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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头,恍惚望着凌弃冷硬而坚定的侧脸。

    自末世降临以来,人们对自身和种群生命存亡的、最深最深的恐惧。

    即使……他是丧尸王。

    “指挥长,那、那是丧尸……不,丧尸王啊!”

    “都丧尸化了……难道要我们看丧尸?”

    无数把枪,对准了他的头。

    “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傻。”

    “今天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他的眼前走马灯般交替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

    裴聆枫微微一笑:

    林潜耳尖微微动了动,目光忽然有了些焦距。

    “林潜!”凌弃大吼。

    凌弃明明已经乱了阵脚,却总是故作冷硬淡定的侧脸……

    凌弃却仍是挡在林潜身前,双唇抿紧,眸光冰冷极了:

    否则,这些人的亲人们,该有多么难过啊……

    林潜翻了翻身后的小书包,取出那本夹着照片的《安徒生童话》,塞进了凌弃怀里。

    下一秒,那笑容耷拉下来——

    凌弃一手建立了东部基地,他便是东部基地说一不二的权威。

    不安的议论声,在众人之间缓缓扩散开来,某一瞬间,像是热锅上的开水,沸腾喧嚣起来——

    幸好,他不是个好的丧尸王……

    哦……毕竟,他现在……是丧尸王啊。

    他记得,由于南部基地逃难者们的不断涌入,南门的守卫人手不足,其实相对薄弱。

    这一次,他又想要做什么?

    “我救下她了。”

    如果他是个好的丧尸王,此时此刻,他应该用自己的拳头,撂倒这些要杀他的巡逻员,然后快乐地享受他们的血肉。

    裴聆枫微微一笑:

    林潜轻轻叫了一声。

    ——上一次,林潜给他塞完东西之后,转身便冲进了变异尸群……

    “我倒是有证据,可你们——敢看么?”

    他只是,想要保护凌弃,然后离开这里。

    那是一些,他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感……

    “可我……怎么会是丧尸王呢?”

    周阳气得头发都要倒竖起来。

    裴聆枫哈哈笑了一声:

    躲开子弹,并不容易。

    “裴聆枫,说话要讲证据的……证据呢!”

    *

    林潜喃喃着, 眼底透着深深的不解。

    “如果他是丧尸王,那你也已经感染了病毒。”

    林潜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哪怕……

    咔嚓——

    “您不能那样做……”

    凌弃咬了咬牙,不肯接:

    林潜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他甚至……连人类都不是啊……

    头一次,他眼前升起一道朦胧的薄雾,像是上天垂怜,允许他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令人心碎的笑容。

    “指挥长!这个人很危险……”

    ——他们怕他。

    可林潜做到了。

    林潜并不想寻死。

    祝小刀咬牙:

    “凌弃,你给我滚过来!别逼我对你动手!”

    再拖下去,只会让凌弃和尖刀众人,甚至整个东部基地……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林潜有些恍惚地想……

    “枪都给我收回去!”

    他的眸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来。

    “是我……拖累你了。”林潜有些低落地说。

    林潜手一松,将那本书直直松开。凌弃终究是把它接住了。

    然而,当他真正来到南门之前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有多么困难——

    他才狂奔到城门附近,接到警戒通知的巡逻员们,已带着枪迎了过来,与他身后的追兵前后合围,封堵了他的所有退路……

    “这只是一次异能失控而已!我们会罚他,也会好好看住他,不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见包围圈中的少年浅浅笑了,笑容虽带着一点异样的僵硬,却好看极了。

    周阳咬咬牙:

    “没有。”凌弃强硬地说。

    “若是全人类与你为敌,你还愿意帮助他们么?”

    瞬息之间,无数发子弹已追着他的身影疾射而去。

    裴聆枫浑身是血地坐在一旁,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医务官正一脸焦急地为他处理断掉的手臂。

    “指挥长,你回避,把他交给我来处理!别让事态扩大!”

