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神坂道·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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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在胃部翻腾，记忆叠加苏醒。长谷川悠里清晰地回想起今天早晨偷听到的，打给父亲那通电话的完整内容。
长谷川尚子恍若未闻，声音微颤：“不要离开妈妈……不要再丢下妈妈一个人。”
找遍所有可能的角落仍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穿着便利店工装出门，结果没走两步，天空就降下瓢泼大雨。
“但是，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长谷川悠里不敢置信地出声。
这就是母女吗？
长谷川尚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以及一种隐隐的被背叛的愤怒。
不过这样也好。
大雨自阴翳的天空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袭向地面，奏出嘈杂的曲调。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行人纷纷抱头躲避，脚边溅起串串水花，随即淹没在磅礴的雾雨朦胧中。
两条金手链，便宜长谷川母女了。
“你？”
“怎么了？”
里见昭奈深吸一口气。
“妈，我没有抛弃你，”悠里试图解释，“我只是想去上学而已。至于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
刹车声在耳边响起。
长谷川悠里一愣，和店长核对完信息后才发现今天根本没什么新人店员来。
里见昭奈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这笔钱足以支付留学初期学费了，至于其他的，她可以再想办法。
差不多该到时间了。
她曾无数次见到她手上来历不明的伤口，一年四季，妈妈的手永远在结痂与皴裂这两个极端里反复跳跃。但每当她询问时，她又会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说自己在超市打工时不小心划伤了，然后笑容满面地为她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长谷川悠里不愿深想。
“妈妈不该打你。”
在那一瞬间，悠里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是里见椿那张漂亮又轻飘飘到让人觉得有些不爽的脸。
无人应答。
彼时的尚子，温柔拥住了悠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呀，只要有你在身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开心、最快乐的人啦！”
那么，作为同样对这个世界来说“多余”的那个人，解决事件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假扮长谷川悠里，成为长谷川悠里，欺骗这个世界。
是时候离开庇护，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
“悠里……就这样聊聊好吗？别开门。”
“悠里，你怎么可以……”她几乎失控，“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忍受到今天的！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长谷川悠里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才没有，别乱讲。”悠里嗔怪，她想和往常一样推开她，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来。她扑到尚子怀里，把头埋在她胸前，用轻快的豪言壮语掩饰掉自己的哽咽：“妈……我以后一定会赚大钱，我们会住最豪华的房子，吃最好吃的餐馆，看遍最漂亮的风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从小到大，学习也好人际交往也好，她都是不需要家人操心的类型。妈妈承受着流言蜚语，孤身一人将她拉扯长大，她心疼她的不易，本就鲜少和妈妈吵架。
若人死前真有走马灯，她希望见到的人，是外婆。
“妈！”
然后——代替她去死，从而使这个世界中的母女关系抵达一种新的平衡。二人在世界的侧面中存活下来，循环被切断，残像自会消失。
她鼓起勇气坦白：“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有在向绘画比赛投稿，虽然没拿到什么名次，但也攒下了一些奖金。”
她躲在沿街咖啡店的雨棚下，心中暗想。
里见昭奈站在拐角阴影处暗想。
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刺目的银白色车灯晃花视线，她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迎上夺命的蓝色重型集卡。
很不幸，她包里的驾照、伞和钥匙也随着衣物一同消失了，仿佛冥冥之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着她回家似的。
她下意识咬起指甲。
“……”
真是事与愿违。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牙牙学语时的记忆模糊到难以言状。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人，是外婆。是外婆风风火火地把她从那间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带走，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潇洒离开她的世界，来去都匆匆。
但此刻她已经听不清了。
既然如此，在梦中被改变的事实，也可以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基石真实存在。
她没办法苛责母亲。
她拧起眉，门后突然传来长谷川尚子略带慌乱的声音：“不，不要开门。”
门内传来尚子压抑的哭声。
泪水濡湿睫毛，长谷川悠里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不会超过五分钟。
直到有一天，她下班后路过工地时，看到了正在背沙的母亲。
母亲的声音近乎哀求。
由于门板的阻隔，尚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悠里……就当我求你，你想考哪所大学都可以，不想结婚也可以，但不要去留学好吗？外面真的很危险……”
或许这么多年来，觉得自己和妈妈两个人就能好好生活，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这些年，母亲始终与父亲保持着联系，无视她的意愿，时时向他汇报着不愿认回的女儿的近况，究竟是一种关心、一种窥探、一种控制，还是一种筹码呢？
“妈，这两天，我会暂时住在朋友家，”悠里郑重许下承诺，“冷静一下，对我们都好。你放心，往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是我最爱的妈妈，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长谷川悠里不解。
被神秘新人告知加班后的半小时，她兢兢业业守着收银台，直到店长回来后看到她一怔。
“今天早上，是我说得太过火了。”
万幸的是，这位神奇的小偷竟将钱包留下了。
梦境是另一个世界的侧面。
“糟透了。”
沉默片刻后，悠里在走廊上席地坐下。
