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原世界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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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怼怼自从会走之后，就经常抱着他的小矮方凳，坐在大杨树下面，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天。久而久之，薛又白觉得，怼怼仿佛也变成了一棵树，他似乎掌握到了当树的奥妙。

    然而，怼怼从来不会令人失望。他没有任由那些小朋友们嘲笑，而是拎起了他的小板凳，直接抡向了那些欺负人的小朋友们，小朋友们被打得嗷嗷直哭，却完全没有还手能力。

    怼怼一战成名，职工家属大院大部分的小朋友们都不敢再来欺负怼怼了，除了极其个别的几个刺头，还会经常跑过来挑衅，结果就是再被怼怼揍一顿。

    孩子们年纪小，行为会受到周围环境影响，当所有小朋友们都在一起欺负怼怼时，他们会觉得我们做的事是正确。

    薛又白欣慰地看着怼怼长大，直到怼怼五岁时。

    他看见怼怼从三个月被妈妈抱在怀里，到六个月坐在妈妈怀里，到十个月时在妈妈的拉扯下走了第一步。他还见证了，怼怼这只小白面团子从一岁到两岁，从两岁到三岁，从三岁到四岁，从四岁到五岁的成长过程。

    不管是晴天还是阴天，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他每天都会出现，像是和大杨树之间有约定似的。怼怼每次坐在树下，都十分安静。他既不会在树下吃东西，也不会在树下讲话，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树下画画，画很多可爱的小动物。

    于是，被固定了视角的薛又白，看到了他自己——那个六岁时的小薛又白。

    固定视角的薛又白，看到小薛又白因为着急回姥姥家，直接脱了被怼怼拽着的那件上衣离开了，小怼怼坐在大杨树下，傻乎乎地抱着薛又白的那件上衣，很认真地收好，小声地说:“要还，又又。”

    薛又白的妈妈闻晓婷，着急回家，没理会那个小婴儿的笑声，也没搭理自己怀里一直往那个小婴儿身边伸胳膊的儿子。她态度强硬，直接就把一岁的薛又白抱走了。

    如果下雨了，怼怼会打着一把抱起来都很费劲的长柄雨伞，拖着他的小凳子，坐在树下听雨声。如果下雪了，他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带上厚厚的棉手套，带着他的小板凳坐在树下。

    他的视角是固定的，只能看到大杨树下面的这一片方寸的地方，无法离开，也无法挪动，更无法去帮怼怼。

    薛又白固定的那个视角，每天一定能看到怼怼来树下坐着。有时候怼怼可能会坐一天，有的时候怼怼可能只会坐十分钟。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每天都会来。

    这可能就是上帝给怼怼开的那道窗。

    闻晓婷开口回答:“已经一岁了，真是笨死了，现在还不会走路，还要我天天抱着。要不是我妈想见外孙子，我绝对不会带他回来，沉死了，我的胳膊都酸了。”

    然而，怼怼这个时候，仿佛真的是一个小傻子，不会说别的词，只会不停地重复薛又白名字中的“又又”两个字，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角，看到了怼怼在图画本上画的海獭、兔狲、小熊猫……还有蓝鲸。怼怼年纪很小，但是他好像天生就会画很多小动物。

    起初，薛又白觉得这个固定的视角很无聊，除了眼前的这一片地方，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慢慢地，薛又白体会到了这个视角的好处。

    怼怼是个小傻子，这个谣言，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被传来传去，从来没有停歇过。职工家属大院里的大人们信以为真，孩子们也信以为真。

    听说，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一定会给你打开一道窗。

    “听说你儿子是自闭症，这不是傻子吗？据说这病是一辈子的，永远都治不好。他现在才三个月，只比我家白白小了九个月。他后面还有一辈子呢，你说你以后怎么办啊？要为他搭进去一辈子吗？”闻晓婷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却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她在原地发呆站了一足足一分钟，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家门口。

    薛又白认出来了，这是怼怼！

    薛又白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和怼怼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当时他只有一岁，怼怼只有三个月大。

    薛又白的固定视

    谢对的妈妈还是一贯的温柔，只是脸上带着一抹非常明显的疲惫和哀愁。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裹着包被的小婴儿，只有三个月大，皮肤特别的白皙，软软糯糯的，像一只小小的白面团子，让人很想上去咬一口。

    这一次，一直安静坐在树下的怼怼，仰起了脑袋，看向树上。

    那道温柔的女声再次强调:“我儿子不是傻子，他还没有被确诊为自闭症，现在外面说的都是谣言……”

    薛又白的视角，没有随着他的妈妈闻晓婷离开而离开，也没有随着怼怼的妈妈离开而离开，他的视角一直没有动，仿佛是固定的。

    薛又白又急又气，如果他此刻有实体，他一定把那几个小朋友们打得屁滚尿流。

    忽然，那个温柔女人的怀里，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小婴儿咯咯的笑声。

    她的家，就在这棵大杨树后面，是那栋独门独院的小洋楼。她刚才抱着她儿子出来看大杨树，遇到了好多年都没有回来过的闻晓婷。

    闻晓婷并没有感觉到女人善解人意的安慰，她不留情面地问:“听说，你儿子是个傻子，三个月了，还不会喝奶？”

