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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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指相扣，越长溪听见自己喜悦的声音，“卫良，我也爱你。”

    毕竟是婚宴，两人不好直接瞬移，于是手牵手下山。身后的哄笑声不时传来，伴着清风吹入耳畔，越长溪想起陈挨别别扭扭的告白，也忍不住笑。

    心里有了想法，他干脆停下脚步，转身懒洋洋开口，“胡思乱想什么呢？”

    越长溪显然也想到这点。

    “我是为你回来的，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抱着卫良的脖子，越长溪突兀开口，话语间带着没来得及消退的哽咽，她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像是承诺，“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语调散漫且随意，仿佛谈论今日天气很好一般自然，越长溪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心脏猛烈地颤了一下，像是触碰冬日的火焰，渴望比疼痛更先到来。

    越长溪确实没想发生什么，毕竟这里又黑又冷，站着做难度系数也很大，但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都主动勾引了，卫良还无动于衷。

    我曾生在命运指定的道路，前后左右大雾茫茫，不见前路，没有归途，日日夜夜踉跄奔走，连面目都模糊。

    就像，他从未想过这个答案。

    有些话，过去没机会说、不能说，骄傲与羞涩也不容许她开口。越长溪一直以为卫良是明白的，可她忘了，卫良也是人，没人能在感情中做到游刃有余。言语尚且无法完全代表爱意，无言更不能。

    再后来，“卫良”后面会加上其他字，“我爱他”三个字最常见，偶尔会被涂黑，偶尔会写好几遍，一撇一捺写得用力，像有千斤重。

    她向他走过去，裙摆摇曳，穿过鲜花遍野，穿过清风朗日，穿过天道规则与百年光阴，终于，她走到他面前，将自己的手，郑重地放入对方掌心。

    再次对上他的目光，越长溪想说的话，瞬间又憋回去了。

    卫良：“我的确对你有超乎寻常且无法解释的在意，我曾以为这是天道对规则天然的吸引，但变成卫良后，规则无法束缚我，那些在意却仍然存在。”

    她已经知道，他爱自己。

    ——她刚才就有些不对，仔细回想，大概是陈挨说完那句话之后。

    笑着笑着，忽然生出一点微妙的遗憾，东沧界普遍内敛含蓄，甚至没有‘我爱你’这种说法，而且以卫良冷淡的性情，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完全没想到，提起“家”，卫良想到的竟然是这里。不是百日峰，不是无妄山，而是冷冷清清的偏山。

    当她目睹这一切时，心中突然涌现出无数痛苦与后悔，激烈的情绪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燃尽她的神识。也正是这样的情感，以不可磨灭的姿态，帮她抵御天道的同化，使她依旧是她。

    她看书时小动作很多，入迷时会薅头发，走神时会卷书角，思考时会在上面留下字迹。卫良不止一次在书页中翻到长发，还时常看见她写的字。

    原来这一百年里，努力的不仅仅是她一人，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向对方奔赴。

    【全文完】

    当年她重归天道，思维没有立马消失，而是短暂地保留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她下意识追随着卫良。

    越长溪：“……”

    “就罚我永远被关在这里。”越长溪笑着打断卫良的话，唇瓣碰了碰他的下巴，低低道，“任凭处置。”

    卫良挑眉，什么都没问，只是从牵手改为揽住她的腰，下一秒，两人在原地消失。

    越长溪的回归，依托于痛苦，可本质上，却因为卫良近乎执拗的坚持。

    就像神明淡漠无情，却愿为一人折腰。

    黑暗里，卫良挑眉，指腹划过她柔软的口腔，勾着她向前，就在吻上去的前一秒，他忽然停住，慢条斯理地说道，“吉时快到了，你不是和那丫鬟约好，要去看她拜堂成亲。本尊带你走时，还记得给她留话，想必很重要吧。”

    ……

    爱之于他，或许不懂，但早已扎根脑海、无法磨灭。

    指尖微微蜷起，她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的……

    越长溪抿唇，偏头看对方冷薄的侧脸，卫良真的很好看，剑眉薄唇、目似星辰，平时没有表情时，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但这样的人，却会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入喧嚣尘世。

    她明白过来，卫良是在她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找到这句话，心脏忽然就变得柔软，像是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带着她无可抑制地沉沦。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又或者卫良从未忽视过她，她只停在这里几息，卫良已经转头，散漫开口，“不是说累了，怎么不过来？”

    那一刻，身体上所有疼痛，都不及心脏蔓延的痛楚更剧烈，胸口像是堆积着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也是这一刻，越长溪穿越百年时光，清晰无比读懂了卫良的想法。

