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猛兽离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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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庭照跟在我身旁，脸色不太好看，道:「这件事情我已瞒着宫里头，父皇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我打断阿娘的话，「阿娘莫不是忘了，女儿前些日子便和嬴哥哥成亲的事？」

    我不争，我不抢，我就能好好活着吗？

    「好一个不知。」

    「驯兽师驯之，服从焉。时人见笼兽温驯，见自得意。虽为野兽，驯之则听人语从人训，故稍放戒备之心。一日驯兽师入笼，猛兽趁其不备

    我跪伏在地上，暗自在心里把姬存骂了千万遍。

    「嬴公子既然不喜欢哥哥的住所，那便还是回本宫府上吧。

    ——我虽为女儿身，却不甘心于就此被人挟持。

    「哥哥有得选，你不做的事情，我替你做了。

    我盯着自己擦破皮的手心，犹自愣着发呆。

    随后，她不安地打量起身边的一切，清醒些许，「哪里来的嬴瓷？！」

    「被杀绝了！」她惊慌地抓住我的手。

    「公主府的墙脚真热闹啊……」我冷声说了句。

    「不要再为那嬴瓷伤心了。」

    「承儿，承儿……」

    自父皇举行登基大典后，我已几月未见过他老人家。

    生前的……回忆吗？

    嬷嬷追出来跟我道:「殿下可莫听娘娘这些话。」

    他人正躺在床榻上，额头的伤已妥善包扎好，唇色苍白，仍未醒来。

    让他来打小报告，这个傻货还真的直接到金銮殿找父皇如实相告了！

    「嫁入宫里头有什么好的？」她压低了声音，「我儿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既她要见，那本宫便能让她见到。」

    「你是觉得，本宫做不了这个主？」

    她没回话，摸摸我的脸，道:「怎么瘦成这样？

    嬴瓷在我喝粥喝到一半时醒转，茫然地盯着我良久。

    我沉声对姬存道:「二皇子就是这么对府上来客的？」

    嬷嬷俯首，「不敢。」

    「为驯兽师耶？为猛兽耶？」

    「为娘想见一见，嬴瓷。」

    嬷嬷欲言又止。

    「吾儿洛承，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

    「殿下？」

    「殿下先随老奴来，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可好？」她语气里满是心疼。

    回公主府的路上，姬庭照将我手里的缰绳夺走，「阿姐手都伤了，就不要自己骑马了。」

    他老人家一见我进来，便抬起他高贵的手指，朝我轻飘飘一指，语气如死水无波无澜，「跪下。」

    「女儿不知。」

    「什么话？本宫不能带郎君见一见她吗？」

    我心里好笑，却不打算继续讽刺下去了。

    御医说这种病没法治。

    果不其然，她一听到这事，脸色便瞬时茫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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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国有兽，擒于王庭。处于劣势的猛兽，会把自己的利爪嵌入手心。

    「洛承之名，是孤以故乡之名起之。吾乡洛承，百姓安宁，孤以洛承为你之名，意在希望吾女一生平安。」

    姬存气

    「定还在为圣上的旨意伤心吧？

    「孤那日将前朝余孽予你，是福是祸？」

    「嬴氏早已被杀绝了？！」

    「对不对？」她语气里满是恳切，只有我知道她有多惊慌。

    姬庭照低喝一声:「够了！」

    今年的春风迎面扑来，让我觉得格外寒冷。

    「你说，像姬存这样活着，是不是也挺好的？」我一开口，便产生了后悔之意，未待姬庭照回答，便按住他的手，「算了，当我没说。」

    父皇步行到我旁边，将我扶我，道:「吾儿洛承，年十八，心智却仍稚嫩如往。

    嬷嬷在一旁小声道:「殿下，您……您别……」

    你找的这些替身，都不太像啊。

    ——我偏要坐在金銮殿之上，俯瞰天下。

    我走上前拍拍他的肩。

    「而你！」随着他发出来的怒音，一个带着滚烫茶水的茶杯被摔碎在我手边。

    「姬洛承你没有心。」

    「京都谁不知道你姬洛承的野心？

    我离开前，听到她在撕心裂肺地喊。

    他失去和我说话的兴致，懒懒摆摆手让我滚。

    我径直离开皇宫，再也没逗留。

    既入宫一趟，我顺势去看望了我母妃成夫人。

    他在金座前缓慢踱步，我则在御下滴了几滴冷汗。

    「殿下！」

    他全然不知我在心里头对他设下的一道道屏障，回府后吩咐侍女拿药酒来给我的伤口消毒。

    「阿姐在想什么？」

    「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我凑到他耳边，将他心中最后的一根稻草拔掉，「哥哥有心，心上人的头颅如今还在城门口高高挂起呢。

