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将军x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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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因便也不客气说了一串禁忌，最后总结道：“将军，这些时日里，再不能点灯熬油，昼夜不分了。也受不得冷冻。”

    夜色深沉，月光倒是格外皎洁。

    索性身体温养了些许天，一时半会没甚妨碍。

    赵朔州默了默，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唤了句：“……阿因。”因为生疏，声音甚至带了些哑。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赵朔州远远便闻到了饭食中混杂的中药味道，闻言也不多诧异，微一颔首，对洛因的决定没有疑意：“便依你的。”

    于是心底升起的那丝古怪情绪就变成了无奈：“……叫将军就不生疏了？”

    虽说大年三十热闹，但夜深人静，将军府仆从也就寥寥十数个，俱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熬不住早早便歇下了。

    她会让他一点一点适应的，从孤寒的神坛上下来，体会一个普通人的喜怒。

    转过一道廊檐，便瞧见了几步之外敞开的门房，厅内原木桌面上赫然摆着冒热气的食物。

    说着就进了厅房，她目光扫过一圈，拿了桌上一个暖手炉搁到赵朔州怀里，对方一愕，从没接触过这般精巧的玩意儿，一时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他拿的出来，甚至不至于伤筋动骨，但……

    她不急不徐道：“将军这阵子的奔波到底耗费了身体，这药浴方子又药性暴掠，为了不伤及身体，待用药膳温养一段时日，再开始吧。”

    他打了十多年的仗，南征北战，缴获金银无数，除开交上去的数额，剩下的积累起来也是一笔豪富，不夸张的说，国库怕也不见得比镇北将军府的府库来得堂皇富丽。

    但……

    即便他并不在乎身外之财，但也深知万两黄金是如何巨大的一笔财富。也就是林觉眠这般只知金银为何物，却不识金银为何数的豪族世家子，才嘴一张就轻易许出去了。

    面前女娘脸上的笑容那般显眼，显然是对这笔钱财抱有期待的。

    洛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无奈打断他连番的解释：“将军不必再解释了，我又非三岁稚儿，怎会不明白小儿抱金过闹市的道理。”

    他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在对方的笑容里咽了下去。

    他其实更习惯寒冷，因为太过舒适的环境容易让人失去警觉，所以除非特殊时候，即便是寒冬腊月，他的房间也从来不用炭盆，酷夏也少用藏冰。

    三十这天深夜，洛因在昏黄的油灯下，终于调整好药浴方子最后一味甫药。

    洛因只当没看见，见赵朔州虽别扭但也听话捧着，又继续道：“不能受寒，但热却不怕，将军您的房间一天十二个时辰银丝碳不能断，我已经嘱咐了将军府的人，此外还备了十数个汤婆子，轮换着给您用，万不会冻了手脚。”

    赵朔州见她不抵触，心下也微松出口气，接着道：“非是我要拘着你如何花用，而是这笔钱财数目庞大，将军府护得住，到了你手中，却会引得人心动荡，无异于催命毒药，杀人于无形……”

    一直压在口舌下的话也不再犹豫说了出来：“阿、因，你既让我这般唤你，我又年长你许多，便擅自做你一回兄长。”

    他却是早早就考虑好了。

    赵朔州看着笑盈盈的女娘，不由有些头疼。

    赵朔州眉心抽动：“……记得。”

    朦胧黯淡光线下，几张面孔隐绰进入视线。

    他似乎从这一句称呼上迅速完成了某种转变，连看着洛因的目光都变得大胆起来，冷峻的面部轮廓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这般忙碌中，没几日就到了年关。

    暖手炉一般是贵妇人或者官家女娘才会用到的精巧东西，洛因虽是畏寒，自己却是没用过的，将军府中没有女眷，这一个自然也是她提前叫将军府的下人备了的。

    早一天他便去了军营。

    哪怕只是一句亲昵的昵称而已。

    赵朔州一个昂藏七尺男儿，骨节分明的宽厚手掌捧着个女娘用的精细小东西，一时似乎连手指都不知该如何放了，高高大大的站在那里，怎么瞧着都别扭。

    黄金万两虽多，但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数字。

    此次击退北夷，大捷而归，又是如此喜庆时节，自然须得犒赏三军，连朝廷接了捷报，都派了特使专程来颁旨奖赏。

    赵朔州说着，就扯下腰间悬坠的半阙弯月似的玉珏递递过来。洛因柳叶眉微挑，并不推辞的接了，垂下的眼中，古怪的情绪酝酿……兄长么？

    忙完了年关，洛因便要开始给赵朔州药浴了，因着这个，她搬回了将军府，这次就安排在住院里，好随时监控药浴中的身体变化。

    不讨厌就是了。

    因这人有前科，剧情里临到事了，也从来不顾及自己身体。走时洛因不放心，仔细叮咛了一番才放人走。

    赵朔州别开眼：“……”

