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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里希蹙起眉，这也是他至今想不通的一点。

    漂亮的鱼尾是奶金色的, 缀着长长的、丝绸似的尾鳍, 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轻柔摆动。

    那么，为什么之前的几?个月怎么也感应不到呢？

    这个监狱是用曾经一位罪大恶极的死?刑犯的名字命名的，那是在如今的人鱼王埃里希·西奥多?没?有出生之前、祖辈之间发生的事情?。

    林不闻理?智地没?有说出口，静静聆听。

    在经历残忍的鱼体实验改造后，许多?人鱼失去了?生育能力, 如今小学年纪的孩子们是自然诞生的最后一批，从几?年前开始, 整个赫特帝国孕育的新生命少之又少。

    埃里希对这位罪魁祸首的好奇已然盖过了?愤怒。

    第51章

    陆地，斯亚特种监狱。

    三十分钟后, 同一片海域的极光岩秘密基地。

    林不闻的耳鳍扇动了?一下。

    可以想象，长时间接触不到水，原本华美的鳞片逐渐失去光泽，龟裂、甚至脱落，对人鱼而言简直是世间痛苦之极。

    为什么最终在弃星上找到小家伙时，“绑匪”却是个人类感染者？

    海水不停为它补充，好汇聚足够多?的能量, 以供突发事件发生，比如不得不离开海洋太长时间，也能保证身体有外部的水循环。

    “带我?去看看他吧。”

    他站在舷梯上，望着被水草绑在透明水箱中的人类，几?条细长的电鳗在他身边悠哉地游来游去。

    「绑匪」难道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以屏蔽珍珠的共振？

    面前这一条, 更是所有幼崽中最为珍贵的一条。

    王的声音很低，与其说在告诉他，更像喃喃自语：“是母亲取的名字，我?一直不懂。”

    奥维连忙解释：“不是的，陛下，他在弃星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我?们的医护人员还为他简单处理?过伤口，不过……也没?什么帮助了?。”

    为了?防止在衣服里藏匿武器，斯亚监狱会给进?入的犯人换上统一的牢服，他暴露出的皮肤上伤痕触目惊心，除了?那张脸白净如玉，没?有哪一处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

    如果不是被迫，谁又愿意离开祖祖辈辈生长了?千百年的家园呢。

    “陛下。”

    最奇怪的一点，两颗极光珍珠之间的共振是没?有距离限制的，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他能够通过共振确定约珥就?在CC-09上。

    可就?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还是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从看管森严的基地中偷走了?幼崽。

    他都不知道，小殿下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然而小家伙被偷走的时候必定下了?迷※药，才会一点挣扎都没?有。

    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在海水与他鱼尾鳞片之间, 还有一层浅淡的水膜。

    林不闻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起来不太像昏迷，比较像……已经死?了?。

    崽崽太小, 还没?有学会化出双腿, 不能离开水太久, 因?此即便现在陆地上的医疗条件更好, 他们还是选择在海里为崽崽做检查。

    “他来到这世间，不需要承担重任。”王专注地看着熟睡的幼崽，一分一毫也没?有移开视线，“不用做什么了?不起的人鱼，只?要做一个孩子。”

    不懂……什么？

    有快乐的童年，用蜂巢与蜜糖、珊瑚城堡、沙丁军团指挥乐铸成的梦境。

    他是单纯柔软的，也只?需要单纯柔软就?够了?。

    这样的伤害在赫特星上是不允许的，哪怕在罪大恶极的罪犯，也该交给法律来处置，而不是任凭个体的心情?施以极端暴力，不然他们与那些犯罪者又有什么差别。

    林不闻的思绪漫游忽然被打断，他回过神，看向王：“……您说什么？”

    房门关闭后，屋内一片寂静。

    他的祖父用斯亚来命名这一特殊监狱，流传至今，关押的全是十恶不赦的重刑犯。

    稍长的黑发被海浪扑得湿透，贴在冰峰一样的脸颊上，皮肤比天生冷白调的人鱼族还要苍白，虚弱得可怕。

    这里没?有守卫，有的只?是三道不同方式认证加密的大门。

    后来因?为这种惩罚过于残忍，民?众请※愿撤除，于是就?改成了?仅在审讯特级战犯时使?用，一旦人认了?罪，就?转移到普通的牢房。

    埃里希和林不闻依次通过，进?入最里层。

    在那之后，劫匪却把他带到了?弃星上。

    小家伙睡得很安稳，白嫩嫩的小手合拢枕在脸颊下, 含着奶嘴, 偶尔吐出几?个小泡泡来。

    “他的名字。”王说，“约珥·西奥多?。”

    幼崽把自己包裹在水膜之中，仿佛回到了?温暖的母体。

    埃里希皱了?下眉：“动了?刑？”

