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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熙的话让达图什尼再次陷入沉思,继续说到,“圣师此生恐怕再难回叶藏了,即便您绝食而死,恐怕也不能魂归故里。圣师慈悲为怀,为那些死去的人而难过,可唯有您活着他们才没有白死,这不是您说的吗。中原人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只要您不再消沉意志,将来必会造福更多的人。”
这一幕落在承熙眼里,终究是不忍见他失望,出声拦了下来,“罢了,送都送来了。臣妹小心些就是了。”
先前阿满还不明白这神僧神在哪里,眼下看来,能让公主毫无防备地笑着可不就是神僧。
两年前父皇将高贵妃的弟弟高襄从中常侍贬为国子祭酒,表面是贬官,可国子祭酒掌教导诸生,是个结交权贵世家的大好机会。
承熙说完就对上了达图什尼的眼神,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情感复杂,更多的是感激,但似乎也有一丝愧疚。
达图什尼陷入沉默,看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原本祥和安然的神色变得落寞,“我只是,感到难过罢了。”
除夕之夜,平阳公主就和这位西域僧人在佛前守了一夜的岁,天际鱼肚翻白,旧岁的雪消融在新年的晨光乍泄之际。
愧疚什么呢?
可偏偏公孙一族不以为意,自负手握军权不可撼动,不屑于只会谈经论道的士族,以为高氏就算结交也都是些文官,成不了气候。
“皇妹何出此言?”太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殿下这是想害死圣师吗?”承熙满条斯里地饮茶,眼看着太子脸上出现疑惑的神情。
尽管达图什尼的眼里还有着一抹难以化解的愁绪,终究还是将点心接了过来,虽未食,但至少是将承熙的话听了进去。
“公主,太子殿下来送新岁贺礼了。”阿满在承熙耳边轻轻说到。
“我听闻西域有许多苦行僧,跋山涉水、日晒雨淋都在所不计,认为只要让身体饱受折磨就可以死后升天,圣师也这么认为吗?”承熙轻声问道。
承熙坐在一旁把玩着茶盏,看着太子送来的东西,不免暗自冷笑。
真是愚蠢!承熙在心中暗骂。
承熙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帕子里包着几块江山核桃奶酥,换上笑颜,“这是平阳特产,圣师尝尝。”
阿满进殿的时候,檀香裹挟着安宁的气息,达图什尼似是在垂目诵经,仪态高雅平和,而自家公主也学着圣师跪在蒲团上。
承熙带着达图什尼一入殿,阿满就带着殿内内侍宫女退下了。一向目中无人的太子倒是难得客气,对达图什尼又是赔礼又是嘘寒问暖。
论起打仗,翟承聿是当仁不让的好手,可论起纵横朝堂,翟承聿竟像个幼稚的孩童一般。
“圣师通达,既然明白,为何这几日还要绝食?”
达图什尼看着眼前的女子,聪慧又坚毅,最难得是她的一颗善心。
承熙垂下眼眸,他是觉得麻烦了自己,可这本就是北凉欠他的。
太子一直记挂着达图什尼,前几日为了不引起宁王猜忌一直都让云卿来照料也是监视,等到初一才得借送年礼的由头来平阳府。
“那就好,那就好,”太子继续说道,“孤让人将在叶藏皇寺里带回的经书都送来了,圣师平日里也可继续诵经参悟,只不过眼下局势还不能让圣师开坛布道、弘扬佛法。”
匆匆送走了太子,承熙问对面的达图什尼,“圣师觉得,太子会当上皇帝还是宁王会?”
桌上还放着一碗已经冷了的白粥和几碟小菜,显然达图什尼并没有用饭。就连承熙几日前让人送来的新衣也整齐得叠放在柜子上。
见太子要传人进来,达图什尼看着那些经书想要开口阻拦,但许是也明白承熙的用意,话到嘴边又堪堪停住。
高傲与温良、光辉与孤寂竟然完美地融合在她的身上。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我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公主希望是谁?”
