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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将军汹涌而至的攻击,薛楚安如同孤舟遇到狂澜。他从容应对将军的各种攻击,手中剑始终牢牢牵制着他的拳头。将军提气纵身,一杖挥出,薛楚安迅即一闪,旗杆砍到他身后的石块。

    两人僵持了片刻,高下不分。

    薛怀义道:“那她若不心仪你呢?便任她在宫中受磋磨吗?”

    “傻气。”薛                                                怀义嗤之以鼻。

    云章跨步上前,接住了她挥过来的鞭子,将她格挡开。

    薛怀义道,“你此举太过冒险,若不是突然下雪,阻了北戎援军,你恐怕已经反倒被困祁山。届时,我来救你,中军守卫空虚,北绒人势必会趁机偷袭,我若不救你……”

    薛怀义望着薛楚安被部下压着灌酒嬉笑的身影。

    心思被戳破,薛楚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转身,朝篝火飞快地飞奔而去。

    “迂腐。”薛怀义说,“既然喜欢,就应果断一点,趁早提亲、议定,将人娶回来。她在宫中处境那般艰难,早日出宫对你们而言都是好事。”

    他却没有收手的意思,拳来得更快更密,袍袖翻飞间如蛇龙游走。

    他在风沙中独自立了许久,缓缓仰天,闭目,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压下心中那澎湃的悲情,方才转身回营帐。

    看着他,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薛怀义语气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你现在急于立功,好回京迎娶三公主。你若真心求娶,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松口。”

    将军则顺势捡起插在鸽笼旁的旗杆,与之相抗。

    清冷月色照在毡房上,旷野疾风吹过枯草,其声如鸣,远处山冈上狼群对月长嗥,目光泛着幽绿,贪婪而又狡黠地看着驻营地。

    “我有事问你。”薛怀义沉吟了下,径直转身走到一棵枯树下坐定。

    薛楚安冲着身后高声道了一句,一扭头,被几个部下逮住。

    几天前他领军在峡谷偷袭北戎二皇子阿其诺,将他们困在雪原三天三夜。阿其诺的一小队亲卫拼死突围,护着他冲了出去。薛楚安亲自带人去追,眼看他们已经跑过了祁山,他心中着急,什么也顾不得,便跟了过去。

    越岁宁以为自己会睡不好,没想到第二天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

    顿了顿,又觉不妥。

    薛楚安无奈,只得迅速抽出腰间配剑横于胸前,躲过薛怀义的来势。

    掌军迎战多年,他身上旧伤累累,方才与薛楚安对手,想是牵到了旧伤。他的身形顿了片刻,待胸前传来的钝痛之感消了几分,才看向薛楚安。

    那时日子虽苦,至今想起,又觉分外美好。

    薛楚安不料他下的竟然是死手,怔楞片刻,呼道:“爹!”

    薛楚安的剑舞动得欢快,一直死死地环绕在薛怀义身边,在他一个闪身的机会,他的剑挽住了将军的军旗,用力一扯,薛怀义猝不及防被拖至面前,他们离得极近,薛楚安唇角扬起几分笑意:“爹爹是要考校我的剑法吗”

    可薛楚安的剑是薛怀义亲手所锻造,他的武功是他手把手教着比划,他知道薛楚安的弱点。所以他挪步如幻影,从不同的方向进攻,逼得薛楚安腾挪走位。

    “你敢拦我?”谢嘉敏横了云章一眼。

    薛怀义安抚了伤兵,又跟将士们喝了大半夜的酒,一整天都没有看到薛楚安的身影。他这次立了头功,他要重重嘉赏,可一直不见他的踪迹。

    来日方长。

    薛楚安放下手里的鸽食,拍了拍掌心的灰,跟着走到薛怀义身边。

    谢嘉

    薛楚安说:“正是因为她现在处境艰难,她为了逃出牢笼,多半不会拒绝这桩婚事。我希望她知道我爱重她,才会娶她,而不是可怜她,才娶她。我也希望她是因为爱重我,才嫁我,而不是将我当做求生浮木,才嫁我。”

    将士歌舞甚欢,鼓点齐鸣。

    薛楚安不堪受力,连退数步之后终于背抵着高大的枯树支剑半跪。他疲倦地抬起头,见父亲立在黄沙中,视线望着自己这边,夜风越吹越有劲,迎面呼呼地吹,跟刀子割脸似的,他却岿然不动,自有一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泰然。

    数十年春秋,不改其衷。

    “我知道的,爹!等把阿其诺赶走,我就回京娶她。”

    谢执玉已经起了,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换上袍子,披上暖和的斗篷走出去。

    少年意气最是锐利。

    “出什么事了?”越岁宁问。

    “心仪之人如同美玉,世间难得,当爱之、护之,莫要踟蹰等待,等到美玉易主,独留空空悲切。”薛怀义道了一句,“别等了,有京中的来信,他们会送去你营帐的。今日你是头功,他们都在等你喝酒呢,快去吧。”

    《被迫到敌国做质子后》

    所以他想赶紧立功,等荣耀加身了,再风风光光地娶她。

    “父亲?”薛楚安回头,看到薛怀义身材高大,肩背挺直,隐约一种剑藏于鞘之感,一头银发在月光下格外醒目,“您找我?”