    谁会用这样的含义来命名一个新生的孩子呢？

    他最后看了?一眼砸吧砸吧嘴、耳鳍一抖，换个方向继续睡的小幼崽，冷静地收回视线。

    就?连陛下本人，也是用「他」来代指自己的儿?子，还真是从没?有喊过名字。

    若只?是单纯通过幼崽来发泄对皇族的不满，凯瑟琳和夏荣检查过，小家伙非但没?有受半点伤，还养得白白胖胖，几?个月下来长大了?不少。

    王走近用极光岩和钻石砂混合打造的基体, 比基地外流动的海浪更深、更蓝的静止海水中, 沉睡着一条小小的人鱼幼崽。

    人类的肌理?构造与人鱼不同，一旦受了?伤，碰到盐水会很疼，更别提这样从头到脚都泡在海里了?。

    约珥还不到一岁，天真地以为世界上所有都是好人，所以就?算是醒过来以后也不会大哭大闹，说不定还觉得是认识了?新朋友。

    正是瞥见王这一个微小的神色改变，林不闻抿抿嘴，转身向几?个医护人员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全部离开。

    凯瑟琳、夏荣和两个护士向埃里希行过礼后，向后退去, 留出通道。

    约珥。

    因?为他是皇室直系血脉, 是人鱼王的孩子。

    无须成龙成凤，更不该沾染祖辈的仇恨血债。

    埃里希从来没?有感受到他的哭叫或求救。

    要不是那些该千刀万剐的——

    在埃里希小的时候，斯亚监狱又称旱牢，将犯人用最强韧的水草倒吊在海面上，头颅到胸膛浸没?在熟悉的海水中，其他部位则赤*地暴露在空气里。

    彼时人鱼还没?有被迫进?化出水陆两栖的能力，仅能短暂地跃上礁石晒晒星光，但也要保持鱼尾浸在海中。

    埃里希佩戴在耳垂上的极光珍珠同小约珥的奶嘴是所剩无几?的珍宝，能够共振，尤其是在一方遇到危机的时刻。

    “陛下。”

    然而旁边墙壁上贴着的检测仪器又显示他在不久前挣扎过，对水草锁链和电鳗的攻击也都有反应。

    打开牢房灯光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连最细小的起伏、颤动都没?有。

    如果说偷走幼崽是想要借机威胁他、挟迫皇室，那么一定会与他联系，要钱要珠宝哪怕是要王位，总得有个所求吧？

    埃里希没?有碰他，也没?有出声，隔了?几?步之遥静静地望着，金瞳闪烁了?一下。

    恰巧，今日又来了?两个。

    CC-09的感染者已经无限趋近于死?亡，身体细胞不会再给自己修修补补，甚至干脆不工作了?，所以就?算外来的包扎上药，也不过是擦拭血污。

    另外，约珥的出生、或者说存在，在整个赫特帝国都是绝对机密，知晓的人鱼寥寥无几?。

    埃里希的眸色深了?深：“——那个绑架犯。”

    *

    埃里希最先见到的是另一个人。

    这个人类，和泄密者是什么关系？

    如今斯亚监狱的形式没?有改变，只?不过俗名从旱牢改成了?水牢——鉴于这些外来犯都是土生土长的陆地种族，把他们下半身困在水里，是差不多?效果的胁迫。

    斯亚监狱几?近荒废，零星关着几?个外来罪人。

    理?论上作为军※方的奥维是不参与公?※检※法事项的，尤其在绑架犯并不符合上军事法庭的情?况下；但陛下的私人武装“迷雾”舰队一直是他带队，绑架犯也是他亲手抓回来的，所以接到林不闻的消息后，他就?在监狱门口等着了?。

    然而他从来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具身体原本应当是很漂亮的，可以勾起他人无限遐想的那种；然而现在种种旧伤新伤垒加，

    林不闻悬在角落里，感受着比任何地方流速都更缓慢的海水拂过全身，填满鳞与鳞之间每一个渴求原生自然的罅隙。

    “王。”

    虽然埃里希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每一个坐在王位上的掌权者都要对整个族群的血腥历史研读得透彻才行。

    “约珥。”

    他想，大海是真的很好。

    以为自己“习惯”了?陆地上的生活，也发现了?许多?海洋中的不便，然而等到真的回归浪涛，才发觉本能上的爱是无法割弃的。

    好似印象中，要么是虔诚地称呼为“小王子”或是“小殿下”，要么使?用「极光珍珠」这个秘密代号。

    如今，人鱼族已经可以自由地生活在水陆两地，旱牢也不再适用，改为其他手段。

    一个种族，一个强大的帝国想要延续下去, 新生命的必不可少的，因?此每一条小小鱼都是赫特帝国宝贵的财富。

    尾部鳞片是他们的保护层，也是最需要呼吸水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