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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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形的画笔拂过纸面，让那本就历经磨难的牛皮纸更加陈旧了两三分，上面甚至还多了几点以假乱真的污渍。要是丢到外头去，恐怕真会骗上一票寻宝猎人去为它奔波。

    为了制造目击证人，她还特意把收货地址写成了店里呢。

    “我选附着。”白芷马上说，这也是她刚刚进门时意识到的，“现在就用。”

    为了做戏做全套，她给那个定制吊坠的配套设定是同一个信封里还附有一张莫名其妙的地图。

    白芷听着背后的脚步声。

    在你准备换个地方抛竿的时候，以为错过的大鱼忽然咬钩是一种什么体验？

    白芷眨了下眼睛。

    “在我家，但是——”

    你就一只眼睛，眼神还这么毒真的合理吗？！

    至于那“地图”，上面的信息自然是半假半真。白芷把漫画只言片语提及过的相关情报和她来到这里以后打听到的墙外状况结合了一下，画出了这张她自己都看不懂的玩意儿，再刻意揉皱做旧，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知道那天晚上是她。

    对方不动如山，“看你的回答。”

    “没有信，只有一张地图，我看不懂上面画的什么，就先戴上了这条项链……”

    狙击手：“……”

    “就、就算这样，我也没办法给出一个肯定的说法。”她咬咬牙，“我是这两天才收到的，我觉得……应该是我认识的人寄的。”

    白芷：“……”

    白芷又不说话了。

    “地图在哪？”

    白芷瞬间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她本来已经觉得够用了，但有了亲密值，锦上添花又何乐而不为。

    眼镜成功地滑下了他的鼻梁。

    五分钟后。

    就连到了公寓楼前，他也只是很明显地打量了整栋楼房一下，随即就默不作声地随她走进大门。

    他慌张地想去推眼镜，“欢迎——”

    “喏。”

    “……好吧。”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那回去之前，你能先陪我去个地方吗？”

    “……哦。”时间不等人，她赶紧道，“这个不重要，现在能兑换亲密值吗？”

    店员：“……”

    啊？

    她开始飞速地思考如何蒙混过关，事已至此说完全与自己无关也有点晚了，那应该做的就是洗清对方会由此引发的疑心——毕竟东西都是从她手里拿出来的，作为被挟持着回来的人质，这处境属实岌岌可危。

    她认命道。

    ……不过很难说会有多少人真愿意直面那血流满地的一幕。

    白芷停在自己的租房前，刚走进去两步就回过头，有些不安地说：“那个……我去找一下。”

    她长出一口气，起身递了过去。

    上来就登堂入室，这么刺激的吗？

    白芷抿下唇角，缓解情绪似的来了两次深呼吸。

    他闻声看向门口，然后马上被两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一瞬间，白芷心里只剩下了两个想法。

    白芷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谁一样，条件反射地想要回头，又硬生生忍住了。她迟疑片刻，还是执拗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想知道的原因。”

    狙击手接过地图，低头扫视了一遍。

    【如果只是用颜料附着，那就是在接触时即刻使用，就能按照所想达成相应效果；如果是要描绘实物——】

    就在她探入指尖、挨上冒牌地图的刹那间，道具“叮”地兑换完毕，紧接着，色彩像水墨画一样在纸上迅速晕染开来。

    ——前提是她弄得到。

    走在前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那位还好，不咸不淡地与她保持在一米开外的青年双手插兜，背后的狙击步|枪让脸上那张微笑面具反而更显得诡谲不已，一瞧就是个硬茬。

    ……嗯？

    “带我过去。”狙击手不容置疑道。

    ……那她的答案还挺简单的。

    【是诺亚。】

    但是她是个好人，所以她体贴地回答：“强力的就行。”

    “怎么用？”

    “你被骗了？”他问。

    女孩瞧上去比他还着急，在紧张寻找的间隙里自以为隐秘地向这边瞥来，又慌忙移开视线——正如被枪口抵住后背时，那强压在镇定下的些微颤抖。

    白芷心道如果她说要去血污的那种，场面会不会更精彩。

    很遗憾——不能转身，又隔着面具，白芷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白芷适时地问：“有没有推荐的清洁剂？”

    “好吧。”

    然而除开这股强烈的存在感以外，他从头到尾未置一词，活脱脱把“冷血杀手”四个字落到了实处。

    “哗啦”一声，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皱巴巴的牛皮纸。

    然后她拉开了那个抽屉。

    “信？”狙击手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上面写的什么？”

