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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熟悉的清冷,他手中的毛笔却没有停下,回想起今日他不肯当众背诵夫子所要求的书目,祝灵昶对他暗笑一下,然后说道:“不背也行,给本夫抄八百遍《男韵》,明日上学阁之前,交与本夫。”

    除了最后一本《男韵》他没听闻过见识过。

    笔直挺立的身子就那样坐着,削瘦分明的指骨劲力地勾出,这画面极静极美。

    身边不少人起哄道。

    “何出此言?”头顶上女子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姬缪睨了睨眉眼,凑近身来看他在写些什么。

    “不是你让我配合配合你,去学那些荒谬之物?”谢昭反问道。

    谢昭冷笑嗤声,这《男韵》他已抄了将近五十遍,早已倒背如流,怎会背不出来。

    “不背,只是因为觉着它们荒谬?”

    誊抄的部分背完之后,她拍了拍手,为他鼓掌。

    “拜你所赐。”

    “背得不错,小儿郎。”

    “......”

    “殿下,确定要听?”

    “这本《男韵》,是出自你们女尊之国的产物,你难道自己没读过吗?”

    “......”

    偌大的书斋内,响起他清冷如山间泉水般的声色,姬缪听得出神,全然忘记了里面的内容,在男子诵读声中,欲要睡去。

    男人果断的回复让在座的其他学子都发出不屑。

    难不成,这人是块朽木?

    “郎主,今日起,殿下让本官好好教你本朝的礼制!”朱正宵恭候在门口,两袖合着,见到他之后眉目含笑,“以后称呼本官朱公公便是!”

    周围之人都用异样的眸光打量着他,谢昭冷眼看向那其余的学子,被人嗤声喷笑:“装什么清高模样!不过是一个北地小国来的质子而已!”

    男人的字龙飞凤舞中满透着劲骨之力,如同他本人一样,很有风骨。

    “见你今日这么认真的份上,本殿觉着你表现得不错,可以替你减免减免学业。”姬缪玩着自己乌黑的发丝儿,“毕竟本殿也不喜欢学习,何必强人所难。”

    “你来!”

    “不了。”谢昭果断拒绝,脸上一抹未知情绪的神色。

    她得赶紧过去瞧瞧才行。

    见他一副别扭模样,姬缪伸手欲撇开他的手,被他狠狠按置住手,挡住他的书稿。

    夜色泠泠,月光随意地洒落进书斋,看来这八百遍他是不可能抄完了,既然她都听完了,他便继而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学完这些书目之后,身为未来太女身侧伺候之人,自然是还要学学《男韵》《闺范》的。”祝灵昶指握手中折扇,劲快在胸前扇风。

    他身躯健壮,第一次听人唤他“小”这个字眼,眸间毅然冒出更冷的神色。

    谢昭对于他们的嗤言秽语并不想搭理。他在其他人中间是鹤立鸡群的显眼存在,光是身高就已压他们于百里之外,这些儿郎嫉妒,也不无道理。

    上面讲述什么内容,他就不便演说了,简直不能入耳。

    “哦?什么荒谬之物?让本殿看看。”

    指腹传来的温热让两个人都有些拧巴起来,赶紧离开了彼此。

    怪不得他觉得耳熟,这类书本来是由他们男尊国历代先人所作,如今到了这里,却被翻译成了这样......

    ......

    到了学阁殿内,那些伴读男儿早已等候在各该归属的地。

    “你们要学的书很少,不过是些在本朝孩童都能传诵的书目,今日夫子便教你们什么为《男训》《男论语》《男诫》《男范捷录》《男四书》《男礼》《男则》《男儿经》《列男传》!”女夫子祝灵昶让助教搬来竹简,还有绘好的样书。

    “当真,本殿何时骗过人。”

    谢昭静坐在座间,听到这些书籍的名字,微微眯了眯眼眸。

    “你背诵给本殿听听?正好本殿来考考你今日的学业所成。”她笑道。

    清透的月光下,指缝中的腰间玉佩,是他身为北郊质子最后的佐证。

    祝灵昶注意到男子浑身透着清隽之气,温润克制,赫然坐于所有人之中,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度是无人能及的。

    待到那些有模有样的书籍分发下来,谢昭冷睨着这所谓的什么《男礼》《男则》《男诫》,怔住了。

    教学办法尚为简单,让他们对着样书跟着她抄诵,这样更方便刻入脑海。

    这就到了抽人背诵的时间,祝灵昶早就注意到了模样与其他人不同的风度翩翩的男子。

    女子挑剑背于身后,一坛酒猛灌,身仍立着不倒,谢昭望着她的背影,而后回到了偏殿内。

    “你男尊之国有那么高贵?!”

