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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绰在心中哀叹一声,见贺若绮一脸莫名,只得认命,对谢隐开口道:

    沈明昭单手抓起那只小兔子,捏着它的前腿,做了个招手的手势,挑眉笑道:

    陆临秀温声道:“若是不方便,也可以不说。我只是想问一问,可有哪里能帮得上表妹。”

    故人已经再不复从前了。

    “看够了吗?”

    “早听说过楚州有位‘小谢郎’!姐姐你瞧,果然和谢长公子在国子监时的风姿有些相似呢!倒是谢长公子自己,从塞北回来后气质便冷了许多,和往日大不相同。”

    谁知,谢隐竟然缓缓勾起唇角,一如从前那般,含笑温声问:

    这样温文又体贴的语气,像极了从前的兄长。

    陆临秀牵着马儿,走在初盈身边,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

    此时正逢黄昏,温柔的暮色笼罩在陆临秀的眉眼之间,又添了几分朦胧。

    谢云瑶盼春蒐盼了许久,挽着沈明昭送她的精巧弓箭,只不过试着发了一箭,便瞬间猎中了一只兔子的后腿。

    初盈只怔然了片刻,便回过神来。然后,她急急后退两步,拉开了与谢隐的距离,俯身一礼,淡淡道:

    燕平侯父子因皇后暗中打压,久戍边塞;而宋景时是皇后一党,沈明昭却依旧坦然大方,颇有飒飒游侠之风。宋景时平日少言寡语,面对沈明昭时,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少见地致歉道:“胜之不武,小侯爷勿怪。”

    这副神色,再加上这身衣裳,虽然五官与谢陵并不相似,可是临风而立、拜谢凤驾之时,竟然让谢隐都看得错了神。

    谢云瑶望见来人,方才失落一扫而空,展颜而笑,叫道:“明昭哥哥!”

    初盈望着陆临秀,一时有些恍惚。

    谢隐面前的酒杯被重重放下,杯腹与白釉高足底间之间浮现出一丝裂痕,几不可见。

    一声闷响,桌案微震。

    在皇后的询问下,陆临秀歉声道:“臣见一只母鹿下腹坠胀,似是有子,臣不忍见其母子皆失,于是捕而复放,耽误了时辰。”

    五甲之内,还有一人来得最晚,在一众按部就班的贵胄官员中,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贺若绮悚然地看着谢隐。

    谢隐素来冷傲,镇日里对人从不会露出多余的情绪。不会难过,也不会开心……就算笑,也是冷笑。至于愤怒这种情绪……也不会有。他一般只会一剑捅过去。

    贺若绮看了看谢隐,又看了看对面低垂着头、故意撇开视线的少女,回了连绰一个眼神。

    沈明昭惜败,却并不着恼,笑道:“好罢,想不到宋大人虽为文官,但私下熟读兵书,我输得不亏!”

    “三甲,大理寺卿宋景时……四甲,燕平侯世子沈明昭……”

    初盈也是猝不及防,只得扬声道:“表哥小心!”

    “……公子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谢大小姐此举不妥?那属下去将她请回来?”

    谢隐端起酒杯,神色逐渐转为惯有的漠然。

    初盈才回答了几个字,陆临秀便招手让小厮上前,将初盈面前的酒壶撤了去,很快换上一盏茶来。初盈便对陆临秀露出一个微笑,为表谢意,执起酒壶,替他斟满了面前杯盏。

    观礼结束之际,慕容皇后与贵族女眷叮嘱道:

    陆临秀刚刚对慕容皇后行完礼,不卑不亢,眉目温和,唇角噙着笑意。

    他定睛一看,越是细细分辨,越觉得悚然:“……大梁的世家公子多了去了,论仪容风度,都大差不差。可是唯独这位陆二郎,举手投足之间都和谢陵公子有些相似!”

    平心而论,陆临秀人如其名,生得也清俊灵秀。眉目虽不如谢陵那样难摹难画,可是也算上乘。他一袭鸦青色杭织竹纹圆领袍,着目一股诗书文气。若非双腕之间束着护腕,紧了袍袖,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武官。

    “华邑围场中还有些猛兽,都被圈在招夔牢。虽说地远偏僻,有专人看管,但是女眷还是远着些好。”

    她捧起那只小兔子,兴奋地回过头去,身后却看不到长兄的身影。她迷茫地环顾四周,却望见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影。

    谢隐抬眼看去,不禁有些恍然。

    随着陆临秀策马而去,她也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探身望去。

    她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其实……”

    也是巧了,隔壁席位的女眷也在小声议论陆家二公子。正说道京都近日传闻,谢大小姐原来是谢二夫人的养女,随她挂回了陆家宗谱上,伴着吃吃的笑声:

    贺若绮与谢陵朝夕相处半个月,对此言颇为感同身受。他不禁道:“公子与陵公子的性情本就南辕北辙,只是形似而已;而陆临秀与陵公子则是神似,自然不同一般。所谓‘神贵于形也,故神制而形从,形胜则神穷’①……”

    好一副手足情深,友爱互敬的场面。

    宦官继续唱名。

    连绰对贺若绮使眼色:现在懂了吗!

