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春澜衔川·卿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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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鸿信需要留在化章门照顾苏雁来与段禾清的伤势，分身乏术，苏雁来也经不起颠簸。

    霍戎从早忙活到晚，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将散落在化章门各处的死士都找到，全送去后山。

    ——光风霁月的数人于此相伴，定然不会孤单。

    其余毒物们汇成一支队伍，在他前面疯狂奔逃，不时还有新同学加入。

    “游侠陆照霜之墓”

    若说谢钧是苏雁来的生身之父，曾在幼年时予她关心宠爱。

    但他旋即想到，霍戎的马不该认识这里才对，必然是他的马将它带过来的。

    谢钧罪大恶极，苏雁来以为自己至少可以保住陆照霜的性命，却终究什么都没能留住。

    《我在江湖收集图鉴那些年》

    最后一次额头触及地面，苏雁来没有起身。

    他们本想等苏雁来的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再告诉她陆照霜的死讯，以防她因悲伤影响休息。

    段禾清：“……”

    韩鸣阳霎时惊喜万分，马儿识途，竟自发自觉地又回到了这里。

    经过这一番闹腾，在场的四人都各自清醒且冷静了一下。

    恶心就恶心吧，不咬他就完了。

    段禾清脱离了生命危险，余下的就还算好办，他和苏雁来有谢鸿信一人照顾即可，韩鸣阳被赶去休息。

    谢钧与苏琼音的尸身同样要收敛，谢鸿信没让韩鸣阳和霍戎帮忙，只由他与苏雁来忙活了整夜。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两位父亲。

    奈何霍戎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不到半个时辰就又跑过来找活干。

    霍戎行事向来粗犷，做不来照顾病人的活计，于是揽下了打扫战场的任务。

    她盯着陆照霜怔然良久，忽而释然。

    他们在间隔一定距离的地方挖了两个坑。

    在她上半身起来落下的间隙中，泪水如银珠般颗颗坠落，砸上地面，积出一小片水渍。

    没想到骏马竟像真听懂了一样，一溜小跑奔向韩鸣阳，黑马看它走了就也跟了上来。

    韩鸣阳于昏睡中被谢鸿信的哭声惊醒，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段禾清不行了。

    韩鸣阳与霍戎在坟前再次行礼。

    韩鸣阳抱了几件衣服出来，就要带两匹马一起离开。

    “鹤天风谷千古流芳”

    从他的视角来看，谢鸿信脑袋埋在被褥中，正瘫坐在床前痛哭不止。

    韩鸣阳走在路上，手里攥着饵料，衔川竹和春澜雪在饵料的吸引下跟在他身边。

    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身体微微抽动，痛哭失声。

    霍戎握着一柄不知从化章门哪里找出来的剑，撞开门就冲了进来，急忙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起初韩鸣阳看着这一堆花花绿绿，几乎都要窒息，但看多了就习惯了，算是强行脱敏。

    韩鸣阳刚醒，脑子也不太走字儿，乍一看见段禾清睁眼，他并未反思是自己刚刚猜测有误，而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诈尸了，登时被吓得大叫一声，接连后退数步，险些摔在地上。

    韩鸣阳想帮忙一起清理，却被霍戎拦下。

    韩鸣阳走出一段，驻足回望，见青葱竹林笼罩之中，有万丈霞光披挂在墓碑之上，辉光无限，蓦地心生慰藉。

    但在合棺之前，谢鸿信还是决定让苏雁来见陆照霜这最后一面。

    韩鸣阳算是众人里伤势最轻的，只是手臂被抓破了。

    一望之下，苏雁来的视线瞬间模糊。

    韩鸣阳用冷水洗了把脸，重新恢复了神志。

    墙缝、草丛、屋檐、水缸，以及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都有毒物窜出。

    苏雁来只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无论如何都无法消解，再说不出来别的话。

    韩鸣阳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猛地支棱起来冲向床边。

    霍戎再见到这两匹马同是一惊：“我还以为它们早就跑没影儿了。”

    正是他与霍戎的马。

    正是这个人，用自己的

    其中之一安放陆照霜的棺椁，另一个，则是为鹤天风谷的人所立的衣冠冢。

    谢鸿信与韩鸣阳霍戎一起为陆照霜擦去血迹，整肃衣冠。

    但马缰马鞍都扔在了密道前，韩鸣阳来不及去找鹤天风谷里有无这种东西。

    谁知他刚一进大门就惊讶发现，有一黑一枣红两匹马在院中散漫地踱来踱去。

    虽说现在还未到夏天，但气温也不算低，尸体没法存放在房间中太久，还是得赶紧入土。

    他用一辆板车推尸体，将死士的尸体全部运往后山，等着一起掩埋。

    兄妹二人围在苏琼音身前，望着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强撑住笑容，哽咽地唤了一声“师父”。