    越长溪并非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只是过去是以天道的角度，如今置身其中，无论是眼前近乎惨败的景象、还是心中的情绪，都比之前百倍剧烈。她蹲下身捻起一捧土，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直到你突然出现，带我拨开荒草荆棘，带我走过漫长黑暗。自此，大雾散去，荒芜道路上繁花盛开，白天夜晚日月常明。

    北洲期间看的书，她写的大多是“大魔头”，也许笃定他看不见，旁边还会留下几句骂骂咧咧的话；反而失忆之后，“卫良”这几个字才开始出现，大多笔锋顿挫，一笔一划不连贯，似乎在犹豫迟疑。

    而不远处，卫良对上她略微懊恼的目光，黑眸凝凝，心念转过一圈。

    这是她第一次近乎直白地表达某种感情。卫良黑眸愈深，腰间的手掌忽然用力，他哑着嗓子警告，“你若是骗本尊……”

    如果不喜欢，会在旁边写讨厌；如果赞同，会画下几朵花花。但书里留下最多的，还是他的名字。

    越长溪的目光充满不可思议，卫良以为她不相信，破天荒地停下解释，他的语调拉得很长，听上去竟然有几分温柔，

听见这句话之后，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我想，我爱你。”

    越长溪捂着脸，郁闷道，“我没有，我就是……”突然不好意思！！！

    因为卫良知道，如果她看见，一定会难过。

    从此，我看见世间万物，我看见你，我看见长路有终，而爱意无尽。

    而他承诺过，他永远不会让她难过。

    她看见他摧毁无疆墙；看见他沉默地返回偏山、毫不犹豫地粉碎满山的白棉；看他枯坐在冰屋子里、冷漠地像失去全部情感。

    夏日微风中，卫良轻笑，低沉暗哑的笑声像是羽毛轻轻掠过心尖。他慢悠悠向她伸出一只手，“过来吧，我也爱你。”

    越长溪忽然很想哭，她想起自己身为天道的日子里，偶尔清醒时看见卫良，他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似乎从不知什么是痛苦，可实际情况是，他固守在旧日时光里，掩饰住所有情绪，孤独地守着曾经的诺言。

    爱总能带来奇迹。

    “我不知，这是不是你们常说的感情。”

    “还说没胡思乱想，”

    不但吃飞醋，还能在这种时候报复回来，算你狠。

    她瞬间转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干巴巴道，“我累了，想回家。”

    就在她暗自下定决心时，卫良忽然转头，黑眸深深地望过来，“有事？”

    卫良，我永远都爱你。

    刚才的种种情绪褪去，越长溪只觉得复杂。可以想象，她离开之后，卫良在这里生活多久，才会习惯把偏山当做家。

    越长溪恍惚一瞬，才发现她瞬移了，而降落的地方是偏山。

    落地后，卫良很自然地走进冰屋子，动作熟稔姿态放松，显然经常这样做。反而是越长溪，从对方怀里跳出来后，默默在山顶愣了好一会。

    卫良明明没经历过爱，却比所有人都更懂爱。

    她用力捂着额头，暗自叹气。告白什么的，真是太难了，比她当年一刀解决小白鼠还难。怪不得当医生只要五年，结婚却要等二十年。

    越长溪松开土起身。她看向卫良挺拔的背影，之前那点微妙的遗憾彻底退去，也许卫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那句话，但又有什么关系？

    越长溪忽然就释怀了，心想：这有什么，他不对自己说，自己还可以对他说嘛，男女平等，从告白开始。

    越长溪忽然笑了，她轻轻抬手，粉碎的种子重新扎入土壤，转瞬便生根发芽、长出花苞，不到几息时间，满山白棉竞相开放。她看着卫良站在花丛中，身后是冰层反射的冷冽日光，可他望过来的目光，分明又是柔软的。

    因为他从未放弃，所以她也没有放弃。然后终有一天，奇迹降临，她得以重返人间。

    说话时，她捏着他的腰带，暗示意味十足。卫良却只垂眸定定看了她片刻，然后伸出一只手，抹去了她唇上的伤口。

    越长溪能做到，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卫良。

    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愤恨地磨了磨牙，怒目而视。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告白，然而卫良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幽深眸子盯着自己时，越长溪莫名就说不出话，她像被戳破了隐秘的心事，心中有紧张、也有莫名的羞恼。

    她不自觉开始打量，比起百年前，偏山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有些可笑的冰屋子、随意散落在四周的摇椅，以及……一大片黑色土地与上面碎成粉末的白棉种子。

    越长溪离开后，她的东西都留在偏山，卫良偶尔打开她看过的书册，总能在里面找到痕迹。

    仅仅看着这些字，就能想象出她当时种种心情。这些字迹也从纸上，慢慢刻进卫良的心里，在他明白什么是爱之前，他已经牢牢记住这句话，并且将它和越长溪紧紧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