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绕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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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抚着深蓝色荷包上歪歪扭扭的「故乡月明」，嗤笑道:「我怎会嫌弃，这便是世上最好看的荷包。我们知砚长大了。」

    炙南一直跟在我身后护送，我便停了两步与炙南搭话。

    「许小姐已随府中小厮回府，方才与小姐告别，小姐未曾留意。」

    「想来，炙南大人也是胸怀报效家国的远大抱负的，被太子留下守我一个寻常儿女，心中不怨吗？」

    「承蒙小姐提点，炙南铭谢在心。小姐对太子殿下的担心，炙南能体会一二，但小姐可曾想过，若我当真去了殿下身侧，他是否还能安心留在前线。」

    「我那时也不太懂你爹的蹩脚言论，可我那时年少啊，只觉这白面书生，心中大义是多少英雄豪杰不可比拟的。自此便开始泥足深陷了。」

    「是太子让你留下保护我吗？」

    「娘亲一人可护我周全，炙南大人不必在我身上耗费时间。边境万分危重，他才是真正需要你。」

    太子揉了揉我手指上止了血的针孔，「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往后这些事，你无须做。」

    静悟大师开导了我大半天，亏得我有些慧根，理解了大师弯弯绕绕的话语不过是说:故乡人安好，他乡人才会心安。

    我慌乱地四下张望，若是丢了许嫣，爹爹定饶不了我。匆忙跑下桥，却在桥边一角发现了熟悉的身影——炙南。

    我看着炙南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有动作。

    我亦未理会，「听闻炙南大人只认太子命令，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使不动炙南大人。」

    哥哥走后第三天，娘亲带我去了灵山寺，同静悟大师话了半天家常。

    我回房呆坐良久，直到娘亲来寻了我，「知砚，随我去灵山寺走一趟，给知珩求个平安符。」

    沉默良久，起身给哥哥收拾了几件御寒的衣服，才回到桌前，开口问道:「几时出发？」

    「殿下是君，炙南是臣，我自愿听命于他，何来怨言。小姐莫要拿微臣打趣了。」

    哥哥走后第一天，娘亲给我带来了新的话本子，娘

    过久了安生日子，人也疲乏。

    「微臣未随殿下亲征。」炙南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言简意赅。

    哥哥看了眼荷包，转头喊了太子过来，「知砚还是亲自送吧。」

    「有所耳闻。」炙南像是被我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话搞得有些蒙，言简意赅，生怕掉了坑里。

    路上城中百姓眼含热泪，自发送别出征的将士们。

    「我问他，这几本破书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他竟说书重要，他一条命没了不足惜，但是这些书却可救赎世间千人万人的性命。

