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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身直挺挺的,花轿担在肩上,一只前腿扶着花轿,另一只前腿自然地下垂,随着步履摆动。

    随着“嗡——”的声响,眼前的竹林忽然簌簌抖动,紧接着如同排列重组般,竹子飞速移动。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条深而长的小径。

    跟在漆瑭身后的一个女孩颤抖着声音道。

    见轿停了,里面伸出一只白胖的手,将轿帘掀开。手的主人轻车熟路地下轿,露出一张圆润富态的脸,此人正是当日前往姜家抢人的“报喜鸟”,忍府管家。

    有一两个附和的,其余的孩子们保持沉默,各怀心思。

    “报喜鸟”虔诚地独身一人走过去,跪在石台旁,嘴里嘟嘟囔囔着,状似祈祷。

    凡人小孩们看不清,漆瑭却看得一清二楚。

    几人俱被吓了一跳,只是有的更加兴奋了,有的则更加惶恐。

    初次之外还有一个更大些的图案,长长的一条,似蛇也似蛟。

    周身空气陡然变凉,也许是因为竹叶太密,将原本温热的太阳遮去了大半,氛围莫名有些阴森。

    然而狐狸们就在此停下了。

    另一人小声道:“莫非这是上一批那八个比我们还小的学童们留在这里的?”

    “别嚎了!”就在漆瑭不得已准备出面主持大局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站了出来,“嚎也出不去,还不如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路不见了!”

    时至正午,碧空澄澈,白日高悬。本是太阳最盛之际,然而此地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空寂的山林里,有一架火红的花轿缓缓地移动。

    “可算是到了,快出来呀大家!”

    闹了一夜,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他们最终都在第二天正午被拐上了狐狸花轿。

    “啊!这是什么——”

    它们整齐地担着花轿在山路间如履平地,直到抵达山顶附近的一片竹林。

    有的孩子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有的孩子看似冷静,但骤然亮起的双眼已然出卖了心里的兴奋。

    花轿由香樟木打造,大而豪华,轿顶呈攒尖式顶,顶端置一颗色泽上乘的鲛珠。轿身同样重工,上面雕刻着诸多图案。奇异的是,世上花轿大多雕刻些譬如凤凰、喜鹊、仙鹤等充满“美好寓意”的图案,然而此轿雕刻的竟是某种鸡鸭似的家禽。

    八人在“报喜鸟”的安排下排成一列步入小径,打头的是最为兴奋的李尚。漆瑭则在第四位,最不惹眼的位置,露出适当的紧张神色,惴惴不安地来回打量。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这就是狐仙的力量吗?”不知谁满口向往地嘟囔了一声。

    “故弄玄虚。”身后忽然幽灵似的冒出来一个人声,那不屑傲慢的语调,不是易昀又是谁?

    “怕什么?”带头的李尚大喇喇地宽慰大家,“我娘说了,见到狐仙得大大方方的,留下一个好印象。若是叫狐仙大人知道你们害怕它,那多不好!”

    孩子们有的没心没肺,如李尚;有的忧心忡忡,应当是家里人对“狐仙娶亲”有什么猜测;还有的只是单纯恋家,一个劲哭着找爹娘……

    昨天,在李尚到来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共计四男四女。李尚热情地把他娘给他带的水煮蛋挨个分了,和大家混了个脸熟。

    有个女孩道:“不行,我不要变成光头!我要回家呜呜呜!”

    竹林密密匝匝,一棵紧挨着一棵,其中并无通路。

    “应该是了,随狐仙大人修习是不是换特定衣裳啊?所以他们把旧衣脱掉后都丢在这里了?”

    “哎呀。”一声跌进了他的怀里。

    引来了四五人的附和“狐仙竟是真的”、“我们也是来学这个的吗?”等等。

    漆瑭沉默,观察周围的同时,也在分辨易昀存在的蛛丝马迹。那边地上厚厚的竹叶有些微塌陷,难道他在那?

    坑里并没有什么洪水猛兽,也没有什么血腥残暴的画面,只有一地颇显违和的孩童衣服。

    只见浅坑边缘,有一团乱糟糟的黑色。仔细看才能看出来那是一大团头发,甚至只露出了一个角,剩下的被遮盖在散乱的衣裳之下。

    漆瑭眯了眯眼睛,除了衣裳,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实际上,漆瑭的神识正戒备着四周,提防可能发生的不测。虽然她不愿多管闲事,但是既然来了,顺便救下这几个无知的小孩只不过是顺手的事。

    与他博弈就如驯兽一般,需要小心地试探,巧妙地攻心,做到有进有退、张弛有度。昨夜她刻意不去管他,就是在退、在松,如今,是时候往前探一探了。

    这出意外后,大部分孩子都                                                慌乱了,最先哭的那个已经开始喊“阿爹阿娘”了。

    也有的孩子立马吓哭了,含糊道:“别,别说了,我们走吧,我好害怕。”

    它们毛色统一,近似于烛火即将燃尽的橘红色。长而蓬松的尾巴支愣着贴在后背上,后腿稳稳地支撑起身体,走的每一步都很稳健。在身后落下一串小巧的梅花脚印。

    此人正是昨夜给漆瑭分水煮蛋吃的李尚。

    那些头发裸露的发根,并不是齐根而断,反而凹凸不平,看起来像是连根拔起。她想到先前季棠说过的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更为诡异的是,担着花轿的竟是十六只直立的狐狸。

    蓝衣男孩率先扭头往外跑,熟料原本竹林小径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密密匝匝的整齐竹林。

    “哇!”“啊!”

