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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楹牵着小姑娘冰凉的手掌,行至衙门外。

    小九下意识松口气,这下娘不用担心了。

    盈玉道,“姑娘有所不知。昨个奴婢亲自去了陆家巷,把姑娘的话原封不动说与各家听。虽说姑娘愿自费让女子上学堂,然其女子父母长辈大都迂腐,根本不应,只言早早得给姑娘们定了亲事。”

    姑娘前些天回来,便着手准备开办女子学堂。盈玉本也是劝着姑娘的,却为姑娘一句“女子识字读书,开业立身本就不应是骇人听闻之事”所折服。

    “你的事,我自是要上心的。”周嫣然声音压低,半开玩笑道,“改日我定是要瞧瞧,这裴家公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仙人,竟能入的了我们苏姑娘的眼。”

    苏扶楹不接话题,施施然坐于一旁,身边是素来交好的周学士之女周嫣然。

    少女绿鬓如云,肤白胜雪。小丫头进来,房外暖阳无遮拦地打在裙摆上,金线绣着的蝴蝶翩翩欲飞。

    瞧见扶楹上前福身,赵熙宁眉梢轻佻,纤纤玉手执起茶盏,慢慢悠悠送入口中,了了,才言,“苏妹妹不必如此多礼。”

    红棕色的楠木门恢宏,骑兵分列两排,最前面的差役手持木棍,神色庄严肃穆,“威武”的喊声叠加,阵势浩大。

    小九垂眸,浓密的眼睫轻颤,抿唇不答,在扶楹以为小姑娘不愿出声时,小九言,“娘会担心的。”

    苏扶楹思绪万千。

    扶楹对这位公主平日里则是能躲便                                                躲,敬而远之。

    《裴夫子的白月光重生了》

    翠色衣裙的姑娘手里握着团扇,模样俏丽,道,“我倒是听说,前些天那庶妹雪中长跪,求尚书同意替嫡姐出嫁之事?”

    没有想象中的击鼓鸣冤、哭天抢地。她平淡接受了爹爹做错事需要受罚的事实,是不是她不应该这样?

    说罢,少女启唇,问起吩咐盈玉打听的事。

    好友冷不丁提起这事,扶楹脸颊发烫,嗔怪一句,“周姐姐以往习女工、练琴艺都觉时间紧着呢,怎的还有空听我的闲话?”

    盈玉把珍物放置于条案,又把窗子阖严实,喜色染上眉梢,语气雀跃,“姑娘快来瞧瞧奴婢拿的什么好东西?”

    赵熙宁单手撑起下巴,深红色锦织长裙摇曳。青丝梳成元宝髻,缀以流苏作饰,红色锦袍加身,眉眼骄矜。

    小九紧挨着少女坐下,透亮的杏眼含着泪珠,模样怯生生的。毛糙的小辫散开,贴在侧脸上,嘴角虽然一片青紫,却强忍着不言一声痛。

    小九漆黑眸子透亮,眼巴巴地望向扶楹。苏扶楹启唇问道,“民女想问宋大龙是否在这儿,以及他所犯何事?”

    马车碾过雪地,发出“吱吱”的声响,小九已经累的睡着了,小身板靠在车板上,摇摇晃晃。眉头紧蹙,睡不安稳。

    ……

    盈玉便主动请缨帮着姑娘招揽学子。

    宋衙内坐在厅堂主位,蓝色官服着身,头戴乌纱帽。惊堂木被重重放下,嗓音粗犷低沉,“你们所找何人?”

    开玩笑,谁人不知苏家大姑娘将要与翰林府学士裴行砚定亲。不说苏姑娘太傅之女的身份本就尊贵,单单看在裴学士面子,宋衙内也需以厚礼相待。

    周嫣然微微侧身,“听人言你与裴学士好事将近?”

    扶楹故作不懂公主话外之音,眸中含笑,福身致歉,只言,“是臣女的不是,劳殿下惦记臣女。”

    少女浓密眼睫轻抬,露出清亮如水的杏眼。

    小九转身朝门口望了一眼,小小声问,“姐姐,小九做的对吗?”

    巳时已过,零星雪花飘落,太傅府马车行过街道,至公主府止。雪花渐飘渐大,赵熙宁吩咐人把宴席办在内堂。

    “喏。”周嫣然望向赵熙宁,小小声道,“即便是金枝玉叶的熙宁公主也难逃夫子责备。”周嫣然继续道,“不过这夫子长的倒是一等一的好看,咱这位公主也瞧上了。这不,听说公主今个把夫子也叫来了。”

    京中贵女有个相貌排行榜。扶楹位居榜一,因着人淡如菊却容貌绝艳,有着“京中第一小仙子”之称。

    赵熙宁轻哼一声,指尖勾起一缕发,不再去理会苏扶楹。

    “在这儿。”宋衙内应声,下一秒瞬间暴怒,“所犯何事?他个大老爷们当街强强民女,偷鸡摸狗,老子没当众杀鸡儆猴就算看的起他。他娘的敢跟老子玩心眼,幻想在老子眼皮底下逃跑!!谁给他的狗胆子?”