    顾不上感慨，我从袖中取出另个粉色的荷包，「这个哥哥帮我送予太子吧。」

    「未曾得令，今日微臣与小姐乃巧遇。」

    在家看了几日话本子，没这二人陪伴，日子过得甚是无聊，我便欣然与许家小姐出门玩耍。

    我嗤笑着娘亲如此洒脱，竟也有这般烂俗的往事，不多时便已到城门关，心中暗恨这出城的路，不能再长些。

    我倒是大吃一惊，「娘亲早就知晓。」

    炙南若有所思，并未答话。

    太子走到我面前，抬手拭去了我的泪水，「知砚，别哭。」

    炙南走后，我在府前的台阶上呆坐了一会，便回去找娘亲，无视了爹爹怨气的眼神，拉着娘亲到我的闺房，说了整晚的悄悄话。

    我强扯了微笑，把那粉色荷包放到太子手中，「这个送你，昨日和娘亲去寺中求的。要日日带着。」

    我站在桥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这闹市便是哥哥守护的太平盛世。」

    「还不是想要你们早日归来。」

    我

    我把炙南的事情告诉娘亲，娘亲不惊反笑，「那日去灵山寺，他便跟在轿撵后。」

    4

    「何必煽情，我又要哭了。」这话听得我眼泪打转，干脆转了话题。

    等到了灵山寺，已是晌午，寺里的方丈静悟大师为我和娘亲求了签，静悟大师沉默半晌，递了两张平安符，让我们把符送给惦念之人，安心等他们归来即可。

    我把连夜缝制的荷包递给哥哥，「我和娘亲昨日去灵山寺求的平安符，别嫌我女红做得差，这得怪娘从小便没教我。」

    亲说这是她淘遍了十里八乡才找到的精品。

    我还在气着，便被太子拽了手去。

    6

    求完平安符，娘亲去给寺庙捐了些香火钱，我便站在院中等她。

    「我非有意为难炙南大人，你既知晓我娘亲武功了得，便应明白，我娘亲护得了我。」

    哥哥见我来了，给我倒了盏茶，「知砚，大哥一定平安回来。」

    娘亲拿手帕拭去了我脸上的泪痕，「知砚，你可知我这般性子，为何甘愿嫁与你爹爹，留在这处处拘谨的京城？

    话音一落，我原本生出的希冀骤然变成了害怕。我是知晓炙南能力的，若是他在太子身侧，必能护得太子平安，如今这般……

    我堪堪翻了两页就没了兴致，望着窗外的红梅，呆坐了一天。

    为表虔诚，我和娘亲自灵山脚下便下了轿徒步上山。

    「我在京城安全得紧，他不该将你留下。」

    太子看了眼荷包，笑着嘲了句:「头一次见这么丑的荷包。」

    我这才恍然意识到新年已至，不知太子和哥哥在他乡，是否也能有时间抬头赏月，闲话家常。

    说完回头看许家小姐，哪里还有许嫣的人影。

    「炙南大人可曾听说，太傅夫人武功了得。」

    「不要算了！亏我花一晚上缝的。」我伸手欲抢。

    顾不上梳洗，我便跑到哥哥房中，只见哥哥在收拾行装，心中便已明了。

    炙南停步看了我一眼，嘴硬地喃了句:「炙南未认」。

    炙南似是看穿了我的担忧，万年冰山开口安慰道:「太子殿下武功在微臣之上，小姐不必担心。」

    略微宽心后，我才想起寻那许家小姐，「炙南大人可见许家小姐许嫣从这路过？」

    元旦庙会很是热闹，我与许家小姐东逛西吃的，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太子长臂一抬，我便抢了个空。

    我轻笑了声，「炙南大人还是听不得旁人说太子一点不是啊。听闻你少时被太子救下后，便一直跟随太子左右。这情谊的确坚实。」

    「那时战乱更盛，我们是在你爹进京赶考的路上偶遇的，战事频发，世道也不太平，他被山贼抢了钱财，也拼命护住了那几本圣贤书，被几个山贼打了个半死。若不是遇上我，他估计赶不到京城便病死饿死了。

    「炙南大人这便是认下了，太子命你守我。」我笑着看向炙南。

刚下早朝的时辰，哥哥便匆匆回府了，我心里的不安愈盛。

    爹爹连忙扶起哥哥，「国家大义是你辈之责任，为父没那一身本事，不能上阵杀敌，如今珩儿能了却我心上事，我已知足。」

    「子曰当归。」太子念了念荷包上的字样，「知砚，等我回来...」

    话已至此，炙南也不再避重就轻。

    「小姐且放宽心，殿下答应你的事情，定会办到。炙南告退。」

    哥哥走后第七天，许家的小姐许嫣来了我家，约我去逛元旦庙会。

    太子和哥哥已整装待发。哥哥见自家轿撵，快步过来跪拜爹娘，「孩儿不孝，未能在爹娘膝下尽孝，请爹娘宽恕。」

    「殿下于臣有恩。」

    「明日一早。」哥哥沉默了一瞬，补充道，「太子挂帅。」

    5

    自战乱以来三月有余，太子和哥哥都无暇顾及于我，我也三月有余未出府门，爬到半山腰处，已经一身薄汗，娘亲寻来小厮，欲让我坐轿撵走接下来的路，我抚手回绝了。

    「殿下自有其道理，我等不应揣测。」

    我来不及披上斗篷，便匆匆跟娘亲出了门。

    哥哥说完便拉着爹娘到一旁，看着太子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竟不争气地落了眼泪。

    所见之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街市上各式各样的小贩还在热情叫卖，甚少经过些露天的茶馆，才听有三三两两大汉谈及战乱征兵。

    道理我都懂，但故乡人虽安好，却难以心安呐。

    恰巧太尉府已在眼前，我便站在府前树下，定定地看着炙南。

    次日清早，我随爹娘去城门关送别哥哥，天空中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想来又是个寒冬。

    「炙南不敢。」

    话语未落，太子便转身快步离去。留我一人，盯着那副坚毅的背影，哭成泪人。

    听闻此言，我便放下心来，沿河两岸闲逛了会，放了两盏寄相思的花灯，便动身回府了。

    轿子从府上出发，一路经过了热闹的街市，才晃晃悠悠到了灵山脚下。

    太子嗤笑，抬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沉默半瞬，他抚掉了我发顶的白雪，轻声道了句:「走了。」

    那一刻，我懂了，太子和哥哥肩负的，不仅仅是国家大义，更是这一张张平凡面孔背后的幸福。

    虽已隆冬，晌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浓烈。我看着头顶的骄阳，虔诚地闭上眼睛祈祷，若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请各路神明，保佑我国将士平安归来，保佑，我的两位哥哥。

    「你不应随太子在前线吗？怎在此处。」我看着炙南，心底生出一丝希冀。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撒了些茶水出来，放下茶杯，便起身跟哥哥道别，「你和太子于我而言，都是哥哥，缺一不可。听闻边境常年苦寒，哥哥多带些御寒的衣物。知砚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