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十六 你想要什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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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安静地注视着那张脸，注视着他的眼睛，一种轻盈的笑意在她的眉梢绽放，她看着他笑起来时邪魅的面容在她的目光中渐渐归于一种盛大的宁静。

    她明明没有回答，她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却仿佛听到了她说话。

    似乎觉得她说了个奇怪的笑话，他突然嗤笑了一下，道:“不要拿蛇的习性和你们人类的思维来揣测神明。”

    她好像在说，只要你如同过去那样，一直、一直看着我。

    这次，他没有阻止，而是用冰冷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像在哼歌似的，穿过窸窸窣窣的白芦苇。

    明日朝没有回答。

    两个月不见，他似乎相比上次没什么变化，但是，她敏锐地发现了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安静了一秒，她才歪了歪头，眨了眨眼，淡淡道:“现在下着雪，天上这么多云，就算太阳出来了，也会是大阴天，也许，我也是想试试自己见光的程度……”

    这在死去后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按理来说，她是碰不到实物的才对。

    但是，那样的询问往往都得不到回答，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从来都没有掀起一丁点涟漪。

    紫罗兰的蛇瞳微动，就像因为茫然而警惕一样，她在那样的目光中说:“我生前是因为你……我是因为爱上你，才死了吗？”

    他总爱那样看着她，像是欣赏自己的艺术品一般，饱含审视和打量，似乎试图窥探她与之相反的一面。

    但是，当黎明的日光即将触及到她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手，其宽大的袖摆像兜尽了雪一般，将她自上而下、严严实实地笼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可以试试。”

    她曾经很想一直很想弄清楚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声音是谁，是什么存在，叫什么名字，为何一直、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太阳出来了。

    八岐大蛇似笑非笑问她:“你不应该害怕我吗？”

    一种微弱的光烘托着他俊美得不似人类的脸。

    他细长的眼角似乎晕着雪夜的冷色，表情很淡，有种近乎空白的冷漠。

    尖锐的蛇瞳微动，细碎的发丝摩挲着他的额角，他看着她从芦苇荡里站起来，轻轻淡淡道:“蛇类怕冷，是需要冬眠的，对吗？”

    洞内，她轻轻抚摸着搁在膝上的蛇鳞，说:“如果你真的是八岐大蛇，感觉有点奇妙。”

    “不……也许，我还是会那样做。”她这样说的时候，咬字很轻，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她只是微笑着告诉他:“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预言，或许，我本来该因此而忌惮你，但是，这次真正见到你后，我反倒放心了。”

    这样说的家伙轻轻抬起了嘴角，一种熟悉的似笑非笑再次从他的那张脸上出现，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变得轻快起来:“原来你一直在找我？”

    “我竟然有些期待见到那一幕。”

    “你看，星星都出来了。”

    她的无声仿佛已经是一种默认。

    ……神明竟然也会有这种奇怪的烦恼？

    但是，摊在自己膝上的蛇鳞是如雪般的白，仿佛能与苍茫的大地融为一体，她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八岐大蛇？”

    眼帘中，他神色苍冷，细长垂下的眼睫像是枯叶一般，覆盖着他无悲无喜的瞳孔。

    化身为蛇的神明似乎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对此，明日朝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你能从我身上下来吗？好重……”

    当明日朝从空白的梦境中醒来时，有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我不确定你还在不在我身边。”

    雪停的夜晚，万籁俱寂，大地一片纯白，世界变得明净无比。

    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觉得害怕，明日朝反倒轻轻笑了起来。

，那似乎并非关心，因为它不带一点温和与安抚，更像是一种逼仄的质问。

    她回头，垂下的眼睫上流动着圣洁的雪色:“你是吗？”

    耷拉的尾巴尖细细的，卷着雪，从她的手腕绕过，既而探进了她的袖摆里，沿着纤细的手臂向上。

    明日朝第一次听说「八岐大蛇」这个名字，来自小时候的宫廷绘卷。

    她说:“没有关系。”

    芽:“帮你忘了前任。”【bushi诶嘿嘿嘿来更新了可以有评论吗？么么哒！！感谢在2023-10-26

    远方的天际，逐渐翻出了黯淡的光。

    沉默突然就在他们之间漫开。

    属于她的白衣绯袴在满目的芦苇丛中摇曳，他的五指像滑腻的蛇，掠过她的鬓角，游走于从她漆黑的长发间，又不着痕迹地离去。

    “八岐大蛇。”她突然一字一顿呼唤他的名字，其笑起来时微微舒展的眉梢有着并不沉重的恍然:“他们预言说，侍奉天照大神的伊势斋宫会爱上万恶不赦的罪神。”

