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泰来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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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罕见，变得多了大家不会信，云澜这般的仙禽就不同了，越是血脉繁杂，越是翎羽璀璨，譬如你，样貌不算很出众，资质反而就很好了，最开始的时候，云澜灰扑扑的跟麻雀一个模样，后来血脉越来越杂，羽毛反而绚丽起来。”

    竹上讪讪。

    竹上悄悄附耳告诉她:“是个葫芦精魅，最喜欢变幻容颜，别看现在是个白胡老头，回头就能变成美少年，可惜无论怎么变，眉心的灵纹都变不了，只能偏偏外乡人。”

    堂兄与堂弟的年龄，悬殊再大也该有个上限，有蕉下这么个少年人比照，竹上的存在更加扑朔迷离。

    “是骗人，但也不骗人，这幻术维持的时间非常久，超过这些仙禽的寿命，有生之年他们的幻术都不会破解，也就无所谓骗了。”

    他真担心葫芦老儿不讲道理，直接让他现出其它几个幻身的容貌，他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杜小草说。

    “幻术罢了，并非真正的云澜仙禽，摊主施展幻术在寻常的雀鸟身上，让买主误以为斑斓一片。”

    “他们怎么不把雀鸟变成凤凰呢？凤凰的羽毛更好看。”

    话才刚刚说完，杜小草的目光就变了，惊讶地看着竹上在她面前上演母鸡变鸭，短短几息之内，他的的容颜从竹上变成了那个刁钻的少年，那个带着竹上返回家中的少年！

    她把镜子交给竹上，让竹上揽镜自照。

    竹上默了片刻，认可了杜小草的说法，箬衣不是他，两人的成长经历不同，他只是寡言，箬衣却是有口难言，恨意弥漫。

    “帝姬真是聪慧，确实有一帮人做这样的生意，但不为贩卖，只为帮那些有需求的女子改换容颜，不用伤筋动骨，只需改变他人的目光所见，你可以想想生意多么火爆，不但女子，男子跑来求幻的也多得是，收费也贵。”

    “我爷爷也会回来的！”

    竹上打击他:“云澜倒是有不少，价钱也便宜。”

    “箬衣不是你，他对泰来城的印象全都是糟糕阴暗的，若有幻身留下来，这么多年的不满积淀，怕是要更加疯癫，恨不得把全城人都给杀光了。”

    有人上前掰扯他的面皮，想看看他是不是被替代了，竹上任由摆弄，真金不怕火炼。

    真心里，他还希望能从这堆“瓦砾”里发掘出真金，挑选一两个好苗子。

    杜小草讶异，再次拿起手中的镜子打量，外表依旧，想想它玄奥的功效，三千灵石确实少了，珍而重之地藏在芥袋里，不再挂腰间了。

    竹上惊讶地听着这些言语，不敢信按个刁钻嚣张的少年，内心里居然有这样的一面，他还以为人家真天不怕地不怕呢。

    杜小草警觉起来:“你呢，施展过幻术没有？”

    竹上哭笑不得:“雕虫小技罢了，何必一定要求真？”

    “当然没有，施展过幻术的容貌若还是我这般平淡，哪个傻子肯掏钱？”

    “因为这不是一间寻常的赌馆，赌的不是灵石银钱法宝仙剑，是修士的性命，你看那些离开时笑眯眯一脸放松的，就是达成所愿的，那些依旧黑着脸的，就是没有谈妥的，性命攸关，所有来往的人都脸色凝重，凡人畏死，敢豁出命的也没几个，所以生意不旺，看起来没什么客人，但做的都是大买卖。”

    竹上终于得了自由，长吁一口气往家中去，路过一家黑白相间的屋舍时，杜小草惊咦了一声:“这宅子好别致，里面是做什么的？”

    “当时年少，舍不得离乡，就弄了个他出来，让他替我在城中过活，大家都笑话我心软，这般心肠怎么修得了无情道，最终却是我成功了，多情和无情之间的玄妙，我也弄不清，早知道这一招有助稳固道心，就该给那箬衣也弄一个幻身留在泰莱城——”

    “赌馆。”

    戏谑的言语，却让竹上的目光闪烁起来，半响悻悻拉着杜小草走了。

    几句话的争吵，忽然让竹上迷茫起来，这具幻身叫他“堂兄”，但他都离开泰来城多少年了，这些小辈们连同他们的长辈们，都不可能见过自己，甚至不可能听说过自己，但听他们熟稔的口气，像是笃定了有这么个人似的。

    竹上也惊呆了，怒视葫芦老儿:“老东西！又捣鬼，赶紧给我变回去！”

    “也未必一定要好看啊，就平平淡淡的骗人，事后一走了之，想找出来都难，很多负心汉也是你们的大主顾吧？”

    前辈们虽然和蔼可亲，纵然不可亲也没有伤害过谁，一众小辈们出身也好，却还是没来由地自我贬低，总觉得前辈们高不可攀，远在云端，觉得自己渺小的如地上的尘埃，怎么蹦跶都蹦不到前辈们眼前，引不起他们的重视。

    竹上轻笑:“如此甚好，须知许多变幻了容颜的男女性情敏感，最见不得这面镜子，容易生事，那镜老儿能活到现在，可见本事不小。”