    赵朔州叫她看得有些绷不住，只得微微移开了眼，说道：“我既为你兄长，为你考虑周全些自是应当……”说着声音不甚明显的小了些，“正如你对我一般，事事劳心。”

    赵朔州叫这番抢白轮番轰炸，一时只觉又好气又好笑，细究起来，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洛因清浅一笑：“将军的心意，阿因自是知晓的。”

    洛因瞧得分明，心中叹息，又觉得如他这般楞头小子的模样甚是有趣。

    只好无奈应承下来:“依你，俱都依你。”

    虽然她原本就没想真的要这笔钱，钱财于她，也只如一个数字。但赵朔州的这番贴心，却叫她心中熨帖。

    她心里还是更偏向前者的，心下好奇和疑虑并存，便收好药方，小心贴近门口，开了条细缝，拿一只眼往外瞥。

    洛因细眉微蹙，但除了将军他们，谁人敢闯将军府？

    说到正经事，赵朔州找到了自己的表情，肃容敛色“嗯”了一声。

    赵朔州：“……”

    她说着，抬眼瞧等待她回复的将军，忽而弯了弯柳叶眉：“不如、不如将军唤我一声……阿因吧。”

    洛因一愣，随即低下头，似沉吟了片刻：“吃行穿住，我样样不缺，也不知该要些什么了。”

    见人捧好了，她才道：“若是出门，便随身带着它，再不许像今早这般胡来了。”

    此前的几番欲言又止，难道一直就在思量这些？

    于是这么点响动便显得尤其明显。

    洛因侧头看他，似是疑惑：“将军，这个要求不行吗？”

    不由含笑瞧着他。

    “那万两黄金，不会少你，我说话算数。”他沉吟，“但不能一次全数给你。你看这样，你就当放将军府存着，若是需得用了，便凭信物去账上支取，数目时间都由你。”

    他一醒来，负责情报的灰靥，也就是灰衣男子，就把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方方面面俱都告禀了一番。

    ＊

    她抿唇笑得隐约。

    她将蘸墨的毛笔搁到笔槽，捏着眉心用力眨了眨酸涩疲惫的眼睛，等墨干了些，刚准备小心折起密麻写着上百种药名和各自剂量的宣纸，就听到门外一阵细微动静，一开始有些模糊，渐渐近了，就显出嘈杂来。

    这件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从未和人这般亲近过。

    三十那天，全军将士都喝上了热腾腾的肉汤，糙粮米饭管饱！

    洛因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赵朔州愣怔，冷厉眉眼还来不及蹙起，洛因已经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风雪中逐渐清晰的房舍轮廓，摸了下耳垂，似随意道：“我敬仰将军，总觉得洛姑娘、洛姑娘地叫着，生疏了些。”

    洛因远远瞧见一眼，鼻尖轻嗅，便知俱都是自己提前嘱咐好烹煮的药膳。

    洛因还没完，最后尤其郑重地嘱咐：“将军，你得戒酒，尤其这段时日，万不能沾，再折腾，怕真是回天乏力了。”

    但将军和林觉眠他们向来整肃，自是不会这般吵闹的。

    洛因目光在他微红的麦色耳垂上晃了晃，不再逗弄，而是续上了偏移许久的话题：“将军，还记得我说的药浴一事吗？”

    是将军他们回来了？

    赵朔州斟酌着用词：“待我痊愈，自不会少了你的……”

    为了说清楚，一个冷厉寡言的将军，生生弄成了话贩子。

    原本，她以为，真到了他痊愈践诺的那天，他最多会提醒她一句。

    毕竟上面那位还有天下要养，而他，孑然一身，这些年又常驻漠北，没甚耗费，间接导致京城镇北将军府的府库年年只进不出，金银珠宝堆积成山。

    停顿片刻才道：“万两黄金是你给我治病应得的报酬……我的意思是，你的这瓶丸药在这次抵御北夷中立功不小，军中向来赏罚分明，是你的功劳，就不会被平白贪墨了。”

    不夸张的说，这笔财富拿出来，连上面那位都会忍不住心动。

    洛因眼尾倏然挑起。

    而赵朔州本人，尽管一开始很不自在，但他本身并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这种全军皆乐的场合，自然少不了赵朔州这位一军主将。

    她伸出手掌，拨了下飘落的一片雪花，声音在浩大的风声雪迹里显得有些微渺失真：“可将军，就是我的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