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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这些东西，要不要洗来着？柏若风表情逐渐凝重，他看了看边上瓦罐里已经洗好的米，阔绰地抬手一扬，全倒了进去。

    “啊？”柏若风眼里带笑，颊边小痣欢快得要飞起来般，他看了方宥丞一眼，“我是会下那种药的人吗？”

    “你在做什么！”

    段棠笑意吟吟看着他，像是为了证明所说的话。她侧了侧头，示意他看那边。

    他拆着边上明晃晃放着的掌心肉大的药包，里边白的红的药材粒粒分明，显然是从太医院寻来的药膳方子。

    方宥丞打算从手下三大营中调一支去专门处理此事。

    “不！你胡说！”方宥丞向大床扑过去，试图把这些锁链恶狠狠地撕成碎片。

    见人要走，柏若风迅速抬手扣住对方右手腕，绕过人脑袋往对方左肩方向一带。方宥丞便被原地带着转了半个圈，面向柏若风而立。

    方宥丞没事人般收回手，问：“你刚要说什么？”

    方宥丞捂着跳动不止的心脏，被那光怪陆离、又意有所指的梦吓得半晌回不过神。

    从见君山回来后，他把柏若风安置去偏殿休息，自己却心烦意乱睡不着，索性来处理积压的事务。

    离京城约莫一百公里的景县有盗匪占山为王，当地兵力不敌，景县又不靠近四镇将军的区域。官员拿他们完全没办法，上报到京城来处理。

    “你瞧。”段棠的声音那么轻柔，在他身旁幽幽道，“我就说，你和你父皇一样。”

    “御膳房？”方宥丞皱眉，“他去那做什么？”

    “殿下？殿下是做噩梦了吧？”春福连忙给他后背顺气，示意伺候的其他人快把热水送来，“先喝点水压压惊。”

    毫不留情的嘲笑声响起, 御膳房门被人妥帖关好。那笑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沉稳得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这一扶，才发现太子内裳湿透，出了一身冷汗，呼吸急促，面色苍白。

    面前的人开口道：“丞哥，我走了。”

    东宫内，趴伏在偌大书案上的人浑身一颤，竟险些从椅上摔下。

    “柏若风！你！”被恶作剧了的方宥丞想狠狠骂这人一顿，见眼前人抱臂兀自笑的开心，顿时忘了词。

    “怎么就两个字，太敷衍了！”柏若风不满，“都说‘君子远庖厨’，我可是为你下厨了，你这么不赏脸？”

    春福如实道：“柏公子醒来后，说是这几日见殿下劳累，心下实在不忍，要给殿下准备药膳补补身子，先去了太医院让太医们抓了副补药，然后拎着往御膳房去了。”

    柏若风坦然指着随着水流而去的粥，“你的弟弟妹妹。”

    木梁砸到了后背，把明黄太子服上边的龙纹灼穿。方宥丞闷哼一声，爬起来试图触碰沉睡不醒的人，抓住他的手晃着，力道极大，竭力喊道：“柏若风，你醒醒！柏若风！”

    明明方才看到了柏若风的动作, 此刻却偏偏故作不知。方宥丞走到燕窝粥前，弯下腰, 端详片刻眼前这锅糊糊，摸了摸下巴, “你这是, 在药里掺了少量的粥？”

    这话着实太有歧义。方宥丞愣了下，瞬间从稠白的粥水联想到某种东西。但想到柏若风总不会是在暗示什么，便只理解着字面意思，不是很肯定地问：“助兴的药？”

    方宥丞皱起眉，还真好奇地嗅了嗅。残余的药材味一言难尽，酸酸苦苦混杂着从鼻腔轰轰烈烈冲上脑子，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他吓得用力一掐，内力把掌心内的东西震荡成屑，“这是什么？！”

    方宥丞清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问：“柏若风呢？”

    这会儿，他倒要去看看，这家伙又在琢磨些什么。

    在思考人选时，他竟就这样睡了过去，做了个难以忘怀的噩梦。方宥丞捏了捏酸痛的鼻梁，抬头见一片金辉亮堂堂地照进殿内，已是晨间。

    柏若风：……

    “诶？真生气了？”柏若风吃痛，捂着颊边随意揉了揉。

    柏若风露齿一笑，小虎牙尖尖细细，呈现出让人难以拒绝的柔软，“不信？你闻闻？”

    春福犹犹豫豫，不知该说不该说，“柏公子他、他去御膳房了。”

    底下烈火正旺，柏若风时不时往灶灶膛里添柴，水蒸气一阵接着一阵往外冒，瓦盖子像热锅上的蚂

    方宥丞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错。”

    见对方态度恢复寻常，柏若风笑了笑，落落大方挨着他，手肘支在方宥丞肩上，不让人走。朝他眨眨眼，“不是说来看看我给你做的药膳吗？”

    “煮个粥而已，需要多少厨艺？”柏若风觉得被小看了，当即撸了撸袖子，好胜心熊熊燃烧，“边上等着。”

