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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秀芬眼珠子一转,从她手里抠钱可不容易,见青梅有求与她,把猪蹄子干脆揣兜里,埋怨地说:“你可真是钻钱眼里,一刻都等不了。谁知道他能给多少彩礼,你现在就要这不是让我掏给你呢?”

    方大嫂家有个傻子弟弟,专门砌出一间房给弟弟,瓦房没有多余的地方。

    过来前李老二教她来着,要她最多跟青梅把彩礼对半分,先让青梅答应了再说。要是青梅不答应对半分,就威胁青梅,要在周武面前说她奸懒馋滑,让她嫁不过去。

    看到赵小杏回来,想要接过李前进的铲子炒黄豆,孙秀芬从没有过的殷勤:“让他自个儿炒,这么大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动手。你快过来,跟娘说说那个小寡妇是怎么个态度?”

    还有的把目标放到烟盒上,抢到烟标赶紧撕下来,要是有不常见的烟标,更是当个宝贝举着给其他小孩炫耀。

    往家走的时候,孙秀芬没看到青梅跟赵小杏在她身后拉拉扯扯,最后青梅给赵小杏塞了五元钱。

    行,分家以后也改口了。

    青梅轻描淡写地说:“让李前进跟他说,我正月十五去。让他在家做好酒席等我。我可能走的慢点,得把奶奶也带过去。”

    孙秀芬等了会儿,跟方大嫂还打了招呼。方大嫂对她爱答不理的。

    李前进在锅里炒黄豆,撒上大把的盐,这样好下酒。孙秀芬帮着往灶坑里塞稻草。

    要是给别人,赵小杏舍不得。但是给青梅,赵小杏是真舍得。反正野猪腿放到婆家她也吃不到,还不如给青梅了。

    大年三十,大队部的广播喜气洋洋。

    这次明说要彩礼,那就应该是真的。为啥啊?那是小寡妇带这个老药罐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赵小杏半天没吭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八点来钟,青梅还在包饺子,方大嫂站在板凳上,隔着墙喊道:“小梅啊!咱俩家今年一起过吧?你别做肉菜了,我家有。”

    方大嫂和方大哥带着傻子弟弟从县里探亲回来,买了不少东西准备正月里用。

    “上我家吧,我家地方大。”青梅走出来,抬头看向墙头站着的方大嫂说:“中午吃饭把你家大圆桌搬过来。”

    青梅细声细气地说:“你都说他是个豪爽人,怎么会不给你彩礼?我今儿去找他要也来不及。我也不要多,你给我八十就成,他要是给多了,我也不多跟你分。你要是不给,我明儿就自己过去问他要。”

    孙秀芬又当着他们的面把猪蹄拿给青梅说:“娘给你过年炖着吃的,女同志吃猪蹄好,大补呢。”

    若是青梅一口答应决不能当真,因为还没分家前,青梅每次遇到要给她改嫁,都不答应。不可能分了家反而答应了。

    说着把钱塞到青梅手里。

    她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了,还要给家里传宗接代,怎么也得惯着。

    孙秀芬去了以后很快回来。

    “你拿了钱什么时候去?”孙秀芬死攥着钱,非要青梅亲口说。

    青梅料到她会来示好,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算我孝敬你的。”

    天已经擦黑,路上没人,她过来就把八十元钱掏出来当着青梅和赵小杏的面数了一遍。

    孙秀芬的眉头顿时立起来,提着尖锐的嗓子说:“她不同意?她凭什么不同意?!你没跟她好好说说,这个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青梅说:“保准行。他们从前欺负我。现在我正好霍霍他们。”

    她给钱,也就青梅和赵小杏在场。

    孙秀芬烦她要命,多年下不了一个崽,嘴巴还能吃。要不是今天还要她帮忙劝青梅,早就让儿子给她两下。

    孙秀芬眼珠子咕噜转,走到炕沿边靠着对李老二说:“老头子,这个意思是她想要嫁,但是也要钱?”

    赵小杏说:“她说周武肯定要给她彩礼,她想自己拿着,何必要通过你们。”

    听到青梅主动说起,那就是有谱。孙秀芬美滋滋地把钱给了青梅,心里还盘算着回头多找周武要点。

    李老二在炕上躺着,死盯着赵小杏吧唧一口旱烟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可今时不同往日,青梅手黑心硬,从李家弄了八十元钱,家中放菜的笸箩里什么都不缺,全是她到供销社买回来的。

    孙秀芬说:“给她送个猪蹄子,这不是明天就过年了。我还得跟她商量彩礼的事。”

    赵小杏偷偷抬起头,看他们仨个在炕上商量。李前进见她贼眉鼠眼顿时火大,操起炕上的短笤帚照着她砸过去:“看什么看?滚去炒豆子,糊一颗老子赏你个打耳光!”

    青梅指了指后面的瓦房:“跟他凑合不如跟我凑合,我随时可以给你加张床。不过不强迫你,你自己的日子想怎么过就这么过,别人勉强不来的。”

    去猪毛的功夫,孙秀芬叫赵小杏搓根稻草绳,差不多了,就用烧火棍将猪蹄扒拉出来,用稻草绳系上,提着去青梅家。

    过了会儿,赵小杏又问:“你不会真去吧?”