    可是，他不能动。

    这里是合金金属厂职工家属大院，是薛又白的姥姥家所在的家属大院。刚才说话的那两个女人，站在职工家属大院的大杨树下在说话，薛又白看见了一岁的他自己。

    小薛又白从树上而降，落到了小怼怼的面前，大大方方地向小怼怼介绍自己，并且问了怼怼的名字。

？这是你儿子吗？真可爱，几岁了？”那道温柔的女声问。

    当他们发现，怼怼每天都会坐在大杨树下面，一动不动地发呆后，就更加笃定地相信这个谣言了。后来，怼怼亲生爸爸再婚生了孩子，怼怼是个小傻子的谣言就彻底被坐实了。

    怼怼的反应和正常孩子的确有些不同，似乎他很少关注外界。但是，他的学习天赋却是其他小朋友们望尘莫及的。

    对面那道温柔的女声明显一顿，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尴尬:“小孩子走路都晚，才一岁，不着急。”

    固定视角的薛又白，看到第二天下雨了，但是小薛又白和小怼怼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把吃力的雨伞，在大杨树下再次见面了，他们又一起去了怼怼的家。

    在他的妈妈闻晓婷的对面，是谢对的妈妈。

    家里面发生了什么，固定视角的薛又白是看不到的

    小怼怼似乎很喜欢小又又。即使小薛又白已经走了很久了，一向安安静静地怼怼，还在嘴里小声地“又又”“又又”地念叨着，眉眼弯弯，满心欢喜。

    这是上帝给怼怼关上的那道窗户:他对外界不敏感，语言表达能力也并不如同龄小朋友们。

    紧接着，薛又白就听到了一道他既熟悉又厌恶的声音，是他的妈妈闻晓婷的声音。

    只有三个月大、软软糯糯的怼怼！

    她怀里抱着的那个三个月的孩子，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发出了笑声，咯咯咯的笑声一直响个不停。

    怼怼对外界的事情似乎并不关心，他只是非常喜欢坐在这棵大杨树下。

    他能看见怼怼。

    谢对的语言表达能力有些弱，但却十分有逻辑。他虽然是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可每次表达的意思都很明确。

    留在原地的怼怼妈妈，抱着怀里的怼怼，垂着头，小声又无力地解释:“我

    刚开始怼怼还小的时候，大部分人对怼怼的态度都是同情的，但是等到怼怼渐渐长大了，长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像一只乖巧的洋娃娃后。他的外貌没有成为他的加分项，反而让院子里那些小朋友们注意到他，开始对他进行霸凌了。

    其实，这是小薛又白听到过别人叫“谢对”的名字记住的。

    薛又白看到怼怼被欺负，瞬间就被气炸了，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去帮怼怼。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团子，被自己的妈妈闻晓婷敷衍地抱在怀里。此刻的他，正从妈妈的怀里张开双手，朝着对面使劲地伸。

    后来，怼怼开始上幼儿园了，他的学习天赋，被迅速地展现出来，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别人小朋友还在纠结4+5等于几时，怼怼已经开始熟练九九乘法表。当其他小朋友们开始进行三个数字的加减法时，怼怼已经做除法了。

    敖明考试考不过怼怼，只能跑来欺负怼怼。然而，这一次，他和他的小伙伴们没有成功，有一条大毛毛虫子，正好从天而降，掉在了敖明身上，吓得敖明哇哇大哭，跑回家去找妈妈了。

    闻晓婷却不想继续听那个女人唠叨，抱着怀里的儿子不耐烦地就要走。她怀里的儿子，却忽然从她的怀里张开了双臂，身体往外够，似乎是想去够什么。

    小薛又白当时正是最调皮的年龄，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怼怼自己介绍自己的名字，于是，小薛又白随口就叫了他“怼怼”。

    薛又白也终于在这一道小婴儿的笑声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他们会围在大杨树旁边，一声接一声地骂怼怼是傻子。怼怼不回应他们，他们就会更加变本加厉，开始骂怼怼是哑巴。

    那一天，怼怼和以前一样，抱着他的小矮方凳，安静地坐在树下。以敖明为首的小朋友们又来欺负他了。欺负他的原因是，在学前班升小学前最后的一次测试考试上，怼怼又考了满分，稳坐班级第一名的位置。和怼怼同样住在职工家属大院的敖明，是学前班的倒数第一名。

    儿子不是傻子，医生说，他不是自闭症，他只是、只是……”

    小薛又白和他约定，明天见。

    刚才那个温柔的女人，被闻晓婷这话问的，明显变得无措了:“我儿子不是傻子，他只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