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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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伏景光] [诸伏高明] [降谷零]

    有那么一个瞬间，或许连一个瞬间都不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初中生年纪的少年，向就读于东都大学法学部的首席生兄长，介绍他的挚友，另一位少年。

    “那是我以前的双亲取的。以·前·的。”他打了个引号的手势，强调过去式，“埃琳娜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拜托……请不要再提起它了。”

    铅笔尖再次在纸面上移动，三个日本汉字逐一出现，字迹工整端正，与他此刻清爽的打扮十分搭配。

    盯梢工具是支架式望远镜，盯梢位点距离大小姐迷路的小巷大约两千米，离博物馆不到八百米，就在这座酒店的楼顶。只需要一声信号，任何机动工具顷刻间就能到达。

    她的写生，与他认知里的那种不同，比起“绘画”，更像“黑白打印照片”。

    尾端上挑的蓝色猫眼温柔地注视着目测18-22岁的年轻女性，他向埃琳娜握笔的手伸手，摊开。

    “Lv-chuan Wei.”

    诚实来讲，他出生和生长所在的两家，都是普通家庭。后来入职的第一份工作，和现在转岗的新工作，都没到“公费报销总统套房随便住”的份上。

    还有意外之喜：尽管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长达三分钟的沉默之后，她打消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对他的进一步探查。

    走不了稍微耽误一会儿也可以。西装女性是埃琳娜的保安队长，她们的几句对话让他听得清清楚楚，第四位跟踪者就是她部下的其他保镖。

    ……什么浪漫小说开头般的定番式初遇。好俗套的英雄救美。

    笔尖摩擦纸面，簌簌作响。

    念完以后，她抬眼看他，有些好奇，有些困惑，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果然如此”。

    柔软的兔子小姐身后，是复数的猎-枪黑洞洞的枪口。

    危机当前，大脑高速运转。

    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沾染了铅笔留下的碳粉的手指，点在他的真名上，胭脂色的甲片尖端，沿着四个汉字，横向划过，一道浅浅的白痕凹陷：

    ……那么无法发现第四位跟踪者的所在，并不是他的眼神不够好。再怎么点亮了狙击技能，他也依然受限于血肉之躯，做不到凭空透视。

    “你有一次重新自我介绍的机会。”

    不过还好，是“穷小子勾引大小姐”方面的怀疑，不是“异国他乡的其他同行登门突脸”方面，危险程度最低。

    再怎么样微薄的侥幸心理，也随着她标注在每个人身边的名字，一个一个正确流畅甚至称得上优美的汉字落笔，被砸得粉碎。

    糖衣炮弹，蜂蜜陷阱。

    清创缝合术是小手术，可十五分钟清理出四块微小的玻璃渣、缝完三处伤口、消毒处理包扎好全部伤处，给她换好一身丝绸睡袍，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这个呢？Zhu-fu Jing-guang？”

    冷静，冷静，诸伏景光。

    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排除她在钓鱼的可能。身体弱和心智弱是两码事。

    她微笑着，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金色的瞳眸闪烁星芒，就像迷雾中的信标，夜航里的灯塔，山林行走时枝叶间投下的日光。

    这样的她看起来不再像一个象牙塔里的女子大学生，金瞳再次盯着他的眼睛时，给他一种强烈的、被翱翔于天空中的猎杀者锁定的危机感。

    可以判断出的是，她有无视简单的变装、直接识别他人身份的能力。

    登电梯上楼的短暂空白期，绿川唯脑内闪回两人两次见面以来的所有细节，仔细检查有没有什么疏忽的漏洞。

    抱着她走了一路，再怎么小心克制，也难免感受到她的肌肉松软无力，明显没接受过像样的体能与格斗训练，也没有健身习惯。

    ……有那么几秒，相信了她真的在一天之内把他认成了两个人的他，才是更天真的那个吧。

    微笑的女性直起身，放下嘴角，失血而苍白的口唇拉平成一条线。

    这是一个代表“索要”的动作，埃琳娜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把笔给了他。

    “我更喜欢被以‘绿川唯’这个名字称呼，埃琳娜。Midori-kawa，绿川。Yuy，唯。”

    埃琳娜就像他预料的一样，吃惊、道歉并接受了他的解释，还告诉他，她没有冒犯的意思，她的母亲也离开了她，她很怀念她。

    假设她没有在表演，两次见面可以这样概括：

    “不管他们和你说了什么，统统忘记吧。这里是我的[领域]。”

    放过了诸伏景光

    但卧室之外，她的保镖队长的西装里，藏着枪。

    保镖队长传达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准备在卧室单独见他。额外提醒，请他不要对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说多余的话。

