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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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拖着沉重的躯壳在黑暗里踽踽独行，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

    “啪——”“啪——”

    “城主若觉仍不能解心头之恨，老奴可将那酒楼掌柜找来，当日有哪些客人，他心中最是清楚。”

    “这些人胆敢对城主出手，实在大逆不道，将他们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城主，你终于醒了！”

    他本就是重伤残弱之躯，比不得那些有修为的护卫，护卫们挨了三百鞭虽然也很严重，但休养一阵就好——而他三百鞭下去，人会直接没了。

    扶渊被放下来后，跟在河伯身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倚在门口，与躺床上的路行雪四目相对。

    他起身站在床前，微微躬着身答道：“此次城主落水，全是护卫与那扶渊没保护好城主，本该全部斩杀，然念及他们护着城主突围有功，死罪可免，只鞭笞三百以作惩罚。”

    如今绑定宿主穿到“路行雪”身上，大半时间都花在与宿主斗智斗勇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恐怕还比不上自家宿主。

    路行雪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河伯手里的鞭子上。

    “城主若觉不解恨，老奴这便从地牢提几个人出来，千刀万剐也好，炮烙加身也罢，只要城主看了欢喜。”

    昏沉间，路行雪看到扶渊瞪大的眼睛，手忙脚乱拉扯着他往上游去。

    【唉呀，宿主，就说让你好好走剧情做任务，那样至少还能活得久一些……现在好了，你死得恐怕比原主还要早。】

    系统激动地大喊，路行雪可疑地停顿片刻。

    【有什么不好？早点死，难道不是少受点罪吗？你又怎么知道，原主的死，不是他自己所求？】

    他想起之前河伯的操作，那名护卫不过是推他回房间，他自己身体弱吐血昏过去，结果河伯却砍了那名护卫的脑袋。

    路行雪这才发现，房间里是有人的。

    垂下的床帘挡住视线，却挡不住外边的声音。

    这一次，路行雪觉得自己昏睡的时间格外长，甚至有种自己会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路行雪顿了顿，“祸首？”

    在破水而出前，他晕倒在主角怀里。

    “所以你将那几人全都杀了？”路行雪话刚问完，忽然喉头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痒意，猛地咳嗽起来。

    系统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他落水昏睡，情况比上次严重得多，河伯不会砍了所有同行者的脑袋吧。www.sixuan.me

    路行雪咳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骨头仿佛散了架，他慢慢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掌心一片艳红。

    比起其他修行者，河伯本就更显老态，此刻再见，却好像又老了十岁似的，脸上平添许多皱纹，头发居然也花白了许多。

    ——啊，看来他们两个都高估了他的身体。

    “远儿比他小不了几岁，却知礼懂事，谁不夸赞……这孽障就是仗着自己病弱，以为人人都得让他，这才养成嚣张跋扈，暴戾恣睢的脾性。”

    这一通咳嗽简直去掉他半条命，落水的后遗症似乎有点严重，路行雪觉得自己的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这一次醒来，和之前都不同，他感到更为虚弱，虚弱得只能稍微转动脑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城主，当日围攻你的人，虽无法悉数找出来，但有那几名祸首却是跑不掉的，老奴已经全部逮回，让他们伏诛。”

    路行雪愣了下。

    河伯眼眶湿润，对着路行雪露出个欣慰笑容，“城主醒了就好，是老奴无用，没有保护好城主。”

    “河伯，你刚在做什么？”

    但路行雪也不是没办法应付，他直接命令道：“把人放了，到此为止。”

    此时的扶渊满身鞭痕，衣服碎成布条，留下一道道的血印子。

    河伯果然没有任何异议地执行，亲自出去解下绑在树上的扶渊。

    所以河伯是分三次执行，这才打到路行雪醒来时还没打完。

    清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路行雪，终于停下跋涉的脚步，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眼亮光，将他拉入其中。

    躺了会儿积攒了些许力气，路行雪抬手颤巍巍掀开床帏，刚打开一道缝，房间便响起一道惊喜的嗓音。

    路行雪：“……”

    在落入水中那一霎，虽然有扶渊垫在身子底下有了个缓冲，但路行雪还是受到很大冲击。www.cuizhou.me

    这梦这么奇怪的吗？

    这俩玩意儿，真是来拯救他的吗？

    “城主您消消气，行雪还小呢，身子骨又弱，这样跪着，怕是会冻生病。”

    “城主醒了！”

    河伯看得红了眼眶，简直要老泪纵横，“城主，都是那些小人的错，你万不可动气。那些人胆敢谋逆城主，死便死了，没将他们的尸首扔去鬼哭涯喂饿鬼，便已算对他们网开一面。”