    那它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挑战性也是这么来的嘛。

    狙击手抬眼。

    【可以，不过使用范围和效果都有限。】

    白芷心里暗暗赞叹起这颜料的性价比，1点尚且如此，以后多了简直不敢想。

    狙击手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门在他俩身后落下，而他抱着胳膊斜倚在墙边。眼前的公寓房间可以看出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但它的临时主人却显然没有怠慢它的打算，反倒尽力将其收拾得干净整洁。

    他半眯了眼，等着对方翻箱倒柜地折腾出个结果。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你永远可以相信一名狙击手的视力。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认了出来，他根本没有放过她的理由。只不过这些日子的相安无事容易被当成在灭门凶手面前蒙混过了关，假如换成不知情的人，在已经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骤然听到这话——

    “这不是一场交易，”狙击手平静地说，“我以为你对现状有清楚的认知。”

    “我再问你一次，”他低声说，“那东西从哪里来的？”

    “我没钱。”

    “行吧，诺亚诺亚，你——”

    【我有名字，您可以说‘诺亚诺亚’，这样我就会被自动唤醒。】

    马丁靴的靴底平稳地叩击着台阶，耐不住过分脆弱的木板在微微变形时会不详地吱呀作响。她头回来这里的时候，压根不知道下一步会落到实处还是一脚踏空。

    白芷的心沉了下去。

    直到子弹“咔”地上膛，她才咬住下唇，不情愿地开口：

    “系统，”白芷装模作样地合上抽屉，再拉开另一个，“嗨，Hello，醒醒，在吗？”

    她用一种强迫自己冷静的语气说。

    他也无意去探寻什么——他来到这里的目的相当明确，因此只是继续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以保证整个过程不会出什么差错。

    “假的。”他惜字如金道。

    可惜白芷完全不能说出这个简单的回答——除非她想拥有一副开阔的心胸。话又说回来，她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思考各种可能性，命悬一线是其中最常见的之一。

    “造假得很聪明，”他难得多言了几句，“旧成这种质地应该动过不少工序，可惜还是差了点。”

    既然是重要的“亲人”寄来的东西，不记得放在什么地方就有点假了，但如果是被人威逼的情况下，一时慌了阵脚忘记具体是在柜子的哪个抽屉也是情理之中——她打了个时间差，准备利用这来给自己预先准备的道具动点手脚。

    别放别放，千万别放。

    长时间没有维护的自动门感应到有人接近，缓缓地向两侧滑开，玻璃上的斑驳痕迹也终于退出视野。站在收银台后的男孩身形瘦弱，T恤像挂在晾衣杆上似的来回晃荡，鼻梁架了一副大得夸张的黑框眼镜——镜片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也不会配合你劫色，要杀要剐随你便。”

    废墟被雨幕分割成两个世界，远处是脑浆迸溅的尸体，近处是渐渐平稳的绿芽，如此反差当场吸粉无数。

    感谢第十区混乱到近乎不存在的管理，快递信件丢失实属常事，要顺藤摸瓜查回寄件地简直难如登天。

    在连载至今的《遗弃之地》里，狙击手一向以捉摸不定的行事风格著称。他一人血洗拍卖会场的战绩在战力党的口中津津乐道，可他广为人知的名场面之一，正是他在断壁残垣的窗前鸣枪收兵，随手留下的雨伞撑在墙角，从暴风雨中护下了一束幼嫩的半边莲。

    第一个是便宜果然没好货。

    既然如此，白芷想，那她——

    第二——

    店员小哥马上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给她推荐起刚到的新货。其实这种地方的化工品都大差不差，白芷随便拿了一瓶买单，审视般的视线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毫不掩饰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我告诉你，你就放我走？”

    “谁？”

    他呆立在原地，下一秒就被面具男凉飕飕瞥过来的一眼吓回了神，赶紧哆哆嗦嗦地打着磕绊介绍道：“您、您您看是哪种需求——”

    她的视线被那仍然支在背后的漆黑枪口烫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滑开。就算别人不敢在楼婆婆的势力范围内惹是生非，换成这位……可就说不准了。

    你当你是小度呢？

    “……我叔叔，他失踪很久了。”出门在外，亲戚都是自己编的，白芷开始信口胡诌，“但他说过会寄信回来，所以我想应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