    “不!当然不是,你们没看到吗!那里,头发,好多头发!”名为张远的蓝衣男孩惊恐地指给众人看。

    修士耳聪目明,漆瑭隐约能听到他在说“狐仙启上,蒙恩泽庇佑,特备人祭”云云。

    不远处有一座石台,通体漆黑,上面篆刻着某种奇异的符号。

    风吹竹叶飒飒落下,忽然之间,太阳变成月亮,白日变成黑天。

    漆瑭佯装恐惧,附和道:“我也是。”

    也许是早上吃了对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们颇为稀罕的珍馐,他们竟也慢慢放下了戒备,开始期待起上山的生活了。

    落轿后,狐狸们整整齐齐地垂头、垂手,分站在轿两侧。

    蓝衣男孩见鬼似的惊呼一声,随即扭头朝着众人跑了回来。

    漆瑭不动声色。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的家人明知凶险却卖子求荣,也不知有多少是全家被蒙在鼓里,单纯地做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漆瑭乐得降低存在感,随着大流跟在双丫髻身后走到坑边。

    这时,竹林小径开始变化了。原本的小径深邃而没有终点,前方是无尽的竹林。然而几经转换,不远处似乎豁然开朗,小径的终点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有人问:“山上也能吃到这种锦绣糕吗?”

    李尚“嗨”了一声,安抚大家道:“别紧张嘛,要我说张远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头发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听说过剃度吗?就是那些僧人啊,他们遁入空门什么的,都需要先把头发剃光。”

    有人道:“这……这有什么吓人的,张远你嚎什么?”

    《我跑后男妈妈变阴湿男鬼了》

    里面传出一小阵嘈杂声,接着,一颗毛茸茸的头率先探了出来。

    “报喜鸟”笑眯眯地保证:“当然可以,跟着狐仙大人,什么玉盘珍馐都是应有尽有。“

    是一个男孩,眼珠子转了两圈,打量了下四周景色,然后利索地出轿,嘴里还衔着半颗水煮蛋。

    “我,我有点害怕。”

    他笑眯眯地为身后人掀开帘子,对里面邀请道:“到地方了,下轿吧各位。”

    花轿似乎很重,使得他们留下的爪印极深,然而它们放下花轿的动作却轻而缓。

    哪怕是一个孩子满头的头发都剃光,也绝不会有这么多。那一大团,加上被隐藏起的部分,令人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这是先前那八人所有的头发?

    她悄声,仿若二人之间的耳语:“多谢阿兄。”说完,立马松开他,刻意不去探查他的反应。

    出了竹林,是一处平坦空地,当中有一巨坑,宽且浅。

    昨夜,漆瑭决定踏上冰刃,选择与他博弈。

    两条短而细的腿,覆羽的身子。

    不单单是为了“更方便逃跑”、“更好地活着”,还是为了满足她自己某种极端的、隐秘的心理——新奇、惊险、刺激,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一双细长上挑的狐狸眼半眯半睁,隐约可见灰褐色的瞳孔,如月食的阴影般遮盖着后面的某种东西。

    漆瑭心想:跟她搭话了,莫非他气消了,不别扭了?

    这样的猜测抚慰了孩子们惶惶然的心,原本紧张的气氛陡然一松。

    又想到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为了她回不来的孩子,死得惊天动地却又悄无声息。遗留的痕迹被短暂的大雨冲刷干净,孩子的遗物与她自己的遗体落入了仇人手中。仇人会怎么办呢?大概毫不在意地随手“处理”掉了她人生中残留的最宝贵的东西。

    于是她佯装一脚没踩稳,将要跌倒,本能地伸手乱抓,顺其自然地抓住了身后某人的袖口。

    她想到了姜阿婆,将多年来赖以为生的鸡鸭杀尽,她的背影虽然瘦削苍白,却坚定地挡在孙女身前。若不是心知以卵击石只会给孙女徒留创伤,她肯定豁出那条命也会和忍家人拼了。

    李尚像一只探头探脑的鹅,好奇地凑上去打量。除了一个蓝衣男孩跟着李尚,其余人都稍微谨慎些,都簇拥在入口处,尚不敢前进。

    易昀既没有扶住她也没有拨开她,木头桩子似的杵着,让人摸不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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