    薛楚安头低得更下了:“是,儿子明白了。”

    瀚海关刚打了场胜仗。

    薛楚安嘿然一笑,“傻也是跟父亲一脉相承的傻。”

    他从小便懂事,杀伐决断,知进退。

    醉意上涌,他意识有些混沌。

    犹记得年少时,他每仗必做先锋,那时心里充满盼望,早已忘却生死之险,只想挣得军功,攒够银钱,将心爱的姑娘娶回家乡。

    “知道。”薛楚安低下头。

    几年下来,昔日青涩的少年在刀山火海里滚出累累军功,一介山野莽夫竟摇身一变成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兵马大元帅。

    “你总救我做什么呢?早些死了,我便能早些去看你了。”

    祁山之北,便有北戎的驻军。

    薛怀义不慌不忙,就在薛楚安一手挟持他,一手欲卸去他手中军长的时候,四肢熏鸡发力,薛楚安根本压制他不住。他的腿一抬,锁住薛楚安的腿,薛楚安眸中现出慌色,脱手后撤。但不及他撤退,薛怀义反手一勾,膝盖一提,正中薛楚安的大腿。

    “七公主请见谅,殿下吩咐,没有他的指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越太子。”云章正色道。

    少年穿着锦袍,是上京最意气风发的小郎君;换上甲胄,便是军营里最英武的将帅。

    “爹?”薛楚安一面格手相挡,一面诧异地看向薛怀义。

    薛怀义叹了口气,嘟囔道:“应该看得到吧。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死在战场上,一定是你跟在身边保护我。”

    世人常说,男子多薄情,喜新厌旧。父亲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不知怎的意外死了,他便为她终生不娶,不惧世俗流言,不畏他人议论。

    他撩起袍子正要坐下,却不料薛怀义陡然出手,向他挥出重拳。

    薛楚安起身沉默着,片刻后道:“父亲,我不想仗着您的余威娶她进门。”

    “二十年,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你了。”

    帝后答应不会将她许配他人,他可以慢慢开导她,点醒她。

    世间万般声音,却再也听不到那女子应他一声。

    日出有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便不觉苦。

    “我还不能死,孩子们还要我护着。”

    正因见他颇有根骨,那年薛怀义才将他带到瀚海城,收为义子,亲自抚养。

    薛怀义似是没有听到,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对他又是一顿猛攻。薛楚安眉峰微蹙,他最难应付猛攻猛打。

    他提了两坛酒,终于在鸽笼前找到正在喂信鸽的薛楚安。

    胸口传来一针隐痛,令薛怀义回过了神。

    薛楚安沉默了片刻,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不心仪我也没事,我不是有军功吗?我用军功去陛下那里换她的自由。她说她一直困在宫里,都不知道外面的天地什么样子。到时候就让她到处去走走,去看看。”

    狼群嚎叫,夹杂在风声里。

    胸口的伤有些疼,他也未传唤军医,只自己解了衣裳,用药酒推拿了下痛处,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独自坐在案前,微微走神。

    “你等等我,等安儿立住了,我就去找你。”

    态度谦卑。

    火花四溅、碎石纷落。

    *

    营地里篝火火声滔天,醉酒的战士们载歌载舞,嘹亮战歌在空旷天穹久久回荡。

    过了好一阵才解开包袱,取出里面的灵牌,望着空无一字的牌位,他道,“楚娘,孩子们都大了,你看得到吗?”

    月光之下,青年男子身影劲瘦,剑眉长目。

    越岁宁所求不多,但他也不能什么都没有。从乞儿到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子,这一路来他遭受了颇多非议,他不希望越岁宁嫁给他,跟他一起承受这些议论。

    见越岁宁出来,谢嘉敏立马挥动手里的鞭子,人未到,鞭子已经先到了:“越显,你无耻至极。”

    看了片刻,薛怀义才上前拉薛楚安起来:“知不知道为何挨打?”

    此次贸然追击,也是事出有因。

    成长的环境使然,她对男女之事还懵懂没有开化,他怕陡然提起亲事,令她害怕。

    言及此处,他顿了一下,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头深深垂下的薛楚安,终是没将那种可能说出口,叹了口气道:“我们与北戎之间的博弈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结束,为将者眼光须得放得长远些,莫要囿于眼前的得失。”

    “找了你大半天,原来躲这里来了。”

    北戎死了两员大将,营中正在庆祝。

    风在账外劲吹。

    她隐约听出来是谢嘉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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