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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地就是顺着场院这边绕着山坡,往西一直到那三户人家,往南也是到南沟五户人家那里,一个大人字形。

    哑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肩膀。挑扁担这玩艺儿,是看着轻松干着累呀,那叫一个疼。

    今天这哪股风吹过来了这是?咋舍得把老军都拿出来穿上了?你不是要压箱底娶媳妇的吗?”

    吃麻黄素的,喝麻醉药的,喝农药,墨水,白天拼命干活晚上不睡的,大冬天弄身汗穿个裤衩子躺雪窝子的……

    “那谁知道去,你们又咋了?这点了还不过来上工。”杨春生看了看表。

    桥头过来就是一排瓦顶房子,是小队的公产,打头第一间是办公室,然后往后排,打瓦池子,打铁房,木匠房,牲口棚子。m.erpingge.com

    “不是,杨工分,”

    “进屋,我关窗,这点热乎气儿都特么放跑了。”杨春生伸手关上窗户。窗户上的玻璃烂了两块,用塑料布和旧报纸钉的。

    “那么看我干啥?”杨春生用舌头把卷烟纸的边舔了一下,手指捻几圈,一根老炮就卷好了,揪掉捻子,凑到炉子上去点。

    哑巴撇了撇嘴,斜了杨春生一眼。特么的,找我上工的时候就像着火了似的,钉是钉铆是铆,到车老赶子这就能请假了。

    甚至有故意跳山吞铁自残的。像干活的时候撩索撩索马牛的那种,都显得不那么壮烈。

    现在这年月什么都是好东西,黄历牌也舍不得撕,等用完了拿回家,不管是擦屁股还是给孩子写字都是好东西。

    四小队穷,地少人少产量低,在大队比较垫底,这几年除了开荒修梯田,什么政策都是以求稳为主。

    “今天可算是出息了,我还以为你得睡到半天二晌的,还起挺早。”

    “好好干,将来也找个媳妇儿睡,和大炕干一辈子啊?”

    哇屁。哑巴还了一句,瞪大了眼睛惊喜的走到窗户边上。黄历牌。小队真奢侈,记工员屋里都有这玩艺儿。

    上千,那就人均一百以上了,可是人家钱又不给你花。

    从杨春生家门口上坎穿过马路,路那边坎下面还有一家,也姓杨。那边叫金沟:走进去沟里面两百多米还有一户姓金的。

    “哑巴,老六啊。”

    “谁家还能没个大事小情的,老婆孩子一堆事儿,都像你孤零个一个人哪?再说人家平时多勤快,要像你孩子都饿死了。”

    “操你个小兔崽子,我还能要穷了你?我不要你烟。不要。你过来。

    ?你一天天的那个熊样。”

    但现在基本上还什么也没有开始。

    哑巴拍了拍胸脯,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公社和大队都在小队的西边,县城在东边,都不近活,最近的是大队,有八里多地。

    哑巴撇了撇嘴。你们几家谁家没有?连特么亲戚家都有,都是花了钱的呀?糊弄鬼子。

    “那啥,这不都闹病呢嘛,前两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哑巴也不客气,过去随便找了个缸子,用点热水涮涮,就倒了杯热水拿在手里。刚才吃咸了,嗓子干。

    “今天得等会儿,车老赶子家里有点事,和我说了,要晚半个点儿。”杨春生看了看表,和哑巴说了一句。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老六你相面哪?”杨春生坐在炉子边上鼓捣他自己的,卷烟,泡花茶,半天没听见声儿,一扭头,哑巴还对着黄历发呆呢。

    脱壳磨面打粉条都在东头这边儿,也有两间办公室。

    正好卡在节骨眼上啊,往前还在运动,往后开始搞联产承包了。也算是好时候就要来了。

    哑巴指了指黄历,又指了指自己:亚窝吧?

    “行,说话算话,是老爷们。就是一会干上活了别趴窝,那点活,就倒点粪能算个什么

    麻嗯呀。哑巴一脸警惕的看着记工员,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衣服兜。

    哑巴在旁边听了几句,大概是搞明白怎么回事了。

    哑巴抬手把黄历翻了一页,把翻上去的那些重新用吊着的铁夹子夹好。

    门被吱嘎一声从外面推开,一股子冷风旋了进来,哑巴一缩脖子往炉子边上靠了靠。

    全村几百人,只要六巨头家里

    哑巴家的祖坟就在手心山头上那片松林里。正手心上。

    三小一定,专业承包,联产计酬,没有一个和四小队有关的,顶多就算个分组作业。

    杨春生也不在意哑巴是不是骂自己,农村人张嘴就放粗,大伙都是骂来骂去的,没人在意,在说和一个哑巴也没法较真儿。

    哑巴扭头看了看青年点,想了想还是开门进了屋里。里面是真暖和,煤炉子烧的通红。

    “特么,”杨春生气的手一抖,烟头把嘴唇扯了小口,又差点怼到腿上,站起来扑罗了几下:“就算真病了,那也是叫大夫过来。一起请假呀?”