    路行雪缓缓眨了下眼，感到一阵深入灵魂的疲惫漫延全身。

    前方回廊上，高大威严的男子一脸怒容，在旁边娇艳女子的安抚下，怒气更甚，重重甩了下衣袖。

    当日的事算突发事件，众人情绪被点燃，群情激愤——或许事件背后有人推动，但如果只论当日动手之人……他怎么不知道还有祸首？

    他的意识时醒时睡，但所谓的醒，也是陷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

    系统沉默了，它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属于超高难度，但具体为什么这样难，却是不清楚。

    【还活着的。】

    【宿主，你是来拯救主角的，可我怎么觉得自从他遇到你，好像一次比一次惨。】

    女子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路行雪睁开眼，面前却是一幅冬日积雪的庭院场景，孩子小小的背影跪在台阶前，膝下的积雪浸湿布料。

    河伯打量路行雪脸色，见他精神还算好，心中不觉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觉得说出来能让路行雪高兴高兴，便开口道：

    那主角还活着吗？

    河水灌入口鼻，心脏受到挤压，几乎是刚入水，路行雪便一口血喷了出来，艳红的血迅速融入河水淡去。

    黑暗中似乎有窥视的目光，但无论路行雪怎么找，都找不到源头。

    路行雪最后的意识便是被扶渊紧紧抱在怀里，向着头顶光亮的地方浮去。

    “河伯你……”路行雪张了张嘴，几乎要以为自己睡了十年。

    “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视人命如儿戏，长大了还不得当亡城之主！”

    【……好像也是哦。】

    【啊啊啊，怎么把主角打成这样啊？！】

    【唔，其实你可以这样想……如果他没遇到我，或许比现在还惨。】

    奇怪，这是原身的记忆么？怎么会梦到原身小时候的经历？

    河伯此刻已收拾好情绪，又恢复成之前恭敬的模样。

    路行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又要去哪里，他只是无法停下，哪怕灵魂和身体都疲惫到极点。

    顿了顿，又继续道：“此事二公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奴本是要将二公子一并捉来，让城主醒来后发落，没想到郦夫人得到消息先一步将二公子带走，回了郦家。郦家也是洗雪城世家之一，老奴不好擅作主张，只好等城主醒来后再做决断。”

    房门“砰”地被人推开，河伯旋风一样卷进来，眨眼来到路行雪床前，第一次顾不得仆从本分扑过来抓住路行雪的手，语带哽咽地道：

    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睡一觉，为什么总要来打扰他！

    听了个全程的扶渊，气得抬手按住心口揉了揉——嘶，忘了这里被他自己戳了下，伤口还没好——放下手来，扶渊气笑了。

    “城主的决定自然英明无比……是他们无能，才逼得城主不得不跳河自救，这就是他们失职。”河伯语气坚定，一副路行雪做什么都对，如果不对那也是别人的错的神态。

    想睡觉，好想睡觉啊。

    路行雪感到莫名暴躁，让他很想要毁灭点什么。

    看清扶渊现在的模样后，路行雪心想，他以后不会再跟主角争谁更惨的称号了。

    路行雪顿了顿，“河伯，跳河是我的决定。”

    现在的主角，怎一个“惨”字了得，美强惨之称，实至名归。

    路行雪说不出话来，只无力地摆摆手。

    河伯眼神冷下来，语气森然，“自然是二公子放走的那几人，若无他们挑头，怂恿二公子与城主作对，想要放出更多人，事情也不会闹到那个地步。”

    路行雪在脑海中的声音也显得颇为虚弱，却没有丝毫低落，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

    系统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在宿主昏睡时，系统就如同被关小黑屋，对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也不清楚——但主角死没死这样的大事还是知道的。

    头顶是熟悉的织花床帐。

    之前他自己被绑在树上，抽打得只剩半条命时，内心亦是毫无波澜，此刻看到路行雪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却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

    倚在门口的扶渊慢慢站直身体，眼神略有凝重。

    仿佛鞭子抽打在□□上的闷响，一下接一下，然而除此之外，却听不到半点人声。

    路行雪目光落在河伯身上，却是微微一顿。

    最后一声怒喝犹如雷霆，在路行雪耳边炸响，他猛地睁开双眼。

    “城主！”河伯大喊一声，一脸惊慌失措。

    系统卡顿了下。

    ……

    路行雪放弃跟河伯沟通，这种愚忠加溺爱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观念已根深蒂固，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让他有丝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