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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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昨夜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吵着要见广白师兄，我替她把了脉，见她无碍，便点了她的睡穴……”李和和的声音小了一点:“我当时怕她搅了师兄师姐的大事，出手有些重，现在估计还未醒来。”

    沈明庭心中一震，莫一正值壮年，又一向保养得宜，身体康健，怎会突然去世？如果他死了，和和的病怎么办？

    沈明庭先是询问了昨夜守夜的阿一与阿二内外院的守卫，确认昨夜无人擅闯内院之后，嫌疑立刻便缩小到了内院之中。

    沈明庭一愣，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哪里还记得要装腔拿乔，心都快要揪到一起去了。

    李和和是第二个赶来的，莫一待她如师如父，她心里的悲痛一点不比莫细辛少。

    莫细辛对沈明庭与李和和都是极为信服的，“玉面青天”的美誉在神医谷中也广为人知，她简单向众人解释了两句，李和和便推着沈明庭进房查看了。

    沈明庭的手悬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了李和和的头上，他以十指为梳，轻柔地抚着李和和的长发，似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她发丝凌乱，双眼红肿，就连步履都失了从容，一见到沈明庭，好似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蹲下身来，扑倒在他怀里。

    李和和呜呜地哭着，甚至都顾不上要说话。

    他首先要问的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

    “创口呈三棱形，窄而深，不到一指宽，深度约在两寸半到三寸之间，”这样的凶器沈明庭也没有见过，他只能说出自己的猜测:“像是一把细长的尖刀。”

    “我被吓了一跳，连托盘都倒了，赶紧上前看谷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这样了。事关重大，我赶紧去通知大小姐，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李和和也忍不住哽咽了:“姐姐放心，舅舅的死……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我一定会找到真凶，为舅舅报仇雪恨！”

    但他还是放软了语气:“只是办案流程的需要。”

    李和和不假思索道:“广白师兄、文元师弟都比较熟悉，他们经常会在书房与舅舅一同会诊。”

    “为何？”

    沈明庭今日醒得很早，他正一丝不苟地洗漱，并唤来了药童为自己穿衣。

    李和和紧咬着唇，最终还是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沈明庭最后换了一件霁色的长衫，头发用玉冠束起，姿容清俊宛若谪仙下凡。

    她想不出来，也不愿想。

    沈明庭循例问道:“你是何人，昨夜至今都做了些什么？”

    李和和想了想:“还有一名女子，单岚，就是之前……舅舅提过的广白师兄的病人，但应当不是她。”

    阿四很快就赶了过来:“见过璟王殿下，二小姐。”

    那几个粘稠的脚印，应当就是阿四踩出来的了，倒也吻合。

    莫细辛得到阿四的通知，连喜服都未来得及换，匆匆赶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受不了了，倚在门边无声地流泪。

    李和和擦了擦眼泪，叮嘱阿四照顾好莫细辛并看好现场，不得让任何人进入。

    第二个进来问话的是莫细辛，她已经换下了喜服，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裙，脸色惨淡，木木地答道:“我昨夜一直在房间祈福，未曾出过房间半步，后来就睡着了，今早……阿四将我叫醒，说爹爹……爹爹已经……”

    “其实我明白的，”李和和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阿一经常帮舅舅收拾房间，他应当也很熟悉，我这就喊他过来。”

    这种熟人作案，一般可以从动机来分析，比如李和和，她需要莫一医治寒毒，就绝不可能杀人。

    药童挠了挠头，以前没听说璟王殿下这么难伺候啊？

    房间的门锁有被破坏的痕迹，但房间内部却比较整洁，没有打斗与随意翻动的痕迹；门口有一套被打翻的托盘与瓷碗，清粥小菜洒了一地，还有几个粘稠的脚印通向里间。

    沈明庭又问道:“你进房间之时，可曾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理了理下摆处并不存在的褶皱，嘴角微勾。虽然只是一具皮囊，但若和和喜欢，打理一番也未尝不可。

    阿四恭谨道:“回王爷的话，我是神医谷内的厨娘，大家都叫我阿四。原本今日是小姐的大喜之日，我和阿三一直都忙着宴席的事情。昨夜备菜都备到了五更天（凌晨3点），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卯时刚到（凌晨5点）就起来为大家准备朝食。到了辰时，饭也做好了，我就像往常一样为谷主送饭，但我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应答，敲第二遍门的时候不小心将门推开了，然后就看到谷主躺在床上……胸口有血……”

