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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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清念提裙跨过门槛，不妨落足地有一处小积洼。泥水瞬间浸透罗袜，吸附在脚踝上，好似冰凉水蛭。

    哪怕德妃城府再深沉，总不该半点反应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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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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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者正如常清念最初怀疑的一般，那人就是德妃。

    常清念这话来得突兀，德妃不解其意，便只谨慎回应，教人挑不出错儿来：

    “崔福，将伞拿下去。”

    “何事要见朕？”

    “原来是悫妃，妾身还道是谁。”

    见德妃果真在意，常清念蓦地挑唇，只道：

    但经过此番交谈，德妃已经明了，纵使她眼下对常清念仍有疑虑，却也定不能放常清念走，否则便是让岑贵妃如虎添翼。

    “更何况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妾身不过是承蒙长姐庇佑，眼下略得脸些，如何敢妄图左右圣意？”

    瞥见承琴手中那把素色油纸伞，崔福猛然想起皇上不翼而飞的扳指和扇坠子，心道皇上对常妃的确不同，说不准是同常妃有约在先？

    见德妃态度有所松动，常清念终于寻到机会，便状似不经意地道：

    常清念不由怔住，她竟是疼习惯了。此时经承琴一提，才慢慢觉出几分刺痛。

    德妃眉心微蹙，心中颇为意外，不由追问道：

    “是，多谢娘娘提醒。”

    德妃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常清念，只见她眸光空明清澈，唇角却噙着笑意，耐人寻味。

    “今夜过后，大行皇后的梓宫便将起行往慕陵外暂安。丧仪上的琐碎事了却，那人一旦腾出手来，想必便会回头对付本宫。”

    半晌没听见声响，常清念轻轻抬眼。瞧见崔福脸色变换个不停，心里不禁有些瘆得慌。

    一眼瞧见案前端坐的身影，常清念没敢多看，立马拜道：

    闻知自己猜的不错，常清念恭敬应下，福身送德妃离去。

    她们撞见的偷听之人，会是悫妃吗？

    常清念顿了顿，又故作好奇地问道：

    深知御前之人不可得罪，常清念客气地朝崔福颔首。

    崔福倏然惊醒，连忙一拍脑门，不敢怠慢地躬身道：

    “皇上与太后并非亲母子，你切记莫要与太后走得太近，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娄美人如今身怀龙裔，妾身正琢磨着择日过去探望，不知娘娘可愿允准？”

    数日下来，常清念连同周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听出德妃只是说些场面话敷衍，常清念并不感到意外，心中暗自筹谋着，该如何消解德妃对她的防备。

    须臾间，计上心头。

    “常妃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崔福听罢，心中不由得纳闷。这等无足轻重的小事，常妃是怎么敢拿来打扰皇上的？

    “说来妾身今晨回殿时，曾在廊上撞见一人，那人似是刻意躲着妾身，也不知是谁这般鬼鬼祟祟……”

    思及皇上正在里头批折子，崔福将常清念引去一旁，压着喉咙问道：

    常清念微微颔首，只将伞抱在怀里，随着崔福走进御书房。

    德妃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道：

    “娘娘，您相信德妃所言吗？”

    常清念轻声复念，望着窗外湛蓝如洗的苍穹，心中却沉甸甸地压着事，并无半分拨云见日的喜悦。

    恰如常清念所言，皇后生前见的最后一人便是她，任谁也无从分辨她话中真假。

    “奴才见过常妃娘娘。”

    承琴蹲下身子，掌心虚搭在常清念膝前，无不担忧地问道。

    “妾身来向陛下谢恩，多谢陛下前些日子照拂……”

    话虽如此，但常清念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眼前这位常相次女，倒是比自己预想中更深藏不露。

    周玹终于舍得一开尊口，待崔福退下，这才淡声问道：

    “信与不信，眼下也总归做不了什么。”常清念垂眸暗叹。

    常清念立在殿外静静等候，回想起崔福怪异神情，一抹疑惑自心底油然而生。

    “妾身听闻，悫妃与太后娘娘出自同族？”

    见常清念坚持，承琴无法，只得取来棉缎护膝，服侍常清念换上。

    周玹掀起眼，目光自上而下，缓缓扫过常清念乌黑油亮的发髻，清丽素净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紧紧攥着伞柄的纤指上。

    常清念羽睫微垂，遮住眼底精光，轻声抛出诱饵：

    德妃颔首，既已决意收拢常清念，便含糊叮嘱道：

    承琴察言观色，回身问道。

    “娘娘急什么，这几日阴雨连绵，莫非您膝上不疼了？”

    “还望娘娘保重玉体，日后妾身等人皆要仰仗您呢。”