    那是组织高层、千面魔女、代号成员贝尔摩德的待遇，不是目前还属于杂鱼阶层的他的。

    血肉之躯无法对抗现代科技文明的另一面：热武器的暴力威慑。

    没有一个字是谎话，也没有一句话是虚言，其中的感情更是无比真挚，同时留足了想象空间。即使卧底培训时摄入自白剂后的讯问，如此操作也能通过测谎仪的测试。

    如同追着白兔先生跳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可他没有为目之所及的纸醉金迷的一切所动容，平静地注视着埃琳娜，那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以与他本名发音相同的“Hero”称呼他的当地家族大小姐。

    如果他在小巷里准备做的事是“绑架大小姐”，说不定现在他的头和心脏至少有一个已经不在原处了。

    组织不会在乎新人、杂鱼、底层快消品。在这里暴露身份的话，无论哪个身份，回组织的唯一待遇就是人道主义销毁，不如将错就错，随机应变。

    这点在意影响了他的判断，延误了抽身止步的最佳时机。

    他所潜入的组织，这次跨国行动的目的，是绑架一位生命科学方向的科学家。他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干扰现场，完成后视情况掩护组织其他成员撤离，还是变装以游客身份自行撤离。

    她没有吃。

    接下来的第二次见面，受伤、中暑、迷路、即将在治安混乱的情况下，晕倒在小巷里的年轻女性，她的名字是“埃琳娜”，放着不管可能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没有认出博物馆里的玩摇滚的视觉系，和小巷里路过的游客，是同一个人。

    大小姐的家庭医生与侍者早就在候客厅等待传唤。

    保安队长审视他的眼神，充满怀疑。

    埃琳娜没那么虚弱了，智商也重新上线。跟着他学了两遍，发音听起来就没有什么错误了。她重新指向他的真名：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苦笑着叹了口气，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惆怅和怀念。

    当时他心中已经萌生退意，但是她两度加重语气念出的“Hero”或者“Hiro”，让他没法不在意。

    她终于认出身在何处，指挥他走了通常不对游客开放的另一条路，一扇暗门。

    第一面是不幸被爆炸波及、行动不便的艺术家，惶惑无助，六神无主，祈求一位英雄带她离开，他恰好出现。

    电梯门开启。

    第5章女巫的巢穴

    接下来，她请他入座，捏着铅笔，在空无一物的速写本上，当面写生。

    继续坚持假身份是不明智的选择，将真实身份和盘托出更加愚蠢。保险起见，要对她有保留地，说“真”话。可以使用一些小技巧，松弛气氛，化解僵持。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经过严格的潜入培训、通过困难重重的考核、脱颖而出的演技自然而然发动，最大限度显得真挚诚恳、教官评价为“充满男性魅力”的声线，从容而喜悦地赞赏她的画技。

    临到指定的酒店附近路口，绿川唯唤醒埃琳娜。

    护送公主抵达的终点，是龙的巢穴。公主就是龙本身。

    她还没有表露过任何敌意。

    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若是她还乐于表演这个标签，那么引导话题的思路是——

    给出了假名的诸伏景光，在极短的时间内，不仅想好了答案，还调整好了心态，耐心地纠正她：

    在一位穿黑西装的干练职业女性陪同引导下，他抱着不肯被其他人接手的大小姐，通过同样不公开的独立电梯，一起前往顶层。

    一整层楼都是她一个人的临时住所，可以随意抛弃的落脚点。

    制服她不比制服一只兔子的难度更高。

    埃琳娜神态轻松，念出了他写下的内容：

    埃琳娜对警方的称呼与态度过于不客气，宽广的知识面与显然受训过的反侦察意识，居住在属于那不勒斯知名家族的家族产业，她在自我介绍中刻意省略掉的姓氏昭然若揭。

    她表现出的好感，也是表演给他看的么？

    顶楼的总统套房装修风格是金碧辉煌的皇宫。昂贵熏香的气味，琳琅满目的古董、画作、雕像，俯拾即是的装饰品，他无法一一分辨，只觉得每一件都透着“old money”的气息。

    ——告辞已然来不及。

    午休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一辆辆的警车拉响警铃，穿梭在大街小巷。两次爆炸引起的轰动慢一拍地辐射开它的影响力，在这种时候，任何生面孔都会显得很醒目。

    保安队长嘴里说的“望远镜”，确定是真的望远镜吗？这种距离，这种角度，这种最佳狙击点的占位……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知道他的真名，还绘制出照片般的，初中的他将Zero介绍给哥哥的现场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