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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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微笑阴森冷寒，示范了一个超过大腿的长度，继续她的死亡预言：

    “……我做错了什么吗？”

    拿来安排在这里，比受诅咒的特洛伊女祭司卡珊德拉，似乎更悦耳。

    苏格兰神情陶醉，眼睛湿润，眼圈发红，猫眼眼尾显出两抹尤其鲜艳的绯色，喘了几次后茫然问道：

    李斯特的钢琴曲浪漫如诗，埃琳娜的苏格兰威士忌炽烈如火，他们戴上她从老家逃离都不忘带上的狂欢节面具，在露台欢饮达旦。

    第一天，雾中女妖与他紧密相缠。她的领域隔绝生死，隔绝万物，隔绝世间一切因果烦扰。

    在他回应和加深这个吻，夺取了她的呼吸，氧气难以为继的那一刻，屈起食指，与拇指合力，捏住他的喉结。

    苏格兰点点头。

    ……这不是“她有着不为人知的信息源”可以解释的巧合。

    酥麻从她指尖所点的部位泛起，她的眼神示意他张开嘴，他照做。

    知晓的信息越多，能够做出的推理判断准确性就越高。任何人如果知悉某件事从开端到结束的一切相关信息，那么在这件事上，Ta就会是不会出错的预言者。

    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瞳孔猛缩的反应，他没想到酒边花下的场合，三天中只谈风月不言其他的埃琳娜，就像初见那天一样，突如其来地爆出惊人的信息。

    第三天，埃琳娜与他共跳她家乡的塔兰泰拉舞。南意风情、步法简单、热情活泼、轻松明快、连续不断。

    苏格兰低头亲吻她的眉眼。闭阖的睫毛眨动时扫着他的嘴唇，那种直连心脏的微弱痒意又来了。

    快来吧，快来吧，我的小船啊*——

    日落月升，星光璀璨。

    ——说错话了。

    苏格兰注意到，她笑容里的苦涩浓度升高，并没有因为他的恭维变得得意。

    西西里女巫揉乱他软软的短发，在他把头顶送到她掌心给她随便造作时笑出声，柔情蜜意地亲吻他的发旋，四肢并用地抱紧他，如同亚马逊雨林的森蚺绞缠吞吃凯门鳄。

    他还在紧急思考怎么补救，埃琳娜竖起一根手指，按在他嘴唇的伤口上。力度有些大，能让他感受到些微的疼痛，又不至于使伤口撕裂。

    尽管表现得满不在乎，可她身周的气场快要凝聚出厚重的积雨云了。苏格兰没说话，手臂伸过她的腋下，把她拖抱进怀里，手掌贴着她的后心，与她肌肤相贴。

    “我亲爱的蓝宝石，‘时日无多，你将守在墓前泣立默哀。’”

    她先背的是原文，在苏格兰迷惘的目光中翻译成英语，解释缘由，抑扬顿挫地念了两句，停下来，微笑着在空气中比划：

    “他说，‘左轮手枪的转轮被按住的话，凭借人类的力气是不足以扣动扳机的’，他说的对吗？”

    她的金眸波光流转，不知道淌出来的情愫究竟是蜂蜜还是月光，红唇却吐出与此时此刻毫不相关的、耸人听闻的字句：

    也不知道一个人脸上怎么能摆得开这么多鲜活生动的情绪。

    从露台转回室内，从起舞到缠绵，裹着同一条被子欣赏窗外夜景，皎洁的月亮移向落地窗的正中间，戴着面具的两个陌生人亲密聊天。

    “我可不是那位‘心灵受爱所感悟的女士*’，没兴趣给你指路，你的老东家和新东家也都和我没关系。让我满意的是你，你本身，你本人，你自己。那也不是什么预言能力——要我说，是‘诅咒’才对。”

    埃琳娜趴在苏格兰背上，手臂穿过他两边颈侧，够到她的水晶球，拨过来摆弄。

    埃琳娜配合地转头，趴在他胸前，仰着脸，把混合在一起的同病相怜、恼羞成怒、恍然大悟、瞻望咨嗟、欲焰高炽摆给他看，让他一览无余。

    苏格兰捧着她的面颊，想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第11章迷雾笼罩的梦境

    埃琳娜最喜欢他这点，他们非常合拍，而他再怎么情迷意乱，也能轻易地被叫停，永远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不舍得与他分别。

    《神曲·地狱篇》，但丁推崇贝阿特丽切的诗句。学生时代的校园剧，他饰演维吉尔，Zero饰演但丁，台本有原诗的引用，很难背诵，他们比赛谁记得快，输的人要当众表演假面骑士变身，所以几年过去还有印象。

    她说了三遍“yourself”，抽出湿漉漉的手指，盯着沉思片刻，飘悠悠地解释了最后那个单词：

    他轻轻叼住她的指节，固定她作乱的手指。她哼了一声，甲片搅动他的舌尖，冷笑道：

    苏格兰翻身压住这条美女蛇，蓝色猫眼里除了她空无一物。左手与她的右手十指相扣，右手描摹她姣好的眉眼。

    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她隐瞒了什么信息？和组织有没有关系？需不需要试探她改变态度的原因？

