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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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迟靠在窗户旁，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其中最好认的就是“上供”两个字。

    现在时间尚早，穆迟不知道村民们的丧葬要持续多久，尽量赶早不赶晚，争取多查出一些东西。

    穆迟注意到薛烈正压/在柱身的小字上。

    穆迟一直摆出来的轻松表情已经僵硬了，他确实怕出现应无予不答应的情况，而且应无予话说的也如此直白。不过，将薛烈和应无予放在一起比较，穆迟还是会选择应无予。

    纸上的东西越看越触目惊心，穆迟的视线最终停在“供养”上。

    只不过看了两眼，穆迟总觉得这尊佛的眼睛活了一般，正盯着他和应无予。

    两人肩膀抵着肩膀，一排坐着。应无予率先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应无予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出来了，”薛烈倚在柱子上，笑眯眯看着穆迟，“真是太巧了。”

    穆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应无予。

    他说的无疑是村子里正在举行的葬礼，一场被村长明令禁止外人参加的丧葬。

    今日的天气还好，院里的红幡岿然不动。没走几步，应无予和穆迟走进了里面的院子。

    这让他瞬间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梦，脑袋掉地的“哐当”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后背猝不及防炸出冷汗，让穆迟赶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就在他以为应无予会拒绝的时候，应无予却点头看向穆迟，

    “还在睡？”穆迟看了一眼应无予微乱的头发，心想应无予不会又把他关在门外吧。

    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来，穆迟和应无予决定先离开佛堂。

    穆迟保持沉默。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而且穆迟亲眼见过应无予徒手捏碎女鬼的头骨，强悍的力度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要不是应无予，恐怕他现在早已经被撕碎了。

    “你想我带你去？”等了片刻，应无予终于开口了。

    应无予确实有这个想法，他静静看了穆迟片刻，还是让开了门。

    穆迟在忐忑，应无予在沉思。

    平日里活泼吵闹的儿童此刻也跟在家人身边，不敢出声。

    “是。”穆迟站在窗边，直视应无予。

    香烛的味道在身边环绕，穆迟缓缓推开了面前的雕花木门。

    于情于理，穆迟都更倾向于选择应无予。

    早晨的凉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清新的空气带着虫鸣鸟叫笼罩在如同死了般的村子头顶。

    “嗯。”应无予同样轻声回答，戒备的视线在佛像上扫过。

    用来遮挡的黄布垂到了地上，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佛前的烛火在不断跳动。

    应无予仍旧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叼着，似乎这样有助于他思考。

    他看到在正位佛的脖子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裂缝。

    看着他们走远，一点声音也没有之后，应无予才放开了穆迟。

    “奇了怪了，”村民道，“明明关好门了。”

    应无予手指在“上供”两个字上点了点，他道：“祭祀。”

    “我见识过你的能力，”穆迟又说，“而且，我不信任薛烈。”

    他们蹲在走廊下，前面不远就是存藏室，那两个村民正在里面取东西。穆迟认出来村民抱着的正是装满了纸钱的竹筐。

    “找我做什么。”应无予问，长腿一勾，坐在了椅子上。

    “你们要进去？”穆迟问道。

    村子里非常安静，平日里狂吠的狗在此刻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不过，不需要做表情，应无予的脸就是吸引视线的存在。

    应无予不喜欢这个说法，“你可以去找他，他的口碑在圈子里不错。”

    和穆迟不同，应无予房间里的窗户紧闭着，一点凉风也感受不到，在这炎热的季节属实不多见。

    佛前的蜡烛燃的正好，开门时带起的风让它晃了两下，连带着在金身上带起了波澜。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薛烈身后还有一个人，若是没猜错，那应该是薛烈新的雇主。

    穆迟缩在角落，嘴巴和鼻子被应无予捂着，只留下一双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

    佛堂仍和他们上次来一样，大开的宅门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再次来访。

    “村民们都去参加丧葬了，”穆迟道，“在中午之前村子里可能空无一人。”

    天正蒙蒙亮，窗外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穆迟。

    “他们一模一样。”穆迟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的佛像，轻声对应无予说。

    穆迟敲响了应无予的房门，等了几分钟没人应答，穆迟又敲了两下，正准备敲第三次时，门打开了。

    “扣扣。”