    这距离太过亲昵。柏若风顿了顿，本能地觉得自己被圈住的姿势有些不妥。他把方宥丞的手臂拉开，后退两步。

    两个字，满满的骄傲和求表扬。

    言罢，好整以暇把掌间捏皱的药包纸递过去。

    床上的柏若风被他摇醒，终于睁开了眼，琉璃双眸冷冷淡淡，没有丝毫感情地看着他。

    “嗯。”方宥丞抬拳清了清喉咙, 背手一副视察模样，“来看看你给我做的药膳。”

    “那你给我闻作甚！”方宥丞震惊了。

    说完左右观察，寻了个小瓦罐，放了点米，舀水倒进去反复洗了两回，盛了点水，才放上炕。

    方宥丞挑眉，笃定道：“你不会厨艺。”

    似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柏若风微怔，茶色的眸间倒映着眼前人越靠越近的模样，“你……”

    喝了几口热水，缓过神来。方宥丞挪开手，才发现手臂下压着张还没处理的帖子。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用尽全身气力，却只能发出一句心虚的怒吼：“你胡说！我没有！”

    以防万一, 他又往里头倒了点。

    边上悄悄打瞌睡的春福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扶住太子，“殿下小心！”

    粉末簌簌落下，他取了勺子搅拌均匀，见燕窝粥表面上没有色泽变化, 凑过去嗅了嗅腾腾水汽，没有怪异味道，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方宥丞眸色深深，侧了侧头，忽然问：“里边放的是什么？”

    明明没有看到那被锁链锁住的人长什么模样，心下却立时有了答案。

    御膳房内，打着要为太子煮药膳的幌子，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的柏若风眼睛弯弯似月牙，朝皇帝的燕窝粥伸出手。

    为我下厨？方宥丞心脏咚的一下，撞在了耳膜上，那声音鸣如冬雷，又迅速远去，刹那留下愉悦的情绪。

    “若风！”方宥丞的喜意还没涌现。

    浪费了我的药。柏若风叹了口气，用毛巾端起锅, 把咕噜咕噜绵密冒泡的燕窝粥倒掉。

    方宥丞一怔，眼前的人影化作星星点点。锁链再如何缠紧，却什么都留不下来。

    柏若风拍了拍手，掸去余味，叉腰，理直气壮驳斥：“是你自己好奇的，我又没逼你。”

    柏若风无辜道：“补药啊，人参鹿茸蜻蜓蜘蛛这个鞭那个鞭的都有，喝了不仅生龙活虎，还能多生娃。”

    方宥丞目睹着，欲言又止。但是因为他本身厨艺也不怎么样，以至于虽然觉得柏若风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心情十分复杂。

    柏若风得意洋洋把盖子盖回去，朝方宥丞扬了扬下巴，“如何？”

    锁链像有意识般爬行，裹在那道颀长的身影上，恨不得把他困死在这座长乐宫里。

    他忽然伸手，佯怒捏了人颊边一下，转身就走。

    头顶热浪滚滚，方宥丞却没有避开的意思。他执着地伸手，就像当年柏若风不顾烧伤伸出手拽住他一样，去拽住了那抹艳红衣角。

    他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能有叫柏若风大早上起来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本事。

    他抬起头，近得仿佛能看清柏若风脸上的毛孔。

    柏若风认出声音主人，松了口气，转身朝那道明黄身影道：“来便来, 吓我作甚？”

    那副欠欠的模样着实让人手痒。

    先不说柏若风会不会做饭这回事。单论柏若风心血来潮要给他做药膳，方宥丞一听就不是很信。

    方宥丞疑惑不满地看过去，那张雕工一流、用料罕见的床榻上，锁链密密麻麻把一道仰卧的红衣身影吞噬。

    他实在被那梦吓到了，现在要见着人才安心。

    后背忽然冒出抹声音，心虚的柏若风手一抖，整包药粉全滑了下去。

    就在他扑过去那一刻，房顶掉下一根烧红的木梁。

    方宥丞眸中精光一闪，被带着转身时踉跄一下，站不稳，双臂越过柏若风腰间，稳稳按在灶壁上。

    闻言，方宥丞笑了一声，转眼敛了笑，起身，面容凛冽，“别跟着，吾去看看。”

    尽管如此，方宥丞一时半会觅不到词，不知道该怎么夸。就在他迟疑时，柏若风侧过身去，好像真的开始生气，方宥丞急急哄道：“赏脸的，我等会全吃完。”

    虽不知递给他什么意思，方宥丞犹豫着，还是接了。

    方宥丞心神俱裂，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放好勺子，柏若风刚想把锅盖盖回去。转念一想, 分量这么小, 且皇帝人也不年轻了，兴许没有效果。

    第42章 补药

    然而曜国重文轻武已久，兵力积弱。他正忙着解决地方戍兵几乎是些老弱病残的问题，能用的、信得过的武官都派出去了。眼下没有可用的将领。

    柏若风不信，侧着身不理他，任人在背后捉急。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宥丞知晓他曾动过怎样的卑劣心思，也知晓这个梦分明是他给自己的警醒：他绝不会重蹈皇帝覆辙。

    柏若风从怀里拿出包药粉, 往燕窝粥里抖抖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