    苏琼音换了一套崭新的碧色衣裙，头发也重新梳洗过，整个人不染纤尘，在温柔摇曳的烛光中更显倾城之姿。

    韩鸣阳看着霍戎虎目含泪，显然是已经被毒物摧残好多天了，到底是说不出那个“怕”字。

    就在韩鸣阳奔到谢鸿信身边，尚在搜肠刮肚该如何劝慰他时，无意中偏头扫了段禾清一眼，却正巧与段禾清视线相接。

    陆照霜不善言辞，护着苏雁来逃亡的三年来，除了教她剑法，他并不常与苏雁来说话，也从不曾提及自己的过去。

    陆照霜身着干净的灰色武服，长发梳得一丝不苟，用黑色发冠束在头顶。

    霍戎带了两坛好酒，以酒酹地，与陆照霜和素未谋面的鹤天风谷众人共饮。

    她深吸一口气，先努力扬起笑脸，这才垂下目光望向棺中的陆照霜。

    他们只能在野地里另辟出一条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着马车在半山腰处选了一块平坦开阔的宝地。

    陆照霜、苏琼音与谢钧的尸身则盖上白布，停放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

    霍戎正要去叫苏雁来，谁知他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苏雁来拜陆照霜为师，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因陆照霜教她剑法。

    苏雁来先前与陆照霜并没有交集，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

    马车上不去台阶，韩鸣阳与霍戎两个人没法抬着棺材爬山。

    两座坟茔并立，坟前各自立着墓碑，是霍戎买棺材时一起让人做好的——

    没有预想中的嚎啕大哭，苏雁来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地走到棺材旁边。

    韩鸣阳伸手去摸枣红骏马的脸，和它贴贴，夸奖道：“做得好！”

    韩鸣阳将鹤天风谷的校服整齐放进另一具空棺，埋进他挖好的坑中。

    霍戎赶去离此地最近的镇上，买了两口棺材，风风火火地用马车拉了回来。

    也许是为救昔日好友的孩子，也许只是见不得不平之事，陆照霜远赴此地。

    那陆照霜便是以身作则，教她如何处世立身的父亲，只要待在他身边，苏雁来就觉得莫名安心。

    死者已矣，就算韩鸣阳再不想让段禾清出事，也没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他像是睡着了，只是脸与手部的皮肤都苍白得不自然。

    就这样，韩鸣阳像牧羊犬赶羊一样，把逃跑的蛊虫全部赶回蛊室。

    凡是春澜雪和衔川竹去到的地方，毒物们就会从栖身处惊动。

    谢鸿信将陆照霜最后用的那柄剑擦拭干净，也放进了棺中，端正摆放在陆照霜身侧。

    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像叫宠物狗一样朝枣红骏马招了招手：“快过来，咱们该走了。”

    谢鸿信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去给段禾清配新的药了。

    韩鸣阳右手背上那两个被谢鸿信放蛇咬出的血洞已经结痂，也快要好了，遂不去在意。

    还是在那个雨夜，苏雁来待在霍戎的茅屋里，眼望着屋外的篝火，她才知道了有关陆照霜的些许过往。

    霍戎受了些内伤，谢鸿信原本让他自去找个空屋子静养。

    陆照霜是她的保护者，亦是她的依赖。

    苏雁来退开几步跪下，朝棺材磕了几个头。

    霍戎指着刚从墙跟下溜过去的一只蜈蚣无语凝噎：“……你怕吗？”

    他这一嗓子惊得谢鸿信止了哭声，同时把霍戎引了过来。

    时近傍晚，两人下了山。

    但面对并不熟悉的苏雁来，陆照霜竟能做到以诚心相待，以性命相护，苏雁来怎能不动容。

    苏雁来却从未表露过，其实陆照霜于她而言，是师，但更像父。

    以前只在画中见过母亲，苏雁来从没想过能有机会见到母亲的真容，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竭尽所能用目光描绘母亲的面容。

    韩鸣阳跑上山顶，想从鹤天风谷中翻找出几件旧衣服。

    未来她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将心里话讲给陆照霜听，何必急在这一时。

    韩鸣阳的盹儿醒了，神清气爽，睡是睡不着了，于是他跑去帮霍戎。

    于是便由韩鸣阳与霍戎扶灵，将陆照霜送往见青山。

    这些天没上药也没管它，伤口很让人省心地自动愈合了。

    之后，韩鸣阳与霍戎扛着铁锹，去后山挖了一处大坑，埋葬了所有死士。

    苏雁来竟然就立在门外。

    韩鸣阳找到霍戎时，他正在泼水清洗地面上的血迹。

    随即他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段禾清脸上，惊喜欢呼：“姓段的你醒啦？！”

    苏雁来动了动嘴唇，内心迫切地想对陆照霜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韩鸣阳找来春澜雪与衔川竹，带着它们搜寻藏在化章门各个角落的毒物，将它们聚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