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将军x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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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清透的眸子蒙了层雾霭，似乎非要他给出一个答案般，蕴着执拗。

    酒气刺入鼻尖那一刻，洛因确实怒气盈发，但这么几步路踏过来，她终于记起两人的身份之别。

    一晃，又过了十数日。

    他略带不解地问：“怎么了？”

    想到这里，赵朔州不由垂了下眼。

    坚冰破洞般，淌出汨汨清澈雪水。

    无论是原文中，还是洛因过来后接触到的真实赵朔州，从来都重诺言，答应的一定会做到，就像剧情中，他说要帮女主，此后几十年，从十六少年，到因病痛逝去，从来都不曾后退一步。

    赵朔州不疑有他：“永远算数。”

    洛因闻言，垂了垂眼，微颤的眼睫遮掩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流光。

    赵朔州和灰靥听到动静，都下意识抬眼瞧去，只有昏昏沉沉的林觉眠模糊听到什么，眯缝着双眼，似是而非的抬头张望。

    而他左侧摇摇晃晃似抱着什么的，正是副将林觉眠。灰靥不远不近坠在赵朔州身后。

    这声浅淡的叹息和低喃似的问询，语气轻缓，只是浸满了哀伤。

    随后看向身姿纤薄的女娘身后亮起的醒目灯火，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语气中却含着不甚明显的关怀：“怎这般夜深了，还不曾入睡？”

    最显眼那人一身玄黑长袍，脊背挺拔如松柏，削瘦的下颌线条被清寒月光拉得愈发冷峻，黯淡树影打下，叫人瞧不清他上半张脸的神情，只脚下步子踩得极稳健。

    “……将军，您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她道，“您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不成想，给撞了个当面。

    最后气氛所致，实在不好推脱，才囫囵饮了几口。他本想着，这些许酒气，回来沐浴洗漱一番，待到天亮，自然就散了干净，不会被察觉。

    三人断续闯进视线，渐渐近了。

    赵朔州下颌线绷紧，半晌，只挤出几个字：“夜、深了，阿因快歇下吧。”

    洛因心情很好的回了房间，将揣在怀中的方子掏出来拿镇纸压平，情绪大起大伏间也颇为疲累，加上夜实在深了，洗漱一番便也睡下了。

    怒火是真实的，哀伤也是真实的，但她此刻的愉悦，也是真实的。

    他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默然不语。

    赵朔州：“……”

    赵朔州下意识要伸手去摸下颌角，手指一紧，止住了动作。

    洛因却不知他心中还存了这般欺哄的心思。闻言，垂下的袖口中，酸麻的手腕便不自觉动了动。

    赵朔州视野中映出面前女娘毫无阴霾的清浅笑容，微一怔忪，随即也勾起了唇角。

    她为他劳心劳力，三十夜深，仍惦念着他的身体，因一味甫药不那般恰当，剂量些许不对，便连忙起身伏案。

    大年三十，天际孤寒圆月周边有焰火炸开，映进那双挑起的浅淡眸子，似乎寒冬雪夜里燃起一簇暴烈火苗。

    洛因展眉一笑。

    但没想到，这么巧合一迎面撞破，倒叫洛因不光大成了最初的目的，赵朔州几乎就是单方面和她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面前女娘下颌上抬，眼睛睁大，定定瞧着他，目光一上一下错落正对间，也不似那夜里，恭敬而柔顺地主动避让垂眼。

    按照她的计划，应该是明日她从侧面得知他不遵医嘱饮酒，届时闹上一闹，已经对她有些心软的赵朔州多半会依了她不饮酒的条件，以后面对如此情况，也会格外注重些。

    “您是人，是会死的啊。”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她脚下急促步伐不断拉近，在离赵朔州约一米时洛因骤然刹车。

    而不像剧情中那样，全然随心所欲，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似乎打算潦草过完一生便算了。

    赵朔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有些哑：“阿因，这次……是我错了。”

    洛因闭了闭眼，情绪是真实的，但如何利用它达到目的，是一门学问。

    也叫他知晓，面前的女娘是这样看重他。

    “没，只是觉得——”洛因目光落在男人抿得冷硬的唇部线条，“将军应该多笑笑的。”

    这个精明谨慎一向令他满意的副将，此时却忽地觉得糟心。

    赵朔州偏移开的视线，调转回来，和洛因的目光对上，呼吸猛地一顿。

    他目光侧过，看向坠在身后不远的灰靥。

    赵朔州深黑的眸子里有片刻的迷茫。

    同时，洛听也总算长舒出一口气，只要赵朔州愿意配合，她有完全的把握能让他恢复到以前健壮的体魄，而不是当一个病痛缠身的潺若将军。

    仅仅因为敬仰吗？

    他抿紧的寡白薄唇动了动，沉应了一声：“嗯。”

    赵朔州不得不正视所面临的问题。

    洛因面上笑容倏然止住，她目光凝在男人的面上，赵朔州也跟着一顿，唇边那点子弧度瞬间隐没下去，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冷峻莫测的将军。