休养了几日,达图什尼手腕和脚腕上的伤都已经结了痂,只不过脸上还有着淤青。
双手合十看似虔诚,但却悄悄睁开了眼,偷偷看着圣师的侧颜,眼底漫上浅浅的笑意。
达图什尼不语,看着太子送来的经书若有所思。
有雪花落在承熙颈间,转瞬即化,可承熙觉得今年的雪好像没有往年那么冷了。
承熙不动声色地收回眼底笑意,从蒲团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裳,一旁的达图什尼闻言也站起了身。
达图什尼手里依旧拨弄着念珠,静静注视着承熙的眼睛,随后合掌答到,“真心向佛之人不是为了重生于天,而是要找到解除人生痛苦的办法,达到大道。枉然虐待身体,未必有所助益。”
案上的香炉里冉冉升起一缕香烟,被供奉着的佛像慈眉善目地注视着人世间,隔在承熙与达图什尼之间的除了一张桌子还有明晃晃的疏离。
宁王在东周数十年,与朝中老臣和新贵都不甚亲密,凉帝所为看起来是在打压高氏一族,可实际上却在扶植宁王。
如墨漆黑的夜里,达图什尼案前亮着的一盏油灯既照在夜里也照在承熙心里。
达图什尼合掌鞠躬,语无波澜,“只是些皮肉伤,冬天也好得快。”
若非承熙一直劝说皇后和太子不可小觑宁王,只怕太子要大摇大摆地将达图什尼送进缙云城向凉帝请功,到时候给他人做了嫁衣后悔都来不及。
达图什尼显然对太子的话不以为意,只是略施一礼。
承熙对达图什尼道,“太子是来见圣师的,圣师与我同去吧。”
承熙轻轻走入殿内,达图什尼依旧闭目修禅,阿满解下承熙的斗篷时有雪花抖落在达图什尼的指尖,这才惊醒了他。
承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点了一炷香跪在佛前,深深拜了三下,将香插进香炉中。
太子似乎反映了过来,一拍大腿,“是孤思虑不周。孤这就让人把这些书都丢出去。”
承熙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太子和达图什尼,语气平淡但自带气势,“如今人人都知我从宁王府抢了和尚是为了寻欢作乐,皇兄倒好,巴不得他六根清净。”
“也好,”太子笑了笑,对达图什尼说到,“孤的妹妹聪慧如女中诸葛,定可以保护圣师周全。圣师只管韬光养晦,等时机成熟,孤将为圣师修寺塑像,让圣师受万人敬仰,名垂青史。”
承熙让阿满拿了药酒来,本想要自己给他上药却被后者躲开了,想着男女有别更不想冒犯出家之人就将药酒递给了达图什尼。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在金殿上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那些有关她的传闻仿佛都是真的,又仿佛都不是。
“圣师一路走来想必也见到了,战乱、流民、饥荒,有人卖身葬父、有人易子而食。中原当然地大物博,藏书名士无数,同样在这片土地上的苦难也是无数,圣师可否想过也许上苍让您来到北凉,也是要教化这篇土地上的人们静心少欲、弃恶扬善。”
“先前送圣师进城时,多有得罪实在是迫不得已,圣师的伤好些了吗?”
“参见公主。”
承熙回到府中时已近子夜,路过达图什尼住的殿宇,远远在廊下就看见了窗前静坐的他。
] 承熙的话让达图什尼再次陷入沉思,继续说到,“圣师此生恐怕再难回叶藏了,即便您绝食而死,恐怕也不能魂归故里。圣师慈悲为怀,为那些死去的人而难过,可唯有您活着他们才没有白死,这不是您说的吗。中原人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只要您不再消沉意志,将来必会造福更多的人。”
这一幕落在承熙眼里,终究是不忍见他失望,出声拦了下来,“罢了,送都送来了。臣妹小心些就是了。”
先前阿满还不明白这神僧神在哪里,眼下看来,能让公主毫无防备地笑着可不就是神僧。
两年前父皇将高贵妃的弟弟高襄从中常侍贬为国子祭酒,表面是贬官,可国子祭酒掌教导诸生,是个结交权贵世家的大好机会。
承熙说完就对上了达图什尼的眼神,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情感复杂,更多的是感激,但似乎也有一丝愧疚。
达图什尼陷入沉默,看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原本祥和安然的神色变得落寞,“我只是,感到难过罢了。”
除夕之夜,平阳公主就和这位西域僧人在佛前守了一夜的岁,天际鱼肚翻白,旧岁的雪消融在新年的晨光乍泄之际。
愧疚什么呢?
可偏偏公孙一族不以为意,自负手握军权不可撼动,不屑于只会谈经论道的士族,以为高氏就算结交也都是些文官,成不了气候。
“皇妹何出此言?”太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殿下这是想害死圣师吗?”承熙满条斯里地饮茶,眼看着太子脸上出现疑惑的神情。
尽管达图什尼的眼里还有着一抹难以化解的愁绪,终究还是将点心接了过来,虽未食,但至少是将承熙的话听了进去。
“公主,太子殿下来送新岁贺礼了。”阿满在承熙耳边轻轻说到。
“我听闻西域有许多苦行僧,跋山涉水、日晒雨淋都在所不计,认为只要让身体饱受折磨就可以死后升天,圣师也这么认为吗?”承熙轻声问道。
承熙坐在一旁把玩着茶盏,看着太子送来的东西,不免暗自冷笑。
真是愚蠢!承熙在心中暗骂。
承熙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帕子里包着几块江山核桃奶酥,换上笑颜,“这是平阳特产,圣师尝尝。”
阿满进殿的时候,檀香裹挟着安宁的气息,达图什尼似是在垂目诵经,仪态高雅平和,而自家公主也学着圣师跪在蒲团上。
承熙带着达图什尼一入殿,阿满就带着殿内内侍宫女退下了。一向目中无人的太子倒是难得客气,对达图什尼又是赔礼又是嘘寒问暖。
论起打仗,翟承聿是当仁不让的好手,可论起纵横朝堂,翟承聿竟像个幼稚的孩童一般。
“圣师通达,既然明白,为何这几日还要绝食?”