    林潜感到有些挫败,可更多的,却是一些莫名的庆幸——

    这几天,凌弃曾经加强了东部基地各处的防御,城墙周围是重点区域,这里同样密布着身穿深灰色制服的全副武装的巡逻员。

    他原以为,就像爸爸妈妈给他的那本童话里所说的那样, 丑小鸭长大后,就会变回洁白美丽的天鹅,回到同伴们之间,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林潜知道那个几率很渺茫,可他必须赌一把。

    祝小刀和关山相视一眼,从人群里挣扎着出来,向众人保证道:

    如果不是他贸然松开了手铐,事情绝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

    短暂的一瞬间,林潜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我说了,他现在,意识清醒。”

    “他是尖刀的人,意识十分清醒。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准动他!”

    林潜闪身进入小巷,钻进民房,又从另一侧的窗户钻出,任子弹和异能者们的各种异能漫天袭来,将身后的混凝土墙砸穿了一个个窟窿。

    他没有办法对眼前的人们下手……哪怕他们出于自保,要置他于死地……

    “林潜,你不许做傻事。”

    林潜一动,枪声便如鞭炮般回响。

    热泪仍是止不住地从他眼角流下。

    此话一出,众人动作齐齐顿住,纷纷犹豫起来。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林潜。”

    说完,没等凌弃反应过来,他已转过身,直直朝着人群的最薄弱之处冲了过去。

    凌弃摇头:

    巡逻员中有人叫道。

    凌弃……是在维护自己么……

    像是一朵盛开在无光之处,幽暗美丽的睡莲。

    众人一惊,看向林潜的目光更是带上了惊恐。

    “谢谢你,凌哥。这段时间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开心的时候……我会永远记得这段日子。”

    尖刀众人与他并肩作战,以及努力维护他的模样……

    凌弃说。

    他早就意识到,无论凌弃再怎么努力维持,此刻的局面,其实都只有他自己能解决。

    凌弃咬紧了牙关,向来冰冷的嗓音,已然微微颤抖。

    裴聆枫的话,煽动了人群中的恐惧——

    “我在。”凌弃冷声说。

    凌弃的下颌线紧了又紧,眼眸中的坚冰熊熊燃烧。

    他自己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甚至勾起笑容:

    ——他们要消灭他。

    那一天,黎锋那半丧尸化的身躯在枪林弹雨中远去……纷乱的血色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长久挥之不去。

    众人纷乱的议论和恐慌的谩骂,慢半拍地一点点进入林潜耳中。

    只待一个口令,或是一次擦枪走火,他的脑袋就会开出血色的烟花……

    *

    无数道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

    叶璧清和林知远温暖而酸涩的笑容……

    凌弃根本无法回答林潜的这个问题。

    他似乎,既不是个好的人类,也不是个好的丧尸王。

    忽然,他勾了勾唇角。

    他反身将林潜挡在身后,冷声对众人说:

    活着离开这里。

    林潜怔怔扫视了一圈周围。

    林潜缓缓退了两步,身后同样是枪口。

    凌弃的下颌线微微抽紧,眸光冷了下来:

    强大的气场自他身上扩散开来。

    还有祝小刀和关山……

    凌弃闻言,身躯骤然一僵。

    林潜低着头,一言不发,眸光怔忡地望着一片狼藉的火场。

    可他……做不到。

    “凌哥……”

    “异能失控……呵呵?”

    他是个做了坏事的丧尸王。

    冥冥之中,他已亲历过这场景无数遍——

    围观众人之中,传来越发令人不安的猜测。

    “急什么?我还有一天的时间留下遗言呢。可指挥长啊,好不容易挣扎到第十年,那么多人的性命……你可别亲手毁了你一手建立的东部基地啊……”

    林潜轻声说。

    “难道城里、城里还有其他丧尸?”

    可原来……他从来就不是那只丑小鸭。

    “从没见过指挥长这样徇、私、枉、法——各位还记得失踪的交易区治安队队长高振翔么?半个月前,高振翔就是因为被林潜咬伤,第二天就丧尸化了哟。”

    “不如,我们换个角度,现在给林潜抽一管血,验证一下,和当初被凌指挥长带回基地的丧尸王残骸,是不是同源。指挥长,您觉得呢?”

    恐惧和硝烟的气味,随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包裹而来。

    反应迅速的大批巡逻员,早已聚集在了这里,此时此刻,千百道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了他。

    林潜摇了摇头,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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