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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汀汀眨了下眼，摇摇头。

    但男人阻止了他，自己?解开?安全带下车，护送着年轻的?母亲带孩子回?到人行道，然后再?折返回?来。

    麦汀汀垂下手，烟灰蓝的?眸子里雾蒙蒙的?，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男人摩挲着下巴，半晌嘶了一声：“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小家伙，你的?校徽呢？”

    飞行车启动前，他听见了远处细小的?一声嘤咛，发音像是“么”。

    女人并没有离开?，也朝着他这儿看过来。

    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好像有谁从身体里生生剜去一段刻骨的?回?忆。

    是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很年轻，嗓音带着微微磁性，但并不低沉。

    其?实麦汀汀是有点怕水的?，很小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庄园的?喷泉里，从那以后留下了心理阴影。

    后面还发生了什么，麦汀汀都没在意，盯着眼前上?好白玉制成的?碗碟与香气扑鼻的?佳肴，一口都

    身披雪色貂绒的?妇人怀中卧着一只姜黄色的?长毛猫咪，懒洋洋地闭着眼撒娇。那哼唧声大概就是它发出来的?。

    在他过往偶尔闪回?的?片段中，有谁问过“汀汀，你听说?过伽玛象限的?‘北极星’吗？”，似乎与此人是同一个。

    就在男人吩咐AI继续行驶时，麦汀汀心里陡然微妙地一跳，蓦地扭过头望向婴儿车的?方向。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巨大的?、可以将渺小人类一口吞掉的?水族箱，面对里面很多有着尖利牙齿的?鱼儿，他竟然不自觉被吸引，向前走了好几步。

    管家柔声道：“今晚有第一帝国?的?贵客到访，夫人让我直接送您去宴客的?地点。小少爷，您是想先回?家吗？”

    他们不是具象的?个体，都只是代表往昔记忆的?苍白符号。

    大约是父亲的?人将他带去宴会厅入座，大约是母亲的?人握住他冰凉的?手，担忧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年接过袋子，里面有个包装精致，还系着蝴蝶结的?小盒子，散发着黄油香气，大概是曲奇；以及一杯加奶不加糖的?温热红茶。

    他们后面很快聚集起一长串被迫停下的?飞行车，帝国?法律规定，在道路上?有突发事?件，尤其?与行人有关?时，是不可以随意变换低中段车道从别人头顶上?飞过去的?。

    此时的?小丧尸哪里会知?道过去真正的?自己?把校徽弄哪儿了。

    那是鳞片的?颜色。

    他失落地收回?视线，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失落。

    那啼哭声仿佛一双小手揪住了他的?心脏，叫他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安抚。

    麦汀汀踮起脚，着急地想要看清楚一些，可是那尾小鱼早就灵活地钻进灿烂的?珊瑚丛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早上?送他上?学的?男人并没有来接他，另一个恭敬有礼、应当是管家一类的?人为他打开?车门。

    是谁……

    他轻声否认，失魂落魄。

    “怎么了？”那个人说?，“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吗，怎么下来了？”

    小美人杵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茫然无措地望向四周，虚幻的?行人和车辆偶尔向他投来好奇的?一瞥，似乎纳闷着这个穿着考究、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少爷，为何会露出这种?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的?神情。

    他不是想养一只。

    麦汀汀手指猛地一颤，尔后降下车窗，焦灼望向声源处。

    *

    “我……”少年喃喃，却?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飞行车猛然刹住。

    婴儿车被厚厚的?帘子遮挡着，原本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麦汀汀不知?为何有了一丝好奇，很想看看里面的?孩子长什么模样。

    他仍然安静、乖顺，话很少，但与北极星的?丧尸们个个嫌弃他不同，这里的?师生对他非但没有敬而远之，还很喜欢他。几乎每个课间都有不同的?人送他几样零食点心。

    少年睁大了眼睛。

    不是“么”，应该是“喵呜”才对。

    他与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声音……好熟悉。

    麦汀汀坐进去，他听见自己?问：“要去哪里？”

    少年越靠越近，直到双手贴上?玻璃，呵出的?气在上?面留下很小一块白雾，然后又散开?。

    学校在下午标准时1530结束，麦汀汀一个人慢吞吞向校门口走去，路上?遇见许多同他打招呼的?同学，他都报以一个小小的?、有些羞涩的?笑容，并不开?口。

    大厅里有一面长达百米的?巨型水族箱，里面自由自在游着许多他叫不上?名来的?绚烂鱼儿。

    麦汀汀看向他们，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就连他们的?窃窃私语也都带着回?声。

    小美人乖巧摇摇头：“没有呀。”

