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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昭挑眉,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揶揄道:“十五岁,好厉害呢!”

    ——谢陵对他,并没有提起这一节。

    林副将从前堂出来时,正见到这一副场景。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沈明昭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清峻身影。

    安城郡主自幼父母双亡,被先帝接回宫,与废太子一起长大,最为要好。当年,她一时激愤,在宫中当众指责慕容迦叶谋害皇兄,若不是崇文帝连夜召来太傅李缘,凭他慷慨陈词拦下了慕容迦叶,那安城郡主性命堪忧。

    在沈明昭的无心之言里,谢隐终于听到了谢陵与初盈之间的过往。

    这事燕平侯也清楚,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沈明昭去见谢承安?

    谢隐终于察觉了他话语中的微妙意味。

    一切都昭然若揭。

    谢承煊刚接过书信,闻言,便叹道:“兄长自然安好。只是……他在如是观清修,不问世事,连我和阿陵都不愿见……”

    这两个字实在太暧昧,暧昧到可以做任何解释。

    谢承煊一面拆开信封,一面含笑道:“沈谢两家乃是世交,只不过是见一面,无妨的。明昭倒是年岁见长,思虑越发周全了……”

    沈明昭吓得后退两步,顿时打断:“林叔!事关女子清誉,别乱说啊!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来时我就觉得您古里古怪的……还有,刚刚在里面,您在和谢世叔说什么?”

    谢云瑶惊叫一声:“哎呀!我听到明昭哥哥来了,跑得太急,忘记告诉阿随了!我这就回去叫他!”

    “情深”二字一出,谢隐衣袖之下的手一顿,就连连绰的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直到此时,谢隐才终于明白了,那晚在祠堂,她为何会因为两年前的旧事向“谢陵”领罚。

    是以,每年这个时候,只能由其子沈明昭代侯府进京,亦去世交谢府拜访。

    一瞬之间,关于谢初盈和谢陵的桩桩件件,都连在了一起,连成一副隐秘又荒唐的拼图,沈明昭的一句“情深”,终于将那最重要的一块碎片,拼了上去。

    难道是沈明昭做过什么逾矩之事,才惹来谢陵的警惕?

    那件“旧事”,指的不是简单的犯错。

    沈明昭一僵,立刻压着嗓子,低声警告:“行了,林叔,正主回来了,您可别再编排我和谢大小姐了!”

    谢隐的脸色瞬息万变,衣袖之下,指节紧紧地攥在一起。

    面具掉落后,她伏在谢隐怀里,失声痛哭。

    “世子,您先陪谢二小姐去看一看礼物吧,剩下的,由我与谢大人谈。”

    谢承煊最是欣赏少年俊才,除了谢陵之外,便最赏识沈明昭,含笑受了他一礼。

    难怪谢陵没对他提什么朔州送行……被族妹如此出格地爱慕告白,简直难以启齿,谢陵怎么提?

    然而,剩下的话,谢承煊却说不出来了。

    可是这也说不通,假若沈明昭持身不正,谢陵早该与他断交了才对。

    谢隐唇边的微笑一滞,转瞬便泰然自若道:“谢府两位有小姐,殊回问的是谁?”

    怪不得,怪不得抚琴时,她面对谢隐的靠近,那么紧张无措,脸也红了,身子也软了;怪不得,昨夜她还在看什么表哥表妹的话本,被谢隐发现后简直连头都不敢抬……

    ……他竟被这么个弱女子,不声不响地欺瞒了过去!

    他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对小厮道:“阿陵还未回来是吗?那先去请二位小姐与小公子,前来见过沈小侯爷。”

    说罢,她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沈明昭一怔,望着谢云瑶的背影,不禁弯了唇角。

    谢云瑶已经不知从哪儿得了信,提着裙子便奔进堂前,也顾不得父亲在这里,兴高采烈地跑到沈明昭面前,第一句便是问他有没有将去年答应送给自己的女式弓箭带来。

    “知还兄!”



    沈明昭有些莫名,正要问个究竟,却拗不过谢云瑶,只得先告辞。

    “明昭哥哥!”

    原来那不是害羞,是心虚!

    东桓慕容部极重狩猎,自从慕容迦叶当上大梁皇后,她立意修文必修武,绝不能松弛军备,于是每年必然要于华邑围场狩猎,如同小型的排军布阵,是为“春蒐”。对此,大梁皇室、王公贵族都要参加,各地还要抽调精于骑射的官兵来京——包括驻守于塞北雁云台的燕平侯府,亦要入京觐见。

    初见时,她不顾后果地对薄盛文用杀招。

    谢云瑶反驳道:“什么小孩子,我都十五岁了呢!”

    她所有的眼泪,都是为谢陵而流的!都是为了谢陵!

    话本里的女子恋慕表哥,而她谢初盈,恋慕的是将她一手教导长大的堂兄!

    难怪谢陵在谢隐面前,轻描淡写地跟她撇清关系!还特意提醒,让谢隐回京后离她远些!