生命力正一点一滴自体内流逝，她冷静计算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命。
她忿忿想着。回到员工休息室，她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明明早晨换工装时将衣服放在了包里，此刻包安然无恙躺在柜子里，然而她的衣物却不翼而飞了。
长谷川悠里仰头望天，喃喃自语。
“哎呀，脾脏破裂，胃部大出血
她还记得那一天晚上，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迎接母亲下班回家，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笑脸，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没有直接哭出来。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到底是谁在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言下之意，好像并没有让她加班的意思。
尚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轻轻捏了捏悠里的脸：“像只小花猫一样。难道是碰上难缠的客人，把工作搞砸了，又不好意思和妈妈说？”
总觉得……在发生过这样激烈的冲突之后，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呢。
“妈，开门。”
总之，成为小偷也是工作的一环。
那样瘦小而苍老的母亲，弯腰驼背，将一袋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黄沙艰难地甩到背上。身上廉价破旧的短袖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她的腿在抖，几乎没有办法保持站立，整个上半身弯曲得几近与地齐平。
温热的鲜血自身下蔓延开，五脏六腑被碾碎的剧痛在一瞬间袭向她的神经。梦境中的痛觉如此真实，以至于她下意识挣扎求生想要努力呼吸，却由于鲜血呛进喉管，只能零星地发出几声如残破手风琴般“赫赫”的声响。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呈现出洁净的青蓝色，长谷川悠里如往常一样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此时她已经换上了长谷川悠里的私服，包里放着她的证件和钥匙。悠里身材高挑，她的尺码对她来说不太合身，袖子和裤子都长出一截，她只好胡乱挽了挽。
一定。
或许不开门是对的选择。
《香樟树之里【日系灵异】》
店长这么说。
对此，她早已做好觉悟。
“你至少不能不管悠里，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那个女人根本生不出小孩，这么多年你不是早该知道了吗？你准备什么时候接我们过去，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三口。”
一双踩着木屐的脚静静停在她眼前，对方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临死前苟延残喘的姿态，蓝绿色羽毛长耳环垂下来。
“咔——”
“哪有那么危险，”长谷川悠里叹气，“国外也有人正常生活啊。”
就算是梦，要她以一次生命作为代价的话，总得收些额外 的报酬。
工地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在这个快被生活彻底压垮的女人身边逗留，给予哪怕一个眼神的帮助。
她们同时开口。
长谷川悠里转身离开。
在这个世界里，每当有一个长谷川尚子被杀，就必然会有一个长谷川悠里死去。
然后，你就再也不用去工地当苦工，搬黄沙。
“好。”
“怎么了，看到我回来，为什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三口……
*
她知道，母亲对她的付出是真实的。
奇怪……
] 痛苦在胃部翻腾，记忆叠加苏醒。长谷川悠里清晰地回想起今天早晨偷听到的，打给父亲那通电话的完整内容。
长谷川尚子恍若未闻，声音微颤：“不要离开妈妈……不要再丢下妈妈一个人。”
找遍所有可能的角落仍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穿着便利店工装出门，结果没走两步，天空就降下瓢泼大雨。
“但是，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长谷川悠里不敢置信地出声。
这就是母女吗？
长谷川尚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以及一种隐隐的被背叛的愤怒。
不过这样也好。
大雨自阴翳的天空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袭向地面，奏出嘈杂的曲调。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行人纷纷抱头躲避，脚边溅起串串水花，随即淹没在磅礴的雾雨朦胧中。
两条金手链，便宜长谷川母女了。
“你？”
“怎么了？”
里见昭奈深吸一口气。
“妈，我没有抛弃你，”悠里试图解释，“我只是想去上学而已。至于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
刹车声在耳边响起。
长谷川悠里一愣，和店长核对完信息后才发现今天根本没什么新人店员来。
里见昭奈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这笔钱足以支付留学初期学费了，至于其他的，她可以再想办法。
差不多该到时间了。
她曾无数次见到她手上来历不明的伤口，一年四季，妈妈的手永远在结痂与皴裂这两个极端里反复跳跃。但每当她询问时，她又会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说自己在超市打工时不小心划伤了，然后笑容满面地为她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长谷川悠里不愿深想。
“妈妈不该打你。”
在那一瞬间，悠里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是里见椿那张漂亮又轻飘飘到让人觉得有些不爽的脸。
无人应答。
彼时的尚子，温柔拥住了悠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呀，只要有你在身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开心、最快乐的人啦！”
那么，作为同样对这个世界来说“多余”的那个人，解决事件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假扮长谷川悠里，成为长谷川悠里，欺骗这个世界。
是时候离开庇护，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
“悠里……就这样聊聊好吗？别开门。”
“悠里，你怎么可以……”她几乎失控，“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忍受到今天的！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长谷川悠里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才没有，别乱讲。”悠里嗔怪，她想和往常一样推开她，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来。她扑到尚子怀里，把头埋在她胸前，用轻快的豪言壮语掩饰掉自己的哽咽：“妈……我以后一定会赚大钱，我们会住最豪华的房子，吃最好吃的餐馆，看遍最漂亮的风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从小到大，学习也好人际交往也好，她都是不需要家人操心的类型。妈妈承受着流言蜚语，孤身一人将她拉扯长大，她心疼她的不易，本就鲜少和妈妈吵架。
