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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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止司霖愣了，季薇也傻了眼：

    “听说是找了个老外，就把男朋友甩了。”

    是的，很苦。

    “真真，”季薇轻轻地拽了拽好友的衣角，“你看。”

    【你才是该跳楼的那个人！】

    “也能理解，”慕真真点了点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闹上了本地新闻，学校肯定要加强管理的。”

    针对女孩的荡妇羞辱，那些恶意，几乎能漫出屏幕来。

    司霖径直找到宿管阿姨，做了签名登记，拿了一张门卡，然后扭头冲慕真真她们晃了晃：

    正是那条带着采访视频、上了热搜的微博。在评论的下方，这位刘同乐的前女友?于悦，所有的信息都被“八”了出来——

    满屏的戾气，让慕真真简直无法呼吸。

    女孩捂着被扇的半边脸，无助地站在原地。

    估计再这么磨蹭下去，舍管阿姨真的要上来抓人了。三人只好调转方向，又乘电梯回到一楼大堂。在阿姨的白眼中，司霖归还了门卡，然后又去一楼的卫生间洗了八遍手，这才带着两人走出研究生大楼。

    “打得好，活该。”

    小学时，因为拒绝读撒谎的作文，被同学一直排挤。除了季薇之外，她没有朋友。

    司霖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摸出一只签字笔来，用笔套的尖端，在代表“29”层的数字按键上，轻轻顶了一下。

    “这种时候，你还能喝得下咖啡？还觉得不够苦吗？”

    此时的天台边缘，立着高耸的不锈钢栏杆——在自杀事件之前，这里就已有防护措施，事件之后又被重新加固，加高。

    电梯到达顶楼。司霖走在前面，来到楼梯间之后，用那张门禁卡，刷开了通往天台的铁门。

    不同与众人沉默着远远观察，突然，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女孩走到了两位老者身边，冲他们鞠了一躬，然后说了些什么。

    慕真真走上前，轻轻地碰了碰栏杆，又立刻缩回了手——晒得发烫，这热度可以烤鸡蛋了。

    慕真真从来不知道，原来红色的真话，会这样的恐怖。

    在这世间上，没有什么能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加令人不忍的了。

    一条又一条的评论，在慕真真的眼里，呈现出鲜红的颜色——

    就在这时，摄像头旁边的大喇叭里，传来了舍管阿姨粗犷的声音：

    刚刚经历过网络暴力的慕真真和季薇，完全能够推测出，这女孩将遭遇什么样的暴力。不仅仅局限于网上的骂战，肯定会有人去电话骚扰，甚至做出更加过激的实际举动。

    “看，就是她，就是她害得刘同乐跳楼。”

    白亮的不锈钢条，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目。

    【贱人去死！】

    他们不可能去做于悦的保镖，保护她的安全，阻止她被人伤害。

    “以为自己看了几部侦探电影，就能洞察一切？这里警察早就调查过了，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非常确定，这是一起自杀。”

    “我想找她聊聊，”慕真真急切地说，“我知道，她有倾诉的欲望。”

    说话的同时，由司霖带路，三个人走进电梯。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做的。”

    他们也不认识刘同乐。作为陌生人的他们，不明真相，更没有立场，去进行任何的劝解。

    无视他的嘲讽，慕真真指向后方的摄像头：

    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那些爱自己的、被留下来的人，要怎么办呢？

    “没有，”司霖摇头，“这是出事之后才装上的。”

    她的特殊能力，从小到大，除了考试做判断题给她开了个外挂之外，其他时候，几乎没给她任何好处，只有无尽的苦涩——

    “怎么？你真当自己名侦探柯南啊？”

    灯亮了。

    原本的微博评论，大多数是针对刘同乐，说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太脆弱了”。可现在，几乎是所有的留言，都在痛骂这位前女友，认为她是害死了刘同乐的罪魁祸首。

    见她不说话，司霖掏出手机，调取出了微博的界面，亮给慕真真看：

    “自从出了事，想上顶楼就不太容易了。必须登记，有时限，还有视频监控。”