    沈明昭此番,除了送来塞北特有的珍稀药材、礼品,还带来了燕平侯的一封手书。他眉目俊采如星,爽朗道:“父亲母亲虽身在塞北,却一直念着您。我来之前,父亲还特地问起谢承安世伯,不知在京中是否安好?父亲说,他无缘得见故友,便希望我代他前去探望。”

    沈明昭不由得笑道:“身量长了不少,心智却还是那个样子,跟个小孩子似的。”

    该死的,谢陵为什么不早说?!

    谁知,沈明昭却眼皮一抽,立刻道二位妹妹已经长大,恐不便见外男,婉言谢绝了。

    多亏了昨日初盈那一声唤,谢隐才能面不改色地回眸望来,微笑道:“殊回。”

    当年,废太子做主,将堂妹安城郡主嫁与燕平侯为妻;待废太子死在巫蛊之乱、先帝气血攻心驾崩之后,崇文帝即位,安城郡主第一个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将矛头对准了慕容迦叶。

    沈明昭失笑:“我答应过你的,岂会失约?”

    他斟酌了几度,才拿准了用词:“……依恋。”

    还有檐下偷听到谢二公子“夭折”的真相后,她落下的眼泪……

    风雪,朔州,千里送行,生死相随。

    谢云瑶茫然问:“谁啊?”

    谢隐一袭深绯官服,玄金色蹀躞带勾勒出劲痩腰身。这官服颜色昳丽,冲淡了他眉宇之间的冷肃,多了几分明朗。

    沈明昭正是弱冠之年,一袭银底云纹圆领袍,窄袖束腕,显得身姿挺拔,一举一动利落潇洒,颇有边塞行军之风。

    而是当年追随谢陵到朔州!

    沈明昭诧异地笑:“还能有谁?你不许我直呼闺名的那位妹妹咯!”

    当时谢隐还觉得初盈真是个死心眼,没想到,竟是他自己没转过弯儿来。初盈低声的自叙请罚,分明就是还没死心,还怀着期待,等待谢陵的回应!若是谢陵当时答应了,她就不会来领罚,恐怕是直接扑进谢隐的怀里,投怀送抱自荐枕席了!

    谢云瑶眉开眼笑,拉着沈明昭便要去看。沈明昭扶额道:“云瑶,你等一等,我与谢世叔还……”

    ……这是什么逻辑?难道谢陵允许他和谢府其中一位小姐交往,却要求他对另一位小姐退避三舍?

    孟春时节,亦是各地官员络绎不绝进京之时。

    他低头见到那书信的全貌后,神色一惊,下意识地望向沈明昭:“明昭,怎能如此!沈家与谢家一北一南,两不相干时,尚且被慕容皇后忌惮,若是再……”

    沈明昭顾左右而言他:“对了,阿随呢?怎么不见他?”

    沈明昭上下打量着他,笑道:“知还,两年不见,你胆量倒是真大!薄家刺杀你,你不声不响地潜回京也就罢了,云瑶姐弟三人被掳了,你竟还瞒着?我若早知,定然跟你一块儿带人去将他们救出来!”

    林副将深深看了他一眼。

    谢陵这种做法,实在太奇怪。谢隐的眸中不禁多了几分探究。

    沈明昭摸了摸鼻子:“行了,这事儿不怨你姐姐。她要是与哪个男子走得近了,自然有人不乐意得很。”

    沈明昭莫名其妙,林副将却道:“我听闻,您曾将谢大小姐一路从朔州护送回京,该是有些情分。谢大小姐年方十七,只小您三岁,论起年龄、才貌皆相配……”

    只是,来的却并非燕平侯。

    此事之后,京中便悄然兴起了关于慕容皇后的种种揣测与传闻。恰逢燕平侯被远派塞北,安城郡主随夫出京,扬言再也不会踏入宫中一步。

    说着,他回头看向谢承煊,却被自家的林副将挡住了视线。林副将温声道:

    谢隐自然要谢过他这份情,沈明昭摆了摆手,又问道:“还有你家妹子。你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吗?”

    沈明昭还道:“她生生死死都要跟你一块儿,这一次,幸亏那‘死讯’是假的,你从塞北平安归来了。若是当真折在刺杀中,她与你情深至此,怎么受得了?”

    谢云瑶哼道:“你还取笑我?难道非要像大姐姐一样,连你也避着,天天记着礼法名节,才算长大了吗?小时候,咱们都是一起玩的,可是你看现在……”

    她一定在朔州做出了出格的事!

    沈明昭顾自叹道:“若非云瑶告诉了我,我竟不知,初盈原来是谢二夫人后来认下的养女,与你并无兄妹名分。我从前还在奇怪,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初盈和云瑶都是你妹妹,唯独初盈却对你那么、那么……”

    谢云瑶性格热情活泼,纵使一年未见,也丝毫没与沈明昭生疏,一面对弓箭爱不释手,一面缠着沈明昭问东问西,谈天说地。

    他蹙起眉,忽然问道:“世子,您一直和二小姐在一起?没有去归雪苑见大小姐吗?”

    他重复了一遍:“依恋?”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特地去见大小姐?”

    说罢,他立刻撤开身,若无其事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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