若人死前真有走马灯，她希望见到的人，是外婆。
“妈！”
然后——代替她去死，从而使这个世界中的母女关系抵达一种新的平衡。二人在世界的侧面中存活下来，循环被切断，残像自会消失。
她鼓起勇气坦白：“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有在向绘画比赛投稿，虽然没拿到什么名次，但也攒下了一些奖金。”
她躲在沿街咖啡店的雨棚下，心中暗想。
里见昭奈站在拐角阴影处暗想。
等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刺目的银白色车灯晃花视线，她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迎上夺命的蓝色重型集卡。
很不幸，她包里的驾照、伞和钥匙也随着衣物一同消失了，仿佛冥冥之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着她回家似的。
她下意识咬起指甲。
“……”
真是事与愿违。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牙牙学语时的记忆模糊到难以言状。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人，是外婆。是外婆风风火火地把她从那间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带走，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潇洒离开她的世界，来去都匆匆。
但此刻她已经听不清了。
既然如此，在梦中被改变的事实，也可以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基石真实存在。
她没办法苛责母亲。
她拧起眉，门后突然传来长谷川尚子略带慌乱的声音：“不，不要开门。”
门内传来尚子压抑的哭声。
泪水濡湿睫毛，长谷川悠里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不会超过五分钟。
直到有一天，她下班后路过工地时，看到了正在背沙的母亲。
母亲的声音近乎哀求。
由于门板的阻隔，尚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悠里……就当我求你，你想考哪所大学都可以，不想结婚也可以，但不要去留学好吗？外面真的很危险……”
或许这么多年来，觉得自己和妈妈两个人就能好好生活，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这些年，母亲始终与父亲保持着联系，无视她的意愿，时时向他汇报着不愿认回的女儿的近况，究竟是一种关心、一种窥探、一种控制，还是一种筹码呢？
“妈，这两天，我会暂时住在朋友家，”悠里郑重许下承诺，“冷静一下，对我们都好。你放心，往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是我最爱的妈妈，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长谷川悠里不解。
被神秘新人告知加班后的半小时，她兢兢业业守着收银台，直到店长回来后看到她一怔。
“今天早上，是我说得太过火了。”
万幸的是，这位神奇的小偷竟将钱包留下了。
梦境是另一个世界的侧面。
“糟透了。”
沉默片刻后，悠里在走廊上席地坐下。
生命力正一点一滴自体内流逝，她冷静计算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命。
她忿忿想着。回到员工休息室，她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明明早晨换工装时将衣服放在了包里，此刻包安然无恙躺在柜子里，然而她的衣物却不翼而飞了。
长谷川悠里仰头望天，喃喃自语。
“哎呀，脾脏破裂，胃部大出血
她还记得那一天晚上，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迎接母亲下班回家，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笑脸，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没有直接哭出来。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到底是谁在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言下之意，好像并没有让她加班的意思。
尚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轻轻捏了捏悠里的脸：“像只小花猫一样。难道是碰上难缠的客人，把工作搞砸了，又不好意思和妈妈说？”
总觉得……在发生过这样激烈的冲突之后，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呢。
“妈，开门。”
总之，成为小偷也是工作的一环。
那样瘦小而苍老的母亲，弯腰驼背，将一袋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黄沙艰难地甩到背上。身上廉价破旧的短袖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她的腿在抖，几乎没有办法保持站立，整个上半身弯曲得几近与地齐平。
温热的鲜血自身下蔓延开，五脏六腑被碾碎的剧痛在一瞬间袭向她的神经。梦境中的痛觉如此真实，以至于她下意识挣扎求生想要努力呼吸，却由于鲜血呛进喉管，只能零星地发出几声如残破手风琴般“赫赫”的声响。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呈现出洁净的青蓝色，长谷川悠里如往常一样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此时她已经换上了长谷川悠里的私服，包里放着她的证件和钥匙。悠里身材高挑，她的尺码对她来说不太合身，袖子和裤子都长出一截，她只好胡乱挽了挽。
一定。
或许不开门是对的选择。
《香樟树之里【日系灵异】》
店长这么说。
对此，她早已做好觉悟。
“你至少不能不管悠里，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那个女人根本生不出小孩，这么多年你不是早该知道了吗？你准备什么时候接我们过去，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三口。”
一双踩着木屐的脚静静停在她眼前，对方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临死前苟延残喘的姿态，蓝绿色羽毛长耳环垂下来。
“咔——”
“哪有那么危险，”长谷川悠里叹气，“国外也有人正常生活啊。”
就算是梦，要她以一次生命作为代价的话，总得收些额外 的报酬。
工地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在这个快被生活彻底压垮的女人身边逗留，给予哪怕一个眼神的帮助。
她们同时开口。
长谷川悠里转身离开。
在这个世界里，每当有一个长谷川尚子被杀，就必然会有一个长谷川悠里死去。
然后，你就再也不用去工地当苦工，搬黄沙。
“好。”
“怎么了，看到我回来，为什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三口……
*
她知道，母亲对她的付出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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