    一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咒骂，是慕真真唯一捕捉到的声音。

    那是代表真实的颜色。

    可是，这一刻，她却有些痛恨这网络媒体的便捷。

    在两位老人的面前，放着一个火盆。一阵风吹过，扬起了盆里的未烧完的纸钱，沾染着零星的火光，在空中飞旋，渐渐化为了灰烬。

    本该朝气蓬勃的校园，却陷入了一片感伤与寂静。

    司霖抬了抬下巴，指向摄像头所对准的位置。

    慕真真猛地抬起头来，眼里闪着炽热的光芒：

    “滚——”

    不过在慕真真的眼中，世界是缺了色彩的。她看不出那些床单是粉红还是淡绿，大多数女生们热爱的马卡龙色，在她眼中也是降了调的灰黄。她环视四周，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摄像头，对准了前方。

    不用想了，他们一定就是死者刘同乐的父母。

    周遭路过的同学，开始了窃窃私语。零星的话语，落入了慕真真的耳中：

    “你放心，能找到她的。姓名和专业都被爆出来了。”

    这张合影，显然成为了网络传播爆炸的导火索。

    两位老人佝偻在墙边，往火盆里送出一张又一张的纸钱。余烬如火蝶，飞散在空中，宛如少年人的灵魂，在二老身边萦绕，最终消逝于虚空。

    慕真真心里一沉。学新媒体专业的她，在这个网络时代，算是如鱼得水。无论什么信息，只要动动手指，手机连线，瞬间就可以通达世界。

    不仅仅是姓名和专业，还有手机号码，家庭住址，甚至更多的私人信息。更可怕的是，还有人晒出了她与外籍新男友的合影。

    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慕真真看见，在研究生大楼的外墙之下，蹲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看不清面目，只有两个蜷缩的背影。花白的头发，暴露了他们的年龄。

    刚才进来的时候，司霖走的是较近的后门，而这次，则是从前门大堂出去的。他指向了门前的空地，冷声道：

    那些话语，那每一句的咒骂，都是发言者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是现在。”

    隔得太远，慕真真听不真切。她只看到两位老人猛地直起身，刘同乐的母亲还踉跄了一下。女孩慌忙伸手去扶，却被重重地甩了一个巴掌。

    调查的第一站，是死者——n大的城市规划专业，研究生二年级学生，刘同乐——所住宿的研究生宿舍大楼，楼高29层，也是这起自杀案件的案发现场。

    司霖抱着胳膊上前，斜眼瞥她：

    她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那张有着惨绿色文字、署名为“刘”的卡片。

    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看不出一点痕迹。悲剧发生时惨烈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这一头，是各种负面的声音。那一头，女孩似乎还想辩解些什么，可刘同乐的母亲却再次扬起了手。女孩吓得退后了两步，最终在两位老人仇恨的目光中，转身跑开了。

    一阵压抑的哭泣声，与那些余烬一起，被送到了慕真真他们的身前。

    “听说，人就摔在这里。”

    无数网友在下面咒骂，骂她“不知廉耻”，骂她“崇洋媚外”。甚至一些下流的评论。

    初中时，她看见了爸爸的手机短信，拆穿了他“养小三”的真相，结果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父母最终离婚。

    “喏，人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慕真真暗暗评价。

    “喂，你们干嘛呢？不晒被子上来瞎逛啥？赶紧给我下来！”

    慕真真想去追，却被司霖拉住了胳膊。

    司霖抬了抬下巴。慕真真这才发现，已经有好事者举起了手机，对准了刘家父母和女孩的方向。看样子，是把刚刚那一巴掌，给拍下来了。

    这家伙，还真有办法。既维护了他的洁癖，还显得挺有范儿，半点没暴露他的真实属性。

    她相信，那就是刘同乐写下的谎言。

    风拂面而来，明媚的阳光洒在楼顶，四处都是暖洋洋的。不少同学将被褥晒在这里，风扬起了被单，拉开了五彩的画卷。

    “哈？”

    顺着司霖所指的方向，慕真真瞥了一眼舍管办公室，果然有一个小闭路电视，播的就是顶楼天台上的景象。

    “有监控画面可以看吗？”

    不止是大楼前的三人，过往的学生们，也大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望着刘同乐父母烧纸的背影，大多产生了相同的感慨：

    可是现在，就在这一刻，她第一次觉得，这个被她掩盖在内心深处的能力，或许是有其意义的。

    “我要去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