    “作什么?你是写了什么令人心虚的东西,不予本殿看?”

    这些书目,听着倒是好生熟悉...

    谢昭听出言语之外意,睨了睨冷眸,没有搭理。

    “先将你手头的章目给本夫抄完再说!”祝灵昶向来严厉,拿来戒尺,让那发问之人伸手出来,抽打他手掌。

    谢昭停笔,看向女人的神色冷睨:“此话当真?”

    女人没想到他对待“学礼”之事,竟这般认真,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你别抄了,明日我替你去跟夫子求情,你看成不成?”

    姬缪双眸一睨,这厮不会是想不开在她书斋里自尽吧?

    他冷言道:“此书皆是无稽之谈,学生不会背诵,随夫子罚处。”

    看他将书中的字完好地誊抄在了竹简之上,低声笑了笑。

    卯时正三刻,教人的夫子已抵至学阁,是位女夫子。朝内能够任职的也多为女子,男子少有职位。

    小厮回道:“郎主今日让朱公公带去学阁学习后,晌午就带了好些书目回来,一直都在书斋呆着未出来过......”

    谢昭点头,朱正宵便领着他走到那学阁之处,女帝姬文特意命了些陪读跟着一起学习男子该懂的礼制,将来要是殿下腻了,也能使唤这些学成之子。

    夜深人静,偏院中的蝉鸣交织着月色混入他的住处,谢昭内心出奇的安宁。

    “对呀对呀!”

    谢昭微眯着眉眼,终于不再瞪着她,看来这些难登台面的东西,他也不是非学不可。

    姬缪平日不喜看书,书斋里没什么书,除了一些有关于兵法之术的书目,她想不到还剩什么。

    谢昭眸间睨了又睨,这书中和原著相比,不过是将性别改了而已。

    见他身材魁梧,是上战场上打仗的料,朱正宵无意地多瞥了两眼,含声笑道:“郎主这身材傲岸,学着这些本事来肯定不费功夫!”

    还好她对文字不太敏感,谢昭自觉耻辱,背诵之时脸色愈发的白,但她却好像无事人,全程都侧撑着腮,听他快速背诵。

    姬缪不忍多视了他两眼。

    用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大多些人都已抄诵完了。

    姬缪再次来到偏殿院前,本想同谢昭再比比剑,却不曾看到他在院中的身影。

    “本殿的人呢?”询问了一番偏殿的厮仆,才知道他一天都呆在书斋里。

    “他去那里作甚?”姬缪不解,再次问道。

    若不是他曾答应过要配合她,他才不会抄这种玩意儿。

    谢昭立时将书卷埋于自己的衣袖间,玄色的衣袍遮盖住那上面的字迹。

    姬缪从小就不爱看书,不然就不会对战场之事那么感兴趣了。

    她走到了谢昭跟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夫子,何为《男韵》?”有学生发问,对此勾起好奇。

    朱正宵把人带至后,只叮嘱他等候夫子来教书便退下了。

    祝灵昶低笑道:“这么说,你是背得出来?”

    他冷嗤一口气,将书放到一边,心想: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书。

    他们分房而睡,她睡主殿,而他则被安排睡在偏殿。

    “抄了那么多遍,你不会还背不出来吧?”

    “本殿确实未曾读过。”

    这样的书籍,居然能被撰写出来,还要当成男子闺中的读物,在谢昭看来,简直甚是耻辱!

    走至殿内,这才发觉男子正立坐于月光下,誊抄书目。

    “大晚上,你倒是不舞剑了,在书斋作何?”姬缪沉声发问道。

    次日破晓之晨,卯时左右,宫中宦官便轻叩谢昭所住偏殿门扉,将他唤醒。

    “确定啊。”

    被抽到背诵,见他半天不语,周边人纷纷暗笑嘲讽,声音极大且刺耳。

    “你伤还未痊愈,少喝点,这酒归本殿了!”姬缪夺过他手里在树下土里埋藏了十几余年的美酒,痛饮而下。【大漠文学网

    感受着明目张胆的恶意,谢昭不语,双手坦然地平放于盘坐的双膝之上,一身玄色清冷白袍勾织着他身材更加宽硕魁梧,坐于中间与他人格格不入。

    “呵呵,装什么装。背不出来就背不出呗,大大方方承认就是!”

    “是。”

    谢昭对于这些书目,觉得实为荒诞,可笑至极。不光盗用他们男尊之国先人的智慧,还这样明目张胆地赋予男子这些本该由她们女子该做之事!

    “从今日往后,你们便跟随本夫子学习......”来人悠悠行于他们的座间,眸色微眯,一身儒雅之风从身上散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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