    这倒令人惊讶。

    他一袭玄衣,束腕箭袖,利落至极,也冷峻至极,正淡淡地看着初盈。

    初盈蓦然想起从前兄长教她作画时,曾说,摹形为下,会意最难。比起现在这个冷漠绝情的谢陵,陆临秀居然更像她记忆中的兄长……

    “表妹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忽然想要离开谢家了吗?”

    宋景时虽文武双全,可沈明昭却从小在军营长大,竟然输给了他?

    沈明昭不着痕迹地望了眼远处,回眸对谢云瑶道:“走吧,我陪你去打猎!别等你那兄长了,他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了。”

    初盈尽力维持着无波无澜的神色。

    沈明昭已经勒马前行,闻言不以为意,只遥遥摆了摆手。

    招夔路中的猛兽凶名远扬,众臣家眷当然听说过,皆俯首应是,谢皇后娘娘关怀提醒。

    她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去,竟然是谢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后!

    贺若绮身为暗卫队长,熟知各世家情报:“这陆临秀虽然长在楚州,但为人处事上跟谢陵公子活脱脱一个模子,别说待人接物了,就连爱护弟妹这一条,也一模一样。前几年进过一次京,就那一次,便流传出了什么‘小谢郎’之称,倒是跟谢陵公子有缘……”

    “妹妹……怎么不唤我兄长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耳畔响起:

    谢云瑶一怔,捧着兔子的手不自觉低了下来:“也是,阿陵哥哥最疼爱大姐姐了……”

    “云瑶妹妹未免太偏心,猎到了猎物,只惦记着知还?”

    可惜……

    温热的气息随着山风飘拂而来,初盈的身子骤然一颤。

    那日陆临秀登门拜访,谢隐在外听到初盈说出的话,抬步便替谢承煊应下来了,然后冷笑着拂袖而去。从头到尾,都没多看旁人一眼。对陆临秀此人并没什么印象。

    “中了,中了!阿陵哥哥,你快看!”

    “你的箭术是我教的,你的猎物自然也该是我的。”

    谢隐站得离她这样近,又是微微俯身,这副俊美容颜便全然映入初盈的眼帘,让她几乎看不到其余的任何风景。

    然而,她话音刚落,眼前便一花,手中的小兔子被人轻巧地抢了过去。

    此时暮色四合,天色将晚。

    二人齐齐低下头去。

    谢隐眉心涌上一股戾气,冷声斥道:“她已经入了陆家宗谱,自然是陆家女,陆临秀才是她正儿八经的族兄——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她要走,就让她走!谁还会留她不成?”

    连绰低声问:“诶,贺若,明明咱们公子才是谢陵公子的双生弟弟,怎么打眼一瞧,还没有陆二郎像他呢?”

    他一面喝住兵将,抢了马匹翻身而上,对初盈道:“表妹且等一等,不要乱走,我去前面看看情状。”

    原来,沈明昭原本一骑绝尘,宋景时却故意诱他去了偏僻处,二人战绩不久便调转。

    正是陆临秀。

    身旁的部曲对谢云瑶道:“大小姐和表公子去水边散心,长公子看见了,一句话都没说,就跟过去了……”

    此时,陆临秀刚刚饮罢一杯,以敬身边官员。随后,便转向坐在他左手旁的初盈,关切地询问了几句。

    陆临秀失声道:“不好,前面还有人!”

    然而,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陆临秀身侧的马儿却好似受到了什么剧痛,一下发了狂。幸亏陆临秀眼疾手快,刚将初盈拉开,那马儿便撒开四蹄,疾驰而去。

    “是呀,还是从前的谢长公子更温雅些!现在不知怎地,远远一看,就让人害怕。”

    其声音温润如玉,竟然有些像谢隐记忆中那个人。

    鸦青色,竹纹袍,也是谢陵常穿的衣裳。

    如今,初盈已经自请去陆家,他再也不会见到她暗怀恋慕的模样,他总该满意了吧。

    “嘘!小声些……”

    “请什么请!”

    初盈诧异地抬起头来。

    夭寿了……贺若绮上一次见到谢隐流露出真实情绪,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我本来还奇怪,为何谢大小姐忽然要回楚州去,近日见到陆二郎,却明白了……”

    连绰也发现了这一点,脱口而出:“这陆家二郎,怎地……怎地有些像谢陵公子?!”

    此处邻近沧江,花草树木甚为繁盛,只听得涛涛翻涌的水声。而另一侧,则临近华邑山,中有峭壁悬崖,山石竦峙,别有一番洞中景色。

    “谢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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