    脚步声很密集，看来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全部出动了。人数虽多，却安静的连树上的鸟叫声都可以清清楚楚听见。

    如同再踏进一步，真的进了地狱。

    “谢谢。”穆迟揉了一把被应无予攥痛的两腮，“下次你还是拽我衣领吧。”

    “我不会像他那样保护雇主，”应无予微眯着眼又说，“换句话说，跟着我，你可能会死。”

    “好。”

    昏暗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帘，穆迟甚至能够看见窗外不断闪动的人影。

    没有名字，挂在廊下的牌匾上面用带金粉的墨水只写了一个“佛”字。

    好在香案够大，能够放下他和应无予。

    “想问问看你们要不要去看葬礼。”薛烈道。

    穆迟不解：“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迟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穆迟放下帘子，转身出了房间。

    外面的天并不亮，高大的树木遮挡着初升的太阳，微弱的光只能从树影间撒下来。偶尔映照在村民灰扑扑的衣服上。

    穆迟头皮发麻：“他们想做什么。”

    “是。”穆迟承认，“他说你和他一样，都是带人闯关的。”

    凭他自己的本事和倒霉到家的运气，自己一个人冒险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和应无予在一起，至少不用担心性命问题。

    应无予没理他，径直走向大门。

    “用灵魂来供养，”穆迟看向应无予，“用血液来祭奠。”

    这才是真正的佛堂。

    从佛堂出来，意想不到的人也正在佛堂外徘徊。

    应无予：“薛烈和你说了。”

    出去的时候穆迟的坏运气再次发作，若不是应无予反应及时，穆迟就要撞上那两个村民。

    两个村民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不，”薛烈摇头，“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在这尊佛的左右两边还供奉着两尊佛，他们的模样和寻常的佛没有不同，脸上带着慈祥的笑，雕刻出来的眼睛也带着温柔。

    薛烈看起来并不靠谱，况且他的上一任雇主已经死了。

    “或许是风刮开了，”另一个村民道，“赶紧走吧，村长还等着呢。”



    两人跨进了屋子，房间里仍旧不如外面明亮，即便有烛火存在也不过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穆迟站在香案前细细端详着这三尊佛，应无予则低头在香案上看着什么。

    两人走在路上，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

    应无予视线在佛堂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佛像香案下。

    辛辣发苦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他仿佛没有味觉般，再次放进去了几根。

    上面的字杂乱无章，穆迟废了些力气才看出来写的是什么。

    正对房门的佛龛上供奉了一尊金身佛，佛前的香灰如山，堆成了尖。

    他们走的缓慢，脚下的布鞋和粗粝的土路摩/擦，发出让人心底一沉的声音。村民们表情肃穆，带着少有的阴沉，一步步朝着村西面走去。

    漫不经心从应无予脸上划过，告诉穆迟他不是在开玩笑。

    “有人来了。”穆迟急切道。

    他的话太过跳跃性，穆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听着村民脚步声越来越远，蹲在香案下的穆迟舒了口气。

    这座佛堂没有看起来那么小，穿过一片红绸，里面别有洞天。

    “我拒绝，”穆迟道，“我还是想让你来带我闯关。”

    “我想去佛堂看看。”穆迟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的眼神清明，看向穆迟的眼中没有情感起伏。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撕开烟纸，捻了几根烟丝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你在看什么。”穆迟看向应无予，有意让自己放松下来。

    穆迟的视线在正位佛的金身上逡巡，他的视力不错，恍惚的烛火也没能打扰他的视线。反倒是橘黄的火苗一闪让穆迟看到了异常。

    “走。”他把烟放回烟盒，率先拉开了门。

    穆迟走了过去，只见应无予面前的香案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东西。

    终于，在晨光照亮了穆迟半边脸的时候，应无予有了动作。

    应无予站在门后，脸色依旧不好看。那张好看的脸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做出过其他表情。

    踏上佛堂前的台阶时，穆迟再次看到了柱子上的小子，“永下地狱”四个字在他脑子里挥散不去的环绕。

    穆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件事绝不简单，眼前的佛像和他们在死者家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佛像的表情半悲半喜，左手指天，右手竖直放在胸/前，双眼怒睁，直直看着前方。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你来看。”应无予头也不回，让穆迟到他那里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