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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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楚嫣随口一问，却发现柳夫人的脸色顿时黯淡。

    令她恍然一惊。

    阳光照在她妆容淡雅的脸上，自然纯美，婉约恬静如一朵香水百合。

    "你是？" 王楚嫣看着他怔了半晌，回神大惊。

    "小公子？" 丁苏抬起泪眼。

    .

    柳夫人的眸间闪过一丝嫉妒，拢了拢头发，娇声道:"昨夜玉猊还躺在我床尾，今早醒来，却不见了它。" 她十分喜爱这猫，总是抱在怀里搓揉，急也是真的急。

    看得家丁们眼睛都直了。

    "阿嫣？"

    柳夫人冷笑两声，随即像抚摸情人似的摸着白猫，露出美艳的笑容:"玉猊乖，玉猊最乖了，咱们回家去，明儿就走。"

    王楚嫣手心冒汗，救命，这接二连三的都是些什么运气啊……？! 早知就该算算流年卦了!

    "玉猊是个男孩儿，长大了，管不住。" 柳夫人俏丽的下颌抵在猫儿的软毛里，幽幽地说道，"不过这猫啊狗啊，有时比人更通人性，他们简简单单的，至少不会让你胡猜乱想，让你伤透心，不像男人变化多端……"

    不过科举之路可谓万人过独木桥，能金榜题名者皆是天之骄子，哪能那么容易。

    王楚嫣从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在她看来，无论何种目的，孩子们多学些东西总归是好事。

    有位墨绿衣裳的公子靠近，伴着好闻的沉檀香，还有素馨花清冽的冷香。

    王楚嫣望着她离去的俏影，思及方才那些话，不免心酸。

    王楚嫣与他道了几句，稍许，丁苏望见从城门那里入了一群人，拍拍胸脯道:"那些人看模样像是从外地来的，我去招揽招揽，这回不会出错了，姐姐放心!"

    她转头看向王楚嫣，略有怜惜地道:"王姑娘，我看你还挺纯情的，祝你好运，寻到一个情深意重的好郎君。"

    这位曾经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东水城邻里，更甚的是，三年前，她差些就嫁给他。

    "你家夫君今早见到它了么？"

    "王娘子，是不是刚才那些坏人欺负你，惹你伤心了？" 小丁苏抱住她的腿，恸哭道，"都怪苏儿不好，苏儿太没用了!"

    至于普通人，她爹也算一个。王员外有三爱，爱妻爱女爱钱财，自从楚嫣的阿娘过世后，他至今没有续弦。

    没料到，竟然此时此地遇见他。

    相比之下，柳夫人虽然丽质，却显得过于浓妆艳抹。

    "都愣着干什么，我在前院搜了遍，就这儿还没找，你们快点帮帮我啊!" 女子自知男人们的目光为她所倾，柔声嗔道，"明早我们就启程，没有玉猊我走不了。"

    送走丁苏后，王楚嫣往里院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来到柳夫人的脚边，舒了舒腰。"玉猊!" 柳夫人喜出望外，将小猫紧紧搂入怀中，"你怎么偷偷跑了？昨夜是不是与谁鬼混去了？害我担心!"

    王楚嫣心想着，深情人肯定有，大宋就有，英宗与高皇后，曾经的十三团练和滔滔，拥有佳丽三千的九五之尊的帝皇就是个大情种。

    .

    王楚嫣记得她，姓柳，来自杭州。玉猊是她一直抱怀里的白猫儿。

    "嗯，他刚入住阁楼，往后你会经常见着他。" 王楚嫣指向上方楼层。

    小娃儿十分负责，且机灵可爱，嘴巴也甜—— 客官住店吗？我们王家邸店整洁周到，顶顶好，客官过来看看罢，客官里边请～～

    她娇声数落，这话听来别扭，俩人对视片刻，扑哧一笑，也算因猫结缘。

    可毕竟娃儿受过苦，难免敏感。

    "岂可如此埋汰自己？苏儿这样子会伤姐姐的心，以后不许妄自菲薄。" 王楚嫣俯身安抚他。

    听着这席话，王楚嫣的脑海里又浮现王昂的身影。

    可见世间所有女子，都对感情多有憧憬，只是缘分这东西，若非命中注定，运气颇为重要。

    哎，她暗自叹了口气，继而对丁苏温柔说道:"苏儿有志向就好，先熟记姐姐之前教你的那些，从简单的开始，我回头再给你拿些书与纸。"

    三年多未见，这人依旧长眉细目，朱丹薄唇，只是记忆里那股文静温顺的气质变淡了，清秀单薄的少年变成了一位贵气挺拔的男人……

    女子年轻貌美，披了一件白色狐裘，墨发高挽，寻东西时的身姿也是风情万种，柳腰肢软，声音似燕语莺呼。

    忽而，于闹市的鼎沸声中传来一道轻呼。

    "唔。" 她蹙眉咬唇，使劲摇了摇头，摇走他!