    娘会担心爹的。

    小姑娘眼睛很亮。

    办学堂、招揽女子,对底层来说难度堪比一步登天,但若公主带头,贵女效仿,却未必是一桩难事。

    “小九,有姐姐为你撑腰。”

    赵熙宁接着道,“妹妹是个忙人,本宫三番四次相邀无果。如今苏妹妹肯来,定是给了本宫好大面子,本宫心中很是欢喜。”

    苏扶楹莞尔,坐于条案前,双腿交叠,膝盖半弯,纤纤素手执青瓷杯,茶香浓郁,热气氤氲眼眸。

    她真的能如料想那般成事吗?

    宋衙内承诺,“苏姑娘放心。宋大龙所犯之事并非大恶,在县衙内主要以服劳役为主,断然不会伤及性命。”

    “小九,姐姐知晓你早熟懂事。”扶楹微微叹气,小声问小姑娘,“你如何看待此事?”

    “诶,你们可听说尚书府嫡小姐折在庶妹手中这事儿?话说起来,这庶妹也是个有心机的,凭着狐媚妖子把嫡姐未婚夫骗了去,嫡姐不得已将将被迫进宫为妃。”

    主人家斜倚在玉榻上。

    裴行砚出手大方。笔是由狼毫制成;砚台素雅;凌墨落纸如漆;名贵的宣纸更是厚厚一匝。

    盈玉把笔墨纸砚一一隔开,伸手指了指,道,“这可是未来姑爷送予姑娘的,奴婢瞧着裴家公子是个顶有心的。”

    位居第二的熙宁公主单方面与扶楹不对付,暗地里势要压上一头。

    围在公主周边的贵女岔开话题攀聊,从天衣阁的新衣裙聊到玉堂的新发饰,又有人转了话题聊起听来的趣事。

    苏扶楹起身,解下腰间碧玉环递给宋衙内。宋衙内双手接过,承了苏扶楹的情。

    陆家巷临近京城,并非真的穷乡僻壤,思想竟也封闭到如此程度,一推便知乡野间的女子更是何等难捱。

    扶楹内心升起一个念头,仔细一想,愈发清晰。她是否可以办学堂,助女子思想觉醒?是否可以为世间小姑娘也好,大姑娘也罢,谋一条出路?

    扶楹察觉到小姑娘内心的不安,带着小九添置两件冬衣,又为小九娘买了药,满满当当一大堆。

    苏扶楹上前几步,把贴身玉佩递上。冷风拂面,发丝荡在脑后,脸颊莹白,昏黄的光线笼罩周身,眉眼被蕴得漂亮。

    扶楹不敢肯定。

    “姑娘,熙宁公主邀您赴梅春园裳梅,夫人遣人来问您是否如往日回绝?”

    苏扶楹玉白手指轻点条案,道,“叫人收到起来放置妥当,日后应是能用上。”

    桃色衣裙丫头福身行礼,快步向前,呈上红棕色的帖子。

    她抬眸望向苏扶楹。暗暗想着,这个姐姐也是个好人。

    公主名唤赵熙宁。

    姜玉晚被婢女匆匆叫走,扶楹便独自携小九赶往衙门。

    虽然爹待娘不好,娘却从来没半分埋怨爹。平日里也总是交代小九要孝顺爹爹,不要跟爹爹对着来。

    宋衙内见是太傅府家的小姐,便不负先前的粗暴。赶忙让人送来靠椅,唤人给添置了新茶,面上带着些许谄媚讨好,态度与先前天差地别。

    苏扶楹对嫣然的话不甚在意,潦草“嗯”了声,未问后续,心里计划着如何让女子学堂也打出名声。

    罢了,今个那人要来。

    小姑娘乖巧点头道谢,“我听姐姐的。”

    日光粲艳,雪融化的差不多了,灿阳高挂,前路有光。

    周嫣然话音落下,不再聊这事儿,改谈起近日话常,语气中不免带着抱怨,“你不知,学堂来了个顶严厉的夫子,平日里,诗文单错一字也不可。”

    扶楹不应声。

    不俗,不敷衍,单任意拿出一样都是顶好的。

    “原是苏大姑娘。”

    *

    少女眉眼不动,沉思几秒后启唇,声音如清溪淌过般动听,“不必回绝。”

    “蠢!”有人接话,“替嫁可是欺君之罪。尚书怎会答应,那庶妹定是装模作样谋个好名声。”

    苏扶楹宽慰,“姐姐知晓小九聪慧,旁人不知的道理小九都懂。”

    小九爹爹好赌、嗜酒,往日总是在外闲玩,临近夜幕才晃晃悠悠行至家中。喝得烂醉之时会打娘骂娘、打她骂她。小九清楚的认知,她爹是个坏人。

    话语不堪入耳,扶楹垂眸见小九神情紧张,张口欲辨却只得失落垂下头,便知晓,宋衙内所述字字为真。

    盈玉自前院进来,怀里抱着文房四宝,行路小心翼翼。她见姑娘抱着汤婆子立在窗边,赶忙道,“姑娘怎的又在吹风了,这次罢了,奴婢下次瞧见指定是要与夫人言的。”

    懂她的孝顺,也懂她的委屈。

    苏姐姐说,她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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