    夜深人静，整座将军府沉寂漆黑，唯有她的住处一片明亮，煞是醒目。

    院中一时极静，似乎连影子晃动的声音都能辨明，只有不明所以的林觉眠兀自口舌不清地含糊说着什么。

    她不只是医女洛因，还是书灵阿因。

    三人的视野中，同时出现一位女娘，站在骤然敞圆的门房前，双手张开撑着房门，似是察觉到他们的视线，一瞬抬眼望过来。

    证据确凿。

    但他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呢？

    洛因收回目光，随即嘴角勾起，弧度却浅薄，淡淡道：“将军，这是饮过酒水了？”

    在洛因应下后，立马举步离去，挺直的背影融进夜色中，怎么瞧着，都有种落荒而逃的匆忙。

    呼吸间，站在门口的女娘已经急步走近。

    原本这应当是他想要的距离，但此时听着对方疏离客气的语气，他却并不如想象中意满。

    赵朔州袖中带着薄茧的手心倏地一握，恍惚间意识道，面前女娘实际已许久不曾这般……客套了。

    这段时日里，赵朔州前所未有的配合，洛因不知舒心省力了多少。

    饮酒本就伤身，尤其是赵朔州这样破败的身体，但洛因有意无意夸大了饮酒的后果，就是想到会有这么一遭。

    高在上的冷厉将军，在年三十的风雪夜里，朝面前纤薄似一根手指就能戳倒的女娘低下了头颅，他低声认错。

    陈述道：“将军明日便要药浴，民女躺在榻上辗转难免，忽然隐约记起方子有几位甫药似有些不妥，剂量也可稍稍减轻些，让将军药浴时少些折磨。便连夜起来，伏案改换……”

    赵朔州不明白。

    看着她绯红泛红的眼角，赵朔州讶然又怔忪。

    并许下承诺：“我以后再不会沾酒水了。一定遵守医嘱。”

    洛因常年嗅闻草药的秀挺鼻尖微一翕动，片刻后，“砰”一声巨大闷响，房门从里被猛地拉开。

    但那一瞬间，他知晓自己见不得眼前这双眼眸暗淡下来。

    对方垂手站立，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垂眼，直盯着脚下凌乱树影。

    她没料到的是赵朔州三人会连夜回来，所以她乍然升起的怒火也是真实的。

    他确实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对上近前女娘那双蕴着火气的剔透眸子，响起临行前的耳提面命，他明明没喝多少，此时却颇有些宿醉后的头疼，一时倒宁愿醉了。

    徒然的愤怒毫无用处。

    月华如水流淌，庭院两侧树影凌乱横斜，昏沉光线下，三条人影渐进。

    洛因心中思量眨眼转过，现实中看似不急不徐徐，实际却稳稳抓住握在手中的果实，不给赵朔州反悔的机会。

    他刚才……笑了吗？

    这怎能不叫她心喜？

    酒宴上，大家都喝得酒酣耳热，轮到他这里，凡是敬上来的酒水，他举杯，耳边响起如同清溪淌过的殷殷叮嘱，又不由得放下了。

    “当然，将军不笑时，也很俊朗。”

    今天这样的时节，又是大捷，身为一军主帅的赵朔州怎么可能完全滴酒不沾。

    正心绪通达间，

    洛因回转目光，下颌上抬，纤细脖颈拉出紧绷的弧度，正正看着赵朔州寡白的脸色和泛青的嘴唇，半晌，却只疲累地叹息了一声，散在寒风中，

    洛因抬了抬眼，和还留在原地的灰靥目光对上，朝他轻点了点头，灰靥默默看了她片刻，一声不吭地径直过去，一把钳制住捧着酒坛子还在稀里糊涂不知说着什么的林觉眠，拽走去歇下了。

    这时，却又听到对方明显含了笑的声音。

    是了，就是客套。

    赵朔州眉心抽搐，脚下步子不由自主顿住了。

    她侧头看向赵朔州左手边正环抱作案工具的林觉眠，他怀中，赫然便是一个空了的酒坛子。

    刹那就好似重锤一般砸在了赵朔州心口，他冷硬俊挺的的脸上有了一丝明显的变化。

    她深吸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一瞬，还是端正俯身问候，全了礼节：“将军。”

    “什么都依你。”

    她依旧垂着眼睑，指尖划过鬓角别了下垂落的碎发，清淡的音色泄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鼻音，显出她起伏的情绪：“将军说话算数？”

    ——这人自是趁夜归来的赵朔州。

    在对方怔忪的神情中，她柳叶眉微弯，声音放轻了些：“将军笑起来很好看。”

    唯那被因怒气醺然成胭脂色的素淡脸颊，方叫他知道，她也是有气性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从上往下，淡淡扫了他一眼，分明不含半点指责，却迫使赵朔州下意识偏移开视线，不敢和那双剔透眼眸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