    承琴推开窗牖一角，明媚日光顿时倾泻而入，映照在常清念未施粉黛的面容上。

    “只要这把柄不是落在岑贵妃手里，咱们便还都有的缓儿。”

    德妃仍旧不曾放下戒备，淡定发问道。

    还伞？

    如今她在宫中没有根基，德妃也好，太后也罢，无论哪一方，都不是她能轻易撼动的。

    那指本就白皙如玉，此刻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仿佛下一刻便要折断似的，应是太过紧张。

    天光乍破，阴霾尽散，几日来笼罩京城的雨幕终于消退。

    常清念深感此事迫在眉睫，故而十分想同周玹独处，好让周玹多牵念她几分。<                                                此刻常清念竟也能想通岑贵妃为何心急，只因除却在泰安殿几筵前打几个照面，周玹根本不踏足后宫。

    “崔公公？”

    “大行皇后丧仪过后，宫中诸事繁杂，想来要劳烦德妃娘娘费心了。”

    “多谢常妃妹妹。只是宫中之事，泰半都是由岑贵妃在打理，本宫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素日本就没什么好费心的，也算是半个闲人。”

    常清念听见上首一声轻响，似乎是御笔落在笔山上。

    “娘娘愁眉不展，可还是惦记着去御前？”

    德妃沉吟片刻，回忆道：

    德妃深深看了常清念一眼。常清念言下之意，便是坦荡承认所谓继后人选是谎话，可那又如何？

    “妾身参见皇上。”

    “你很擅长体察人心。”

    “常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常清念轻叹一声，仿佛真是在替德妃烦忧：

    悫妃不过是德妃设下的障眼法，此刻故意想要误导常清念而已。

    “本宫只记得悫妃好似出去过一趟，旁人皆离得远，本宫未曾留意。”

    常清念扶着承琴的手，走得愈发谨慎、缓慢，悠然叹道：

    没等常清念继续编下去，周玹已然出言打断。

    莫非不是德妃？

    常清念微眯杏眼，心中转过几个来回，缓缓道：

    “将皇上送来的伞好生收着，过后本宫亲自去还。”

    察觉其中或有蹊跷，常清念只得暂且按下此事，转而提起另一桩：

    “还有呢？”

    “娘娘，您看外头这天，当真是晴亮亮的。”

    常清念语调清和婉转，略带疑惑地唤道：

    若德妃刚目睹过她与礼王纠葛，此刻又见皇帝对她嘘寒问暖。

    “此话当真？”

    “悫妃向来不得圣心，岑贵妃与本宫之下，你便是这宫中第三人。如今你在皇上跟前正是稀罕，那个位子，你何妨不能替自己争一争？”

    “崔总管不必多礼。”

    而今丧期未过，谁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在宫中乘轿。幸好她们眼下还留在凤仪宫里，离皇极宫倒不是很远。

    《娘娘巧呈窈窕》

    礼王之事终归是祸患，若能瞒周玹一辈子自然最好，但若有朝一日瞒不住，便须得让周玹舍不下她才行。

    今日周玹一反常态，竟没有立刻命常清念免礼。

    常清念隐约察觉哪里不对，可她又茫然不知。

    “天晴了。”

    见崔福已将伞带出书房，常清念只好再寻由头，柔声回答道：

    “德妃娘娘过谦了。岑贵妃虽为众妃之首，可若大行皇后生前，曾属意您为继后呢？”

    “皇上送来的那把伞，也该拿去还了。”常清念颔首道。

    常清念谦逊垂颈，说道：“妾身只会耍些小聪明而已，万望能入德妃娘娘的眼。”

    常清念顿时哑然，自打瞧见崔福脸色怪异后，心中便生出

    “妾身愚钝，顶多做个辅弼之人，如何能与诸位姐姐相争？”

    御书房外，崔福认清来人，忙端着拂尘上前问安。

    虽不知常清念为何押宝在她身上，而非看似更有希望的岑贵妃。

    承琴举着伞，陪常清念伫立在雨中，目送德妃身影消失在流霭与曙色间，忍不住低声问道：

    但不由常清念多想，崔福很快便折返回来，恭敬地说道：

    足底被雨水浸过，身上便不住发寒，常清念转身步入凤仪宫中，一面走，一面道：

    经过太极门后，凤仪宫檐脊仙兽已遥遥在望。见德妃仍在垂目思量，常清念为表归顺之意，便主动请缨道：

    常清念指了指抱伞的承琴，三言两语说明来意。

    疼痛仿佛已融入她骨髓中，这些年如影随形，她早已浑不在意。

    “大行皇后临终前，唯有妾身陪伴在侧。此时妾身同陛下说什么，什么便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