    这个小队一共也没来过几个小青年,还有几个是分到了农户家里住的。

    “行了,就你能,人家都特么不出声,就你好哄出来打头炮。你们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跟你们说,作吧,好赖都是自己的,我管你们的。”

    “杨工分,队长今天来不来?”推门的是个青年,哑巴不认识。所有来过队上的小青年他就认识一个。

    哑巴翻了个白眼。我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从空中看特别像一只大手,把西山给按在手心里的样子。左手。

    “真不是作,是真病了。我们打算今天去公社检查一下,请个假。”

    前两年这些小青年被允许一部分回城,这就都活泛起来了。谁不想回呀?但是卡的特别紧,条件也比较苛刻,于是大伙就开始各展神通了。

    他眨了眨眼睛,让烟薰了一下,抬手揉了揉抹去眼泪:“给我翻一页,昨天忘整了。”

    你说县里也不累挺?

    那是一场悲愤又沉重的近一年时间的较量,最终以吴向东切脉,几万人下跪为结束。哑巴更愿意称他们是,逃离魔窟。

    木哇?木哇西哇。哑巴走了过去,往屋里看了几眼,里面点着电灯,通光瓦亮的,地中间烧着煤炉子,上面坐着个大铁壶。

    反正就是要把自己折腾病,折腾残,起码高烧个肺炎结膜炎脑膜炎那种,只要拿到病退证明,那就老天保佑。

    “扯犊子,你们那点花花肠子,哎呀。”杨春生叹了口气:“作吧,反正也没人能管了你们,作个好歹的就都与作了。”

    必竟这玩艺儿在这边想买都找不着地方,得去公社,或者县里。队上没有。

    明年好像要退耕还林……这事儿和村民关系不大。哑巴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茬,哎哟,姥爷家好像快要搬走了呀。

    ……

    青年点就在东头这溜房子侧后面,三间房,南北两头是石头垒的院墙,坐东朝西,没有院子,出门斜过来就是场院儿。

    一般有孩子的都是拆成十二个小本,当练习本用。

    啊?哑巴扭头看过去,是记工员杨春生,正站在办公室的窗户里面冲他招手呢:“还行,挺早,来,过来过来。”

    好在,马上就好了。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再吃两年贷款,83年就全县统一搞包产到户了,不像现在分出来好些个政策和计算办法。筆趣庫

    “你能看懂啊?像那么回事儿似的。知道那写的是啥吗?那写的是你懒就娶不上媳妇,天天只能草大炕。”

    哑巴握了握拳头,舔了舔嘴唇,做了个深呼吸。

    全县九百三十七个生产队,这边稳定的保持在七百来名,人均年收入几十块。好像在今年破百了,不过这个平均的事儿,没法听也没法看。

    这年头完全靠地出东西,除了六巨头以外谁有辙?有辙也不敢使啊,使就专政你。连个人手艺都不行,只能种地。

    南沟里有五户人家,都是外姓。队长他爹家,杨春生家,还有老三的老丈人家,也就是他上辈子的姥爷家,家里住过一个小青年。

    但是他们就不看报纸吗?不听新闻?去年就允许回家了呀,人家脚快的都到家一年多了。

    杨春生靠在窗框上和哑巴闲唠,他的旱烟盒子就放在窗台上,手里正卷着。

    ‘一九八零年三月二十日,二月初四,庚申,猴年,己卯月,壬辰日。今日春分。宜搬家入宅,动土,结婚,出行,忌开业,赴任。’

    再就是从大柳树往西,一直走到快到国防公路了,六七百米吧,那边还有三户人家,也是外姓。

    八零年。

    “操,你想的到挺美的,”杨春生斜了哑巴一眼:“给你?知道那玩艺儿多少钱不?你掏钱就给你。”

    房子门前就是场院,不大,几百个平方那么一个斜长条,中间有个大石碾子,南头是仓子,东边又是一溜瓦房。

    这事儿他记的有点模糊,一个是原来那会儿他还小,另外就是那会儿他不住村里,而是南沟,就是顺着大柳树下面过河再往南走六七百米那旮旯。

    哑巴东瞅西望的在心里盘算着村子的这些基本情况,直接就往青年点走了过去。

    煤在这边可是新鲜玩艺儿,只有小队上有点。队长家有没有哑巴不知道,没去过,但他家每年也打一大垛柴禾,应该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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