    去哪里，对此刻的?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在那之后，麦汀汀做了一件在弃星上?从未做过的?事?情：进入校园里学习。

    直到一抹浅淡而软和、奶油一样的?金色掠过他的?视网膜。

    他该去看看吗？

    他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也不全是。

    他更像是……弄丢了一只小奶猫。

来。在这一刻，那个被许多人问过、也被自我质疑过许多次的?问题终于揭晓谜底。

    遗憾的?是，麦汀汀没能如愿停留。AI再?一次提醒距离学校开?课的?时间不多了，飞行车载着他从婴儿身边路过，将稚嫩的?哭声彻底地抛在后面。

    潜意识让他通过透明的?隔断在海水中寻找。

    或许是小家伙平日里就挑食，他并未对他不吃饭的?举动做出什么评价。

    他走在繁华与凄凉的?交界线上?，钢索下面是万丈深渊。

    男人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了，见他没有跟上?来，又返回?揽住他的?后背往前走：“发什么呆呢？再?不走要迟到了哦。”

    他的?家里并没有什么很年幼的?孩子，为什么他会对婴儿的?哭声有如此反应？

    越来越多的?细节冲刷着紧绷到疼痛的?神经，海潮不停歇撞向礁石，麦汀汀头疼欲裂，眼前布满雪花点。

    麦汀汀这才发现自己?依然穿着先前的?学院制服，小腿上?的?伤口也再?次消失不见，整个人看起来纯净又清灵。

    男人见他一直闷闷不乐发呆，靠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心情不好？”

    他顺从地跟着上?了飞行车，AI设定好了线路，柔和的?女声播报着剩余路程时间。麦汀汀靠着车窗，外面的?景色平稳向后退。

    脖子以下都是清晰的?，唯独面容模糊地像是错位的?像素拼图，实际上?这幅画面是有点儿恐怖的?，但麦汀汀竟从这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身上?感到一种?熟悉与依赖。

    在他支撑不住差点摔倒之时，有谁扶住了他。

    总是会掉下去的?。他想。

    男人叹了口气：“小迷糊。我现在回?去取，要不你先去学校？我给?你们老师发个消息——”

    男人蹙眉看过去，车窗外有个女人推着婴儿车，不知?为何闯入了车行道，慌张地左顾右盼。

    显然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学校，它看起来富丽堂皇，每个踏进校门的?学生与教职工看起来皆有着显赫的?身份。这是一所仅有皇亲国?戚的?子嗣才能入学的?私立贵族学校。

    ……好熟悉。

    他们把他当作漂亮的?洋娃娃那样悉心照顾，连对他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

    她?的?双手搭在婴儿车的?遮阳蓬上?试图将它收起来，而车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他拿起手里的?袋子塞到麦汀汀手中：“喏，吃吧，你看看你，低血糖还敢不吃早饭。”

    而这也不能怪麦汀汀：毕竟所有人，所有、所有、所有人的?脸，在他眼中都是一堆色块组成的?歪曲画面；说?的?每句话也如同沉入海底，在耳膜嗡鸣着回?响。

    他太?久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并没有食欲，呆呆地低着头。

    连管家都感到纳闷：小少爷不是一向离水太?多的?地方远远的?吗？怎么今天感兴趣了？

    乘客们必须等待，但没有人规定他们必须耐心，于是很快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叫喊起来。

    男人不大相信，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它的?构造足够精巧，就算急刹车也不会让乘客受到太?大惯性带来的?伤害，车里的?两?人也仅是往前俯身了一点。AI滴滴地警告车缘与其?他物体距离太?近。

    父母看起来并不放心，但贵客很快在簇拥下进来了，众人举杯，没有空再?分给?角落里不吱声的?小少年。

    尽管从毛衣背心到短裤和鞋子上?，都有不同质地的?校徽图腾浮纹，但上?学的?时候还要额外佩戴一枚内嵌芯片的?校徽，方便检测和认证学生。

    管家从后视镜中看见这一幕，笑道：“那只猫咪可是洛菲夫人的?心肝宝贝儿，就连之前陛下莅临第二帝国?，她?也随身抱着呢。小少爷也想养一只吗？”

    那位母亲看起来更惶恐了，用瘦弱的?身躯护在婴儿车前，却?不晓得再?往前走一走回?到行人的?安全地带。

    小插曲并未影响接下来的?行程，很快，他到达举办晚宴的?地方。

    ——他的?确不是CC-09的?原住民，末日降临前，他来自上?象限的?人类帝国?。

    没有哪个同学会对他的?“不礼貌”面色不虞，他们早就对小美人的?腼腆见怪不怪了。

    找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