    李和和哭得涕泪横流的，情绪发泄完了，这才发现自己把他的衣摆弄得一团糟。

    砭针是医者才会持有的，但让她怀疑神医谷中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愿意。

    万事俱备，沈明庭转着轮椅正要出门，忽见李和和闯了进来。

    李和和的头发浓密又柔顺，随便理一理，就像黑亮的缎子一样。

    沈明庭扶住她的肩膀，一边用丝帕拭去她眼下的泪水，一边郑重道:“我会找出真凶，将其绳之以法，为莫谷主报仇的。”

    莫广白的回答都与莫细辛相差无几，作为新郎，他昨夜也在房间祈福，而且睡得很早，今日一大早便得知了这个噩耗。

    “为什么会这样？”莫细辛不明白，父亲一生救死扶伤，功德无数，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姐姐。”她一边应着，一边伸手抱住了莫细辛，希望能给她一点力量。

    莫广白与莫文元也已经赶到了，两人一同守在莫细辛的身旁，俱是神色黯然。

    李和和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至亲的离去了，此中痛苦有多难熬，她全部都懂。

    李和和握笔的手一顿:“三棱形、两寸有余……是放血用的砭针。”

    接下来是阿三，他一向忠厚老实，昨夜一直与阿四在厨房做饭备菜，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莫细辛摇了摇头:“爹爹从不与人结怨，内院中人，内院中人怎么会杀我爹爹呢？”

    李和和有些不敢置信:“你怀疑师兄和师弟？”

    沈明庭将房间简单查看了下，便道:“我要进去检查尸体，你在此处等我。”

    沈明庭尽量简要地述说道:“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亥时（晚上10点）左右，无其他外伤，致命伤为胸口贯穿伤，精准地避开了肋骨刺入心脏，凶手应当对人体有一定的了解。”

    “这两个人不合适，可还有他人？”

    阿四想了又想，摇了摇头:“应当没有什么异常……我当时害怕极了，现在都是懵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李和和看着文元师弟脸上淡淡的疲惫，她也是知道的，这乌金断续膏的熬制极费功夫，各类药材的火候、熬煮时间、添置顺序都有严格的要求，一旦开始了便连续四个时辰离不得人，四个时辰后又要熬煮四个时辰，才能成一小盒乌金断续膏。文元师弟昨夜戌时（晚上7点）就去制药了，只要一会儿去药房问药童拿一盒乌金断续膏，便能印证他的说法。

    莫一的身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安详。李和和忍住泪水，笔下不停地为沈明庭作着记录。

    莫细辛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和和……”

    沈明庭的话就好似定心丸一般，成功地抚慰了六神无主的李和和，她很快收拾好情绪，也不顾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径直推着沈明庭去了案发现场。

    药童为他拿来了一件暗绿八宝纹锦袍，他摇摇头；又换了一件绀色祥云纹的织锦深衣，仍然不满意。

    沈明庭若有所思，最后道:“传人问话吧。”

    “谷中谁对谷主的书房较为熟悉？”

    问完了一遍，沈明庭心中有数了，又让李和和带他回到了现场。

    看得出来莫一之死对她打击极大，沈明庭不再勉强，又叫了下一个人。

    李和和抬起头来，泪水仍然盈在眼中，鼻尖都哭得红红的:“他是被人杀害的。”

    沈明庭耐心地将她的长发拢好，声音更是温柔到极致:“怎么了？”

    莫文元则是说自己昨夜一直在药房制药，阿一买来的断续三蒸三晒炮制了两天，正好可以入药了，谷中又有两位病人都急需乌金断续膏，他只有抓紧时间来炼药，一直到丑时末（凌晨3点）都待在药房。

    沈明庭没有说话，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案件多半是熟人作案，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值得怀疑，包括莫细辛。

    阿四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沈明庭不置可否:“行了，下去吧，若是想起了什么，及时向本王汇报。”

    莫细辛说不下去了，沈明庭也换了一个问题:“据你所知，莫谷主可曾与人结怨？或者，你认为，内院中人，谁最有杀人动机？”

    莫一的院子里有不少房间，但并无他人居住，莫一则住在正北的上房之中。这是一个大的套间，外面是书房，也可做会客之用，里面则是卧房，供休憩之用。

    沈明庭看向李和和:“内院之中还有何人？”

    她干脆把脸埋了进去，抽噎道:“舅舅……舅舅去世了。”

    莫细辛哭着点了点头，她并非不通世事的孩童，如今父亲走了，她更要站出来，担下自己的重任:“那就拜托和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