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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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我的小殿下。”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旁边伸过来一枝被太阳晒蔫了的玫瑰花，“醒醒了，洛林骑士和特雷西骑士在找你。”

    他们从一棵巨树的树身里钻出来，有一条长长的楼梯沿着巨大的树根向下延伸，通往下面巨大的空间。

    希尔维亚挑眉，拿着手里的戒指问斐尔德：“这是什么？叛逆程度小测验？”

    希尔维亚伸手接住了，那团金属在他手心缓慢变形凝固，化作了一枚银色素面的戒指。

    他开口想说什么，中年人拿玫瑰花敲了敲他的头：“做了圣子怎么反而变得不靠谱了，过两年，所有的责任可都在你身上了。”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但是克里斯已经钻了进去，帷幕落下，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但是这骨架根本没有生前的威严，反而成了纵情取乐的玩具。巨大的骨架上嵌满了金银珠宝，空洞的脊椎上裹着名贵的丝绸。

    他转头，一脸坏笑的中年人懒洋洋地靠在花圃边晒太阳，手里拎着玫瑰花。他霎时间就愣住了。

    斐尔德看他低头想事的样子，走过来手欠地掐了掐他的鼻尖，把青年雪白的鼻尖掐得泛红。

    斐尔德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并不太好，哼了一声：“希尔，我带你去真正值得一去的。”

    “一种幻术糖果，帮你回到所有遗憾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斐尔德剥开了一颗，放在手里端详，“一些倒霉蛋魔族用它追忆曾经美好的岁月，甚至整天嗑到上瘾。”

    集市热闹嘈杂，小魔们的摊子挤挤挨挨，卖着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仍旧是面无表情。

    在陷入昏迷之前，希尔维亚这样想。

    这是他的老师。

    他刚刚赢了钱，兴奋上头，一把将身前所有的筹码押进了下一局。但是转眼却输掉所有，被新的赢家按着割掉了犄角。

    斐尔德看着树皮的融化逐渐扩大，最后能容许一人通过，他示意希尔维亚跟着他，然后就走了进去。

    金钱和欲望，能控制人类，更能控制魔族。

    这也就是说，希尔维亚现在想要自己持有什么东西，就可以放在这个戒指里，不会被学校的欠款契约强行征收抵债了。

    所有遗憾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那应该是他出生前。——如果世界上根本没有他，那很多变故就不会发生。

    希尔维亚跟着也走了进去。

    他们走下楼梯，进入了迷乱的地下空间。

    “差不多吧，平时是怀特在打理。”斐尔德漫不经心地逛，“如果不是我的也没关系，把老板打一顿应该也不

    “除了赌场，这里也是消息和珍宝交易最活跃的地方。”斐尔德说，“希尔，你会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个糖球一定不简单。

    《掉下神坛后成了魔界一枝花》

    “欢迎来到真正的地下市集，恶龙的巢穴，我们叫龙巢。”斐尔德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轻笑着响起，“进出龙巢都需要一个金币，但是很多人会忘记给自己留下这枚出去的金币，就会成为这里主人的奴隶。”

    希尔维亚环顾四周，稀奇虽稀奇，但是确实也没有能真正吸引他的。他觉得有些疑惑，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个市集似乎不配被称为“小弗拉明多戈”。

    他看向老师，老师的语气轻快，但是他注意到了老师眉间隐隐的忧虑。

    希尔维亚一瞬间没控制住，往后微躲，眼神一颤。

    他微笑着，从希尔维亚手里拿起那枚戒指，不容拒绝地套上了那冰雪一般的指节。是左手无名指的位置。

    那年轻魔族的哥哥看了，很满意地一把敲在弟弟后背：“不错，有你哥哥当年的风范！”

    老板娘看着希尔维亚：“这是您的侄子吗？大人？”

    这时候另一位痞痞的年轻客人被哥哥带着过来，买了一个瓶子。同样敲碎，金属凝固成了张牙舞爪的骷髅戒指，左右还抱了两个妖艳的人鱼。

    希尔维亚难得好奇地就想去近处围观，但是刚抬脚就被斐尔德一把拽住了。

    而在血液淌过的地方，树皮开始融化，像放上了热锅的黄油。

    斐尔德促狭地笑了笑，没有戳穿：“他看起来很可爱？”

    斐尔德挑了一瓶，当场敲碎，瓶子里银白色的金属液块飘出来，他示意希尔维亚用手去接住。

    斐尔德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他的眼睛逐渐褪去茫然，重新变成一池清醒的寒泉。大恶魔惋惜地搓了搓手里的糖纸：“怎么醒这么快？”

    身周的一切如此明亮温暖，都和黑黢黢的魔界没有半点关系。

    希尔维亚瞟了他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他问希尔维亚：“喜欢吗？你是不是在幻术里回家了，我猜，在魔界呆了这么久，你会想家。”

    他似乎很想尝尝手里这颗糖，但是还是用糖纸包了回去，轻轻笑了：“但是没有用，遗憾是不会被改变的。”

