本子，里面关成拓干的都是小太监跟小宫女对食的勾当，看得我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觉得属实刺激。

    我夜里抱着海棠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想代替你，我没有……

    海棠的手像是有魔力，拍走了我的郁气，很快我就睡得深沉了。

    我十五岁的尾巴，已经是可以跟海棠轮流当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