    而明日朝轻轻握住了那只手，对他晃开了一个柔软的笑，说:“要一起去外面散散步吗？”

    她想过他也许是缠人的山野精怪，也想过他可能是喜欢恶作剧的妖鬼魔物，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是传说中邪恶无比的神明。

    明日朝如实说:“所以，很想找到你。”

    回应她的，是对方倏然而至的沉默。

    但是，明日朝并没有追根究底，相反，她轻轻地垂下了温软的眉眼，笑道:“如果是你的话，也没有关系。”

    他这样说的时候，纤细的瞳孔微微紧缩，一种兴味的笑意浮现在他的眼中。

    言毕，她站起身来，走到山洞的出口，伫立在光影的边缘，抬头望向一望无垠的天空。

    但明日朝只是歪了歪头，说:“因为已经死掉了。”

    但是，有冰凉的鳞片贴着她的脸颊，既而圈上了她的脖颈，耳边，冰冷的蛇信子正在舔蚀着她的耳廓，嘶嘶的声响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大地的雪色随着风而涌动。

    “你指什么？”他在黑暗的尽头漫不经心地歪头，乐哼哼地笑了两声，幽深的眼底却闪烁着细碎的光:“是指我是万恶不赦的罪神吗？”

    但是，他单薄的唇线微微弯起，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某种割裂的情绪在他的身上展现。

    他用一种嘲笑似的声音说:“你以前什么都怕，怕冷，怕热，怕累，怕虫子，怕流血，也怕蛇……”

    对此，明日朝张了张嘴。

    她呼吸一滞，像被掐住了喉咙似的，下意识抬手抓住了那截蛇身，想将其拉扯开来。

    她一顿，随即才淡淡地点了点头。

    “……”

    闻言，八岐大蛇安静地看着她。

    对此，缠绕在她身上的蛇身突然如雾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这就是我想要的。”

    黑暗慢慢被驱散，疏浅的光影像温柔的潮水，从山间外漫来。

    他说:“这些天，你一直试图在找什么？”

    伴随着那样的话，她朝黑暗中的人影伸出了手。

    这么说的神明显得那么随性。

    就此，一丝异样而冰冷的困惑爬上了他的脸。

    据说，祂巨大无比，身躯有如八座山峰和河谷般宏伟，双眼如同赤焰般鲜红，腹部溃烂，流着鲜血，就连背部都长满了青苔和树木，周身还飘浮着能腐蚀世间生命的阴云和瘴气。

    这是大雪停歇的第二天。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问了。

    ……

    来自太阳的天光凿破浓郁的云层飘飘扬扬地洒下来。

    明日朝看着他像雪夜里的幽灵，飘过了潺潺流动的河水，来到了她的面前，站在了伸手就能碰到她的地方。

    “明日朝，我的明日朝。”属于邪神的胸膛因颤动的心跳而起伏，一种说不清的冷香包裹着她，他的拥抱就像蛇缠绕着一株冬夜里的红梅一样，明日朝听到头顶上传来他破碎的笑声。

    明日朝没再说什么，而是抬眼，看见自己身处一处暗沉的洞穴里。

    但是，打断他的是明日朝轻轻的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不想走。”他发出人类的言语，然后懒洋洋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明日朝怀疑他随时会用自己的獠牙朝她的脖子咬上一口。

    闻言，他并没有表现出相信或怀疑的神色，而是微微眯了眯眼，一种审视的目光不加掩饰地逡巡着她的脸，但是，很快，骤然从他身上撤去的是那种萦绕积压的阴郁与冰冷。

    神话传说里，这几个字眼象征着灾难与邪恶，是家喻户晓的祸神，屏风上相关的画总爱将其描绘成有着八个蛇头的可怖形象。

    言毕，她又抬手比了个大动作，然后轻轻笑了，说:“你体型那么大，或许需要像大裂谷那么大的地方才能容得下你冬眠。”

    外边，莹白的雪延绵一地，幽深的夜色像泼了墨一般，勾勒出远山的轮廓。

    对此，他却只是道:“天就要亮了。”

    但他已经举步朝她走来，其雪白的身影染着绛紫的神秘，脱离黑暗，在夜色的边缘漫不经心地微笑:“若是你早知道我是邪神，当初便不会救下我吗？”

    她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说:“我在找适合冬眠的地方。”

    他翕合的嘴角下，隐约可见属于蛇类的、尖锐的獠牙:“所以，再燃烧一次给我看吧。”

    随性得有些暧昧、慈悲，也有些残忍、无情。

    这样的他伸出了手，施舍一般地搭上了她的掌心。

    明日朝一愣，随即轻轻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但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惬意与任性的语调说:“地上有沙子，会带进蛇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