    希尔维亚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这个糖不算太准。

    能自己冒出隔夜菜的饭盆、能帮忙考试作弊的书本小精灵、据说是魅魔眼珠制成的爱情药水……

    那复杂的花样，简直像装了个盆景在手上。

    这枚银色的戒圈确实很好看，简单的一圈，漂亮精致。

    他牵着希尔维亚，把这条街从头逛到了尾，在每一家店都买了东西。

    魔族微笑着抬头，深邃的黑眼睛里是无限的惊叹和赞美，仿佛那枚简单的戒指是什么大师创作的孤品。

    他领着希尔维亚走过赌场聚集的区域，来到小铺云集的所在，在街口第一家店就停下了脚。

    这是足以吸引人的，希尔维亚瞬间改变了主意，没有再往下撸这个小银环。他甚至也懒得调整戒指的位置，就这么戴着了。

    金币叮啷的声音不绝于耳，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而在更阴暗和颓靡的角落，发生着更放纵混乱的事，那些声音像草钻出砖缝，挤进希尔维亚的耳朵。

    在极致的狂欢和催人疯狂的胜负逆转下，没人能保留理智。

    “阿加莎的命运小铺”——希尔维亚看到木牌上这样写着。

    斐尔德实在是个变态，不知道给他喂的是什么东西。他虽然昏迷，但是好像没有完全昏迷，而是陷入了一种昏昏沉沉的幻境。

    树皮后，是真正的混乱世界。

    希尔维亚看向那密集而层叠的地下空间，看到魔族们挤在赌桌边红着眼睛厮杀。

    他们走到一处微微下陷的榕树边，斐尔德朝树上的乌鸦丢了一枚金币，乌鸦嘎嘎叫了两声，飞下树来，一头撞向了粗壮的树干。

    “希尔，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斐尔德说：“希尔，活银是有灵性的，他看到你灵魂是什么模样，就会变成什么模样。所以活银戒指是独一无二的。”

    这忧虑像一阵夏日里落下的雨，霎时就浇醒了他，让他在这微曛的花园里，感觉到魔界的幽暗沉郁慢慢爬了回来，吞噬了眼前的景象。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黢黑的王城集市，魔族小贩的吆喝在耳边逐渐清晰。

    看着这情形，希尔维亚理解了，为什么出去只需要区区一金币，却还是有很多魔族忘记给自己留下这一金币。

    希尔维亚留意了四周，少数一些魔族手上也戴着活银戒指，都是花样繁多。只有他是素面银圈，                                                仿佛昭示着他灵魂的空洞和苍白。

    这只可怜的鸟在树上直接撞断了脖子，鲜红的血从断了的脖子口泼溅出来，沿着树皮流淌。

    还有卖活物的，一只蜥蜴蹦上希尔维亚的肩膀，没有温度的眼瞳和希尔维亚冰湖般的眼眸对视，然后被摊主嗖地冲上来拎走了，不知道会做了谁家的药材。

    但是斐尔德捞过他的手，俯身在他戴着戒指的指节吻了一下。

    斐尔德看见他这冰块一样的脸上好不容易露出点情绪的端倪，笑得更愉悦了。希尔维亚不理他了，径直往前走。

    原来是这个时候啊……这时候他还在人界的神殿里，刚刚被确立为新一任的圣子，等过两年满二十岁了，就会正式加冕。

    他看到阿加莎领着克里斯进了一处神神秘秘的小铺，小铺笼罩着暗紫色和银灰色的帷幕，垂挂着银色的丝线，丝线上悬着剪刀，仿佛在隐喻命运。

    他在花园里的长椅上醒来，午后的阳光晒得他晕乎乎的。他有些恍惚地揉了揉额角，阳光下，他浅金色的长发一半铺在白色的长椅上，耀眼得惊人。

    地下空间像蜂巢一样，挤挤挨挨，繁华而喧闹。在这“乐园”的正中，一只死掉的龙骨趴卧着，比学院里的那只魔蛇骨架还要恐怖狰狞。

    老板娘忍不住点头：“戒指上什么都没有，一看就是个单纯到惹人怜爱的好孩子。”

    但是在每一家店都没有付钱。

    斐尔德：“来到龙巢的魔族都会买一枚活银戒指，活银戒指可以储物，放在戒指里的东西，不会被债务契约强行收缴。”

    店面很小，陈列着很多小玻璃瓶子，瓶子里漂浮着一团团的金属。

    一个输了的蝙蝠魔被推倒在赌桌边，硬生生扯下了赖以飞行的双翼。而扯掉他双翼的魔族转身就把还在滴血抽搐的蝠翼押上赌桌，换到更多筹码。

    希尔维亚：“……所以这条街都是你的。”怪不得活银戒指店的老板娘认识他。

    他突然眼神一凝。

    希尔维亚低头看着戒指。斐尔德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在思考这戒指现在出手还能值多少钱。

    “居然什么花样也没有吗？”发髻上插着青蛙腿的老板娘从狭小的铺子里钻出来，惊叹，然后对着斐尔德行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