达图什尼看着眼前的女子,聪慧又坚毅,最难得是她的一颗善心。
承熙垂下眼眸,他是觉得麻烦了自己,可这本就是北凉欠他的。
太子一直记挂着达图什尼,前几日为了不引起宁王猜忌一直都让云卿来照料也是监视,等到初一才得借送年礼的由头来平阳府。
“那就好,那就好,”太子继续说道,“孤让人将在叶藏皇寺里带回的经书都送来了,圣师平日里也可继续诵经参悟,只不过眼下局势还不能让圣师开坛布道、弘扬佛法。”
匆匆送走了太子,承熙问对面的达图什尼,“圣师觉得,太子会当上皇帝还是宁王会?”
桌上还放着一碗已经冷了的白粥和几碟小菜,显然达图什尼并没有用饭。就连承熙几日前让人送来的新衣也整齐得叠放在柜子上。
见太子要传人进来,达图什尼看着那些经书想要开口阻拦,但许是也明白承熙的用意,话到嘴边又堪堪停住。
高傲与温良、光辉与孤寂竟然完美地融合在她的身上。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我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公主希望是谁?”
休养了几日,达图什尼手腕和脚腕上的伤都已经结了痂,只不过脸上还有着淤青。
双手合十看似虔诚,但却悄悄睁开了眼,偷偷看着圣师的侧颜,眼底漫上浅浅的笑意。
达图什尼不语,看着太子送来的经书若有所思。
有雪花落在承熙颈间,转瞬即化,可承熙觉得今年的雪好像没有往年那么冷了。
承熙不动声色地收回眼底笑意,从蒲团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裳,一旁的达图什尼闻言也站起了身。
达图什尼手里依旧拨弄着念珠,静静注视着承熙的眼睛,随后合掌答到,“真心向佛之人不是为了重生于天,而是要找到解除人生痛苦的办法,达到大道。枉然虐待身体,未必有所助益。”
案上的香炉里冉冉升起一缕香烟,被供奉着的佛像慈眉善目地注视着人世间,隔在承熙与达图什尼之间的除了一张桌子还有明晃晃的疏离。
宁王在东周数十年,与朝中老臣和新贵都不甚亲密,凉帝所为看起来是在打压高氏一族,可实际上却在扶植宁王。
如墨漆黑的夜里,达图什尼案前亮着的一盏油灯既照在夜里也照在承熙心里。
达图什尼合掌鞠躬,语无波澜,“只是些皮肉伤,冬天也好得快。”
若非承熙一直劝说皇后和太子不可小觑宁王,只怕太子要大摇大摆地将达图什尼送进缙云城向凉帝请功,到时候给他人做了嫁衣后悔都来不及。
达图什尼显然对太子的话不以为意,只是略施一礼。
承熙对达图什尼道,“太子是来见圣师的,圣师与我同去吧。”
承熙轻轻走入殿内,达图什尼依旧闭目修禅,阿满解下承熙的斗篷时有雪花抖落在达图什尼的指尖,这才惊醒了他。
承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点了一炷香跪在佛前,深深拜了三下,将香插进香炉中。
太子似乎反映了过来,一拍大腿,“是孤思虑不周。孤这就让人把这些书都丢出去。”
承熙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太子和达图什尼,语气平淡但自带气势,“如今人人都知我从宁王府抢了和尚是为了寻欢作乐,皇兄倒好,巴不得他六根清净。”
“也好,”太子笑了笑,对达图什尼说到,“孤的妹妹聪慧如女中诸葛,定可以保护圣师周全。圣师只管韬光养晦,等时机成熟,孤将为圣师修寺塑像,让圣师受万人敬仰,名垂青史。”
承熙让阿满拿了药酒来,本想要自己给他上药却被后者躲开了,想着男女有别更不想冒犯出家之人就将药酒递给了达图什尼。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在金殿上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那些有关她的传闻仿佛都是真的,又仿佛都不是。
“圣师一路走来想必也见到了,战乱、流民、饥荒,有人卖身葬父、有人易子而食。中原当然地大物博,藏书名士无数,同样在这片土地上的苦难也是无数,圣师可否想过也许上苍让您来到北凉,也是要教化这篇土地上的人们静心少欲、弃恶扬善。”
“先前送圣师进城时,多有得罪实在是迫不得已,圣师的伤好些了吗?”
“参见公主。”
承熙回到府中时已近子夜,路过达图什尼住的殿宇,远远在廊下就看见了窗前静坐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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