    赵小杏在边上看呆了,没想到青梅真的把钱要到手。

    孙秀芬压着声音说:“那老不死的你带她干什么?”

    赵小杏不在家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商量来着。

    上辈子他们拿了周武的八十元彩礼,这是她的买命钱。上辈子的要不回来,这辈子也得让他们赔。

    赵小杏蹲在墙根下面,抬头望着青梅说:“我要是跟你一样有主意就好了。”

    村里小孩们挨家挨户地跑,看谁家放了鞭炮好捡哑炮。

    青梅家紧随其后,也在剁着肉馅。

    孙秀芬没叫上赵小杏,自己飞毛腿似得往回走。

    赵小杏忙不迭地跑到外头,她吸了吸鼻子,吧唧吧唧嘴,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到明天吧,这样不用挨打,还能吃到红烧肉了。

    赵小杏说:“离啥啊,凑合过吧。我又不像你大家求着要。我从这个家出来,我就没家了。”

    赵小杏捂着嘴吓了一跳:“去干嘛?”

    方大嫂家一大早传来剁饺子馅的声音。

    青梅拍拍她的头说:“夜校老师教过咱们,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可以离婚。《新婚姻法》保护的就是咱们这样的女同志。”

    *** ***

    方大嫂是个热心肠,本意是帮衬着青梅和奶奶,免得她们娘俩没办法过年。

    赵小杏跟青梅同为李家媳妇,革命阶级感情深厚。她跟青梅简单学了一遍,青梅就让她回去了。

    其实孙秀芬跟李老二回去还商量来着,要是青梅二话不说就要钱,千万不要给。

    她们到青梅家时,青梅正在东边隔壁帮着方大嫂搬东西。

    赵小杏虎了吧唧地说:“你要把她嫁出去,就给个猪蹄子啊?”

    孙秀芬本就心疼猪蹄,听青梅要孝敬她,当下来了派头。

    青梅说:“对,不过我现在就要彩礼。你知道我奶奶身体不好,我还欠着医务所的医药费。明儿大年三十,医务室休息,今晚上我得把奶奶的药开出来。”

    李老二唇角耷拉下来,早就料到般说:“我就知道她是个贪心的,没那么容易答应。”

    青梅心中冷笑,把猪蹄塞到孙秀芬的兜里说:“那就难为李大娘您了,帮我在他面前多说点好话。猪蹄我不要了,你们先把钱给我,我不用见人,我自己就去他们家去。”

    “八十?!”孙秀芬捂住嘴,小声说:“咱们家这些年拢共也就存了这点钱,你是料定这些钱了吧?”

    青梅轻声细语地说:“那你得快点啊。”

    孙秀芬有点生气:“那把那条野猪腿都给她,咱们过年吃大白菜,你说怎么样?”

    赵小杏受宠若惊,站在炕下面支支吾吾地说:“她不同意。”

    回到李家,李老二正在屋里抽旱烟,屋里烟气缭绕。

    半晌,孙秀芬出来,看赵小杏没心没肺地往嘴里偷塞了一把炒黄豆。

    青梅毫不含糊地说:“现在谁结婚不是一二百的,我还是个黄花闺女,他又是猎户又杀猪,怎么会掏不出来。你现在不给咱们这事就别想成。”

    孙秀芬这等事拿不了主意,她在原地走来走去,转过头跟青梅说:“我回去跟男人商量一下。”她走了两步,为了稳住青梅说:“你别去找他啊,我马上回来。”

    赵小杏飞快地塞到鞋壳里,免得被婆家人发现。

    孙秀芬装作没看到,虚伪地笑着说:“你跟娘一起到她家去一趟。”

    李老二在屋里头喊道:“进屋说。”

    见她猛点头,孙秀芬气得差点心梗,使劲将猪蹄剁下来,扔给赵小杏让她在灶坑里滚一圈,好去掉猪毛。

    赵小杏把头凑过去,仔仔细细地听着,不住地说:“这样行吗?”

    青梅低声说:“你再说一遍?”

    因为知道她是惦记奶奶的,要是打定主意嫁过去,肯定会把奶奶安顿好。要是不说,万万不能给钱。

    李大娘?

    青梅冷哼道:“怎么可能,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吧。”

    孙秀芬想起青梅不让她这样叫,叹口气说:“得,你把钱拿着吧,做身红棉袄穿着上门。”

    赵小杏半信半疑,青梅笑着说:“我教你怎么说,你记好了。”

    孙秀芬拉着赵小杏进屋,还帮她把肩膀上的落雪拍了拍。

    青梅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开始青梅要钱,孙秀芬还不乐意。听到青梅说愿意自己送上门,眼珠子瞪的老大:“你说真的?”

    孙秀芬拉着青梅到墙角,嘀嘀咕咕说半天:“周武也是个挑剔的,还问过我你孝不孝顺,你要是不孝顺他还不要你呢。我就跟他面前说你的好话,他才勉强同意,要不人家一家子猎户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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