    到京城过上元节的游客，开始陆续归乡。

    蔡氏兄弟皆由科举致官，科举自隋唐创建以来，改变了上品无寒门的门第世袭，以考试选拔人才，在大宋更为盛行，于是，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真宗还曾御笔亲作[励学篇]，鼓舞天下士子，"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柳夫人，你的猫儿何时不见的？" 王楚嫣走去，礼貌问道。

    事后王楚嫣才知，她的夫君几宿未归，定是在哪里花天酒地。

    "我们开邸店就是这样的，见多了人来人往，萍水相逢，聚散不定。" 王楚嫣淡淡地说着，似乎言外有意，也是道给自己听，继而她鼓足精神，勉强地扬唇微笑，"可是呢，也能遇见许多有趣的人，经历欢乐的事，我们就记住这些好时光。"

    "王娘子。" 丁苏瞧见她就跑来，露出孩子才有的天真笑容。

    "也有一往情深的罢？"

    邸店也养猫，皆是捉鼠能手，且模样可爱。王楚嫣领她去到猫儿窝，拿出一袋小鱼干，所有猫儿旋即窜来，在她们腿边欢快地蹭来蹭去。

    "王姑娘还没成亲罢？所以才会为这些事儿苦恼，想寻个两情相悦，相伴终生的人，我何曾没有想过？可现实呢？那些抱着你时甜言蜜语，转头又将同样的话儿说给其他人听的男子，我见得多了! 气到自己不合算，还不如养猫儿!"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每遭一次难，心就坚强几分。

    王楚嫣暂且搁下自己的忧伤，为丁苏鼓劲后，又道:"我哪能那么容易被人欺负哭？至于那帮坏人，有位小公子将他们赶走了。"

    彼时有位黄衣女子急步随来，娇嗔道:"刘公子，刚下马车，你怎么忽然走得那么快？"

    "哦，嗯。" 丁苏不明就里地应道，并踌躇地问，"姐姐，那我们呢？以后也会分开吗？" 一说到离别，小儿人眼含泪花，皱着脸一边想哭，一边坚强忍耐。

    王楚嫣很容易被简单的快乐所感染，看着活蹦乱跳的小丁苏，微微扬唇。

    只是，王楚嫣疑惑地道:"就是不知怎么能看出，情真情假，有意或无                                                意？"

    真是可爱的紧。

    似有感触，她蹲身与柳夫人一同揉猫儿，点头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又何曾好猜测。"

    来到店外，她坦然自若地望向繁闹的街巷。

    "那王公子呢？他不回来了么？还有花玖哥哥？" 丁苏现出失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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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楚嫣看着他纠结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掐他的脸:"当然不会，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过，若是苏儿读书有长进的话，姐姐会更高兴。"

    "男人没有心，尽是些花花肠子!" 柳夫人挑起柳眉嗔道。

    刘彦？ !

    他口中的蔡大人，是当今蔡太师蔡京的弟弟蔡卞，十三岁进士及第，是位天才少年，后被王安石招为乘龙快婿，也为社稷民生做了不少事，但在不久前，于政和七年时离世。

    柳夫人似乎经历丰富，颇为老练地道:"我告诉你，人都会变的，特别是男人! 穷时一个样，有权有势后又是另个样，年轻时他许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成长后百花丛中过! 当下是情真，是有意，可之后呢？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变？或许，连你也会变的呀？!"

    王楚嫣去到屋里取了些书纸，又慢慢走往店外，一路经过，发觉家丁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就猜测到，适才那位少年儒生入住王公子的上房之事，已经传遍邸店。

    "没想到王姑娘也喜欢猫？" 柳夫人蹲身抚摸它们，对待王楚嫣的态度随之温和。

    有位女子正在那儿转悠，口中直唤:"玉猊，玉猊。" 还差遣几位客栈仆役与她一同搜寻。

    然而感情上，她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本来寓意挺好，猊为狻猊，是形似狮子的神兽，可她连连叫唤，听着就像是，淤泥，淤泥。

    "柳夫人随我来，玉猊很可能与其他猫儿在一处。"

    她暗自苦笑，关于她的情感破事，这回又将搞得众人皆知，真是走了狗屎运!

    丁苏捏紧小拳头:"好! 从今开始，苏儿每日背十个字! 熟记千字文，像蔡大人那样，当个少年进士!"

    王楚嫣的脑海里又掠来王公子的身影……

    丁苏原是乞儿，父母早亡，跟着爷爷流浪到京城，在东水门外那座平桥上乞讨为生，爷爷病逝时，王楚嫣见他太可怜，求着阿爹收留，客栈正好缺个"门童"，后来就让他在门外招揽客人。这娃儿刚领回家时，蓬头垢面像只瘦巴巴的小猴子，如今已是白嫩清秀，明明遭了许多罪，然一双眸子晶亮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