    轻飘飘将这句话丢下，我转身离开。

    嬷嬷望着我手上的伤，接连不断叹出几口气。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确是他的作风，怪我临走前没再敲打敲打他，省得他连其中利害都参不透。

    「殿下下次又要把瓷送去哪位贵人府上？」他声音低沉无力，还带着些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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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儿，你怎的还在此处？」母妃一见我便皱起眉，「快去请皇后娘娘的安，再去寻公主们玩吧。」

    刚说完，他便轻车熟路地骑上我的马，那股不属于我的檀香味在一瞬间扑入我的鼻腔，让我一怔。

    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宫里便传来了父皇召见我的旨意。

    「姬存软弱。孤素念他禀性不坏，却不想他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对于看不透的人，那就离得远远的为好。

    「女儿愚钝，不敢枉揣圣意。」

    我心下了然，原来阿娘的记忆回到了前嬴君还在的时候。

    嬷嬷欲哭无泪，「殿下这是何苦呢？」

    我想起来自己今天也粒米未进，便索性传晚膳到他房内用。

    母妃宫里的老嬷嬷一见我，眼里便发起光来。

    「谁允许你跑到这来撒野？这儿可不是你的公主府！」

    14.

    「就不叨扰哥哥了。

    「死了便没有了。」

    我把沾满血的布放到他手上。

    我何曾和这个弟弟这么亲近过，但一想到我们是血亲，便也懒得计较。

    春寒突然下手重了些，我倒吸一口凉气，眉头轻颦。

    回到府上已是晚间，我终于得空去见一见嬴瓷。

    我瞥了眼手上不太重的伤口，直接将手藏进绣袍里头，回绝道:「不必了，带我见她。」

    姬存捂着自己的伤口，狰狞着脸。

    「承儿，为娘会替你寻更好的郎君……

    「吾儿洛承，你当何如？

    只是眼下的情势说明，姬存定掩瞒了不少东西，否则父皇不会平白无故就认定是我的错。

    姬存不耐烦道:「姬洛承？什么是客？」

    姬庭照在这之后又问了些旁的东西，但我现下并没有心思理会他，只觉得姬庭照的问题有点多，他为什么对我的事那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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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急败坏起来，「活多久？至少我不会像她一样，夺了未来相公的兵马，还屠了对方满门！

    上位者叹了口气，「你可听过猛兽藏爪的典故？

    我朝她摇摇头，对母妃道:「阿娘，女儿早已请了安才过来陪阿娘的，阿娘难道不想女儿陪您吗？」

    我还没回话，身后便传来姬庭照的声音:「二皇兄是在恐吓自己的亲妹妹吗？」

    洛承，不应该在风云之间搅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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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哥哥啊，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嬴昶。

    那我又该如何避世？

    过了许久，她喃喃道:「我怎么又记岔了？」

    春寒忙不迭将药酒拿来。

    「若无阿姐照拂，」姬庭照把我护在身后，「兄长觉得自己在逐嬴之役上能活多久？」

    他还强撑着要站起来，阴着脸瞪我道:「今日之事，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暴政之下，哪有一片平宁之地呢？

    姬庭照望着我的手伤，语气显得很不高兴，「若嬴公子不闹那么一出，阿姐会把他接回来吗？」

    嬷嬷又叹了口气。

    嬷嬷见状立刻劝我离开，「殿下先回府吧，现下没半个时辰，娘娘是静不下来的。」

    我眼风一扫众人，眼线到底是谁呢？

    「今日终得空来探望娘娘了？昨儿晚娘娘还念叨您呐……殿下这手？」

    「速去医治。」我将一众围在姬存身旁的御医赶到嬴瓷旁。

    春寒说他一日未曾进食。

    「孤的意思，你可明白？」

    如今我越发看不透他了。

    「哥哥。」我接过侍女手上的布，动作放缓放柔，将姬存手上的血慢慢擦干净，姬存下意识一躲。

    ，凑近露爪，擒之、撕之、咽之。

    惊慌于前嬴君竟然还在世。

    我走到床边欲扶他起来进食，不料他一手将我轻轻推开。

    走马灯。

    不知何时起，我母妃已经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我感受到几片碎瓷片将我手背给划破，鲜血蜿蜒流到指缝间，一片粘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