    可这些没能让她裹满的神秘感有所减损。与组织里以神秘主义著称的千面魔女不同，她会认真思考、好好回答提问。

    他的喉返神经直率地给出了咳嗽反射，埃琳娜借机脱身，胸脯起伏波动，眼中水光盈盈，如同冰晕日轮*。

    苏格兰牵着埃琳娜的手，从《爱之梦》静谧安恬的夜曲开始，他们跳了一支又一支舞。

    埃琳娜含吻苏格兰破损的嘴唇，舌尖碾磨她吸破的唇角，满意于他一闪而逝、飞速转化的痛楚，与无法区分哪种刺激、稍稍褪去后加倍反弹的晴欲。

    回到日本的苏格兰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生理和心理都是。

    他也有过“明明很不好、但是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不让亲友担心、强装很好”的时候，看破她的强作镇定就像三个手指捏田螺，轻而易举。

    外守有里。

    明白了。

    埃琳娜对提起他的伤心过往感到抱歉，补偿般地谈了很多她的事。

    埃琳娜眨了眨眼，睫毛长而翘，在她的金瞳上方投下细密的弧形阴影。

    她的眼里写着“诶嘿有好戏看了”。

    ……埃琳娜的表情有些微妙，比起她从他那里学来的笑容，更像在他的新宿居所，她发烧睡着时的样子。

    信息的真实性固然有待查证，她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才是需要弄清的当务之急。

    只是，说得越多，谜团越多。等她不准备再说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意思很明确：现在，到了她的场合。

    这片海不为月亮，而为她，潮汐涌起，波涛翻滚。

    苏格兰的喉结动作明显地上下滚动，幽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光中颜色加深，跃动着光芒的墨蓝让埃琳娜联想到月明星稀的夜晚，家乡的港口，沉静的海。

    埃琳娜动了动，贴得和他更近，搂住他的脖子，双手在颈后交叉，头枕着他的胸口，侧耳听他心跳，说话的声音由于不舒服的姿势，有些皱皱巴巴的：

    苏格兰另起了一个话题，——用她或许会喜欢的方式，赞美她给出了十分明确的“死亡预言”，观察她的反应，以求迂回地达成目的：

    ——爱吧，尽你所能爱地去爱吧*。

    苏格兰已经习惯了她的无所不知，她给出暗示就会自然地顺着她的思路去猜想。

    顶端镶嵌碎钻的钴蓝色甲片一颗颗地滑过他的牙齿，从右侧尖牙的牙尖开始，到左侧犬齿，刮出令人生理不愉快的摩擦音。

    “你小时候真可爱，我要是有女儿的话，希望能这么活泼。你旁边那个梳两个麻花辫的女孩是谁？You-li……不对，日语不是这么拼。啊，她去世了。你也躲在衣柜里玩过捉迷藏……吗……抱歉。”

    比起那些都是超自然的“预知”，更合理的解释是埃琳娜背后有超越常识的情报收集整理分析团队，掌控着超出常规的信息源，她是最前端的代言人。

    第二天，他为女巫准备食物。女巫接受了他的献祭，既醉以酒，既饱以德*，敞开胸怀接纳了他，带走了他的迷惘与困顿。

    她揉搓抚摸他的脸，缓缓摇头，俯身亲了亲他的眼尾，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红肿的唇上，“嘘”了一声。

    不是关于她的事。

    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人，本来就没有别的声音。这个刻意噤声的动作意有所指，苏格兰闭目深呼吸，再次睁开时，所有干扰思考的情绪尽数摒弃，眼中唯余清明。

    人在蒙眼行走于悬崖边时，很难察觉此身所处环境有多不利，唯有脱离之后再复盘，才能发现当时究竟何等凶险。

    苏格兰不信神佛，也很难相信世间确有“预言”“命运”“天意”存在。

    “那一天可没有这么皎洁的月亮，没有我，也没有坟墓。你那个金发黑皮的朋友会目视你离开，还有个戴针织帽、长发到这里的男人——”

    “现在该注意这里。你会碰到一个人。她的美目无所不察。置身于她的柔光之前，此生走什么路，她就会给你点拨。*”

    她的名字在当地多么常见、她母亲的声音已经想不起、她童年缺失的记忆恐怕不会恢复、她的家族和她的复仇是个何其烂俗的故事。

    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拧在一起难以分辨的苦涩、愤恨、怒意、恐惧、嘲讽和自嘲，扭曲成了类似笑的表情。

    “……很遗憾，我只能‘看见’，既不能‘参与’，也不能‘改变’。古代神话中常见的‘预言悖论’，即‘反抗预知到的未来的行为，反而成为了预言实现的一环’，我亲身经历过。”

    他没把这些未经核实查证的想法，分享给坚信自己是女巫的埃琳娜，只是向她道了谢，表示会留心那个长发的男人。

    德语，弗莱里格拉特的诗歌《尽你所能爱地去爱》第一节后半段，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章灵感来源。

    来自地中海的迷雾笼罩了他三天。

    水晶球里空无一物，反正苏格兰什么都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