    “这老家伙是个疯子，咱们别理他，回头让虬髯帮忙变回来。”

    “看起来不像，人也少，没几个人进去，脸色还很沉重，寻常赌客都笃定了能赢，欢天喜地吆五喝六，输光了离开时又骂骂咧咧，这些人都不像。”

    “你怎么会弄这么个分身出来？”

    忽然有一个挽着小篍篍的小家伙问他:“蕉下，你那个堂兄啥时候回来啊？他离开家多少年了，连一封平安信都没送回来，多半陨落了。”

    看这人浑身上下挂满了镜子，造型款式不一，大多镶嵌了宝石，满脸堆笑的推销:“姑娘别小瞧了我这镜子，拿着它走在城中，什么皮囊幻想都瞒不住你。”

    杜小草却发现，他的眼角不断往竹上的方向斜乜，多半是看破了他的跟脚，跟看破竹上的跟脚，这说书先生便不会是个简单的先生。

    杜小草听得无语，不晓得该怎么反驳这个谬论。

    日暮西山，一众少年雏鸟归巢。

    “不是，据说是个被泰来城诓骗狠了的倒霉蛋，然后就跟城里的骗术……幻术卯上了，各种拆台，这么多年过去，异乡人已经成了本地客，自己也学会骗人了。”

    太看得起前辈，太看得起自己，又或者太看不起自己，都是一种心病，得治。

    路边有人凑上来卖镜子，三千灵石一面，惊得杜小草呆怔，什么镜子要三千灵石？抢钱嘛！

    白胡老头不争辩，只是叹气。

    “这不是骗人么？”

    心思很笃定，现实更笃定，各色鸟笼里真不缺云澜鸟，各式各样的都有，啁啾雀跃，可惜都没有开启灵智，徒有漂亮的翎羽。

    杜小草也蹙眉沉思，猜测是幻术作祟，让这些道行不够高的小辈们误以为他这个“堂兄”离家的年月不是那么久。

    杜小草不明就里，跟着他出了酒楼，他这族弟的脸在城中颇有辨识度，走到哪儿都有人上前套近乎，一问才知道，人家还是个天才少年，资质卓绝万人刮目的那种。

    “胡说！我堂兄道行高深，寻常鼠辈哪里算计得了他，肯定会回来的。”

    一路走一路玩笑，累了就地找了个茶馆，茶馆中的白胡先生正在说千幻无情道，说起昔年离家远行的一众小辈，然后说到箬衣。

    她讶异地问竹上:“这些鸟儿，哪来来的？”

    竹上轻描淡写的说着，隐瞒了自己其实也进去过，他的祖父，包括虬髯都进去过。

    杜小草不信，云澜好歹拥有上古血脉，天赋神通出色，岂会沦落到鸟笼里任人贩卖？

    因为幻身这张少年脸，一帮跟他相熟的少年陆续跟上来，话题却是城中的诸多大修士。

    “他是本地人吗？”

    “这么多年，唯有那丫头成功了，可惜心性也改了，可惜可惜。”

    竹上一贯地好为人师，此刻对着一群滴滴哒哒的小辈，老毛病又犯了，当众指手画脚起来，一众小辈见他几日不见，判若两人，言谈话语间令人醍醐灌顶，都呆怔了。

    “我宁愿对着一只黑老鸹，也不想看一片虚假的斑斓，三千灵石而已，不很贵。”

    他刻意阻断了属于少年的记忆，不然他的记忆侵袭到自己，但物以类聚，只看他身边这帮玩得好的伙伴，就晓得他平日里大概什么心境。

    “……”

    “寻常鼠辈算计不了，碰到老奸巨猾的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抱太大希望了，该干嘛就干嘛，上回有涤恶门的人来收徒，你就该跟着去嘛，你爷爷都离开那么久了——”

    “三千确实不贵，但不是所有人来买，都是这个价钱，平常的时候，三万、十万灵石都难拿到一面，那镜老儿今日不知道发什么疯，三千就给了你。”

    立刻有人不服气:“你哪只眼睛见到她成功了，哪只眼睛见到旁人没成功，只是暂时没回返而已！”

    杜小草一听大喜，立刻拿起一面，对着路边鸟笼里的云澜鸟照去，果然看到一只灰扑扑的老鸹，再照竹上，始终是这张面孔。

    果然一物降一物，有蒙蔽人双眼的幻术，就有揭破这幻术的镜子，杜小草乐滋滋买了一面，挂在腰间，遇到拿不准的地方就照一照。

    心里想的明白，脸上还是不忿，诘问竹上:“你们泰来城有这样的神通，岂不成了骗子窝？把那姿色寻常的山野女子弄了来，施展幻术变成绝色丽人，然后卖去别处，身价倍增——”

    她赶紧从芥袋中拿出三千灵石买来的镜子，对着竹上左照照右照照，镜中始终就是这张倨傲刻薄的脸，好看是好看，看着心烦。

    “变回什么去？你确定让我再帮你变一变？”

    她扑扇着小翅膀催促竹上进去:“让我看看有没有上好的仙禽。”

    杜小草微微尴尬，这确实是云澜的弊病，每一只小鸟出壳，围拢上前的长辈们瞧见羽毛绚丽，就失望得很，若是灰扑扑的，就要摆宴席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