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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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做出真正的改变还是无动于衷，对于现在的杰来说已经是无暇思考的事情了。脑海中全是蝉鸣，蝉鸣。蝉鸣。仲夏的酷暑扭曲着世界的形状，山间晚霞的颜色让一切都如同游戏界面般鲜艳。能做到的，对于我来说最简单的选择，以及同样也能做到，但会让这个夏末一直延伸，延伸…直到世界末尾的选择。

    被悟带回来的那个人是意料之中的满身疮痍，伤势从硝子都皱紧眉头的情况看来，他的生命此刻只能靠命运的掷骰和少许的人为来挽留。不被允许进入的施术室，紧绷的空气和冰凉的气氛，虽然都是曾经体验过的，但这次最大的不同就是悟一直站在门前。

    彼此唾弃，厌恶，只为了满足自己而行恶的猴子/人。是那样的人们生出的诅咒，夺走了你的未来，夺走了这些孩子的幸福。

    幻影没有回应杰的疑惑，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如同朝圣一般。

    你什么都无法回答，如果是一直紧闭双眼的话，你就无法解除我的烦恼。——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并不是开满了鲜花并且四季常春的，并不是那种…只需要努力就能万事大吉的正常世界。而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明白了这一点在与之对抗。

    《[咒回]转生成五条悟的兄长，死后成为咒灵》

    司前辈死了，要说突然的话确实，但也是自己预料中的死法。葬礼之后时日流转，又在咒灵的旺季见证了虐待术师的事件。受害者是两个小女孩，遭受着非人的待遇，在农家的兽笼中哭泣。

    …哈哈。

    仇敌的血迹已经无处可寻，可以撕扯万物的无下限术式，无法补充亲人流出的血。杰这也是第一次真正明白，不会被任何攻击伤害的六眼和无下限的持有者也可以被残酷的事实动摇。以及这对兄弟之间拥有着怎样的关系。

    杰低声喃喃着他人无法听见的话语，他没有追寻亡灵的引导去拥抱伤者，而是捋起夏季校服的袖子，露出的肌肉有着兵器般的冷色弧度。

    在杂乱的蝉鸣之中，象征夏日末尾的铃虫突然鸣叫了一声。

    身上干涸的血迹都未洗净，从最为熟悉的挚友身上，传来了刀割般的威胁感。好像无论谁靠近都会无差别地撕碎，但又在杰靠近的时候，他的轮廓只是微微动了动，

    在我看来，一直在随心所欲的反而是你。擅自诅咒别人，又擅自死去的也是你。…每每想到这些，都让我只想叹气。…甚至到了想要追责的地步。

    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突然之间对我说这话…是要我做什么事吗？」

    你的强大，应该是、

    「……竟然因为伤害非术师吃了一次警告，什么的……我还以为只有这样的事杰不会做」

    充斥着恶臭和灰尘的空气中站着往日的幻影。这是幻觉，杰轻声地干笑，轻易如此认知。幻觉有着逝者的面孔和伤疤，却也因此和自己的印象相当贴合。缺失了眼球的眼眶显得像是深渊一样空洞，他站在杰的旁边，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像这样，双眼放空地问询。

    你选择了闭上眼睛，和那些残酷接受和解，在重压下勉强笑着生活，以为这样就能庇护我们。…但我并不是那样，容易被满足和驯养的生物。

    术式解除，咒灵散去，杰慢慢走近根本无法再抵抗的男女，对世间良知、以及束缚自己的道德不置一顾，他挥起了拳头。

    夏日的延伸的末尾，将是同伴们堆积如山的尸体。

    说着奇怪方言的男人倒在地上，口齿不清，满脸涕泪地拼命求饶。他无法看见的威胁对于女孩们而言明显得过于好笑了，而这家伙却是既困惑、又恐惧，又不知该往哪里逃似地，无头苍蝇一般满地乱爬。光是看就觉得好笑，愚蠢到让人升不起悲悯之心，我们一直以来保护的都是这样的生物。

    「…啊哈哈，果然意图太过明显了？」

    那个人救了天内，从热兵器的枪弹之下。他站在了面对强敌的位置，无论有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然后像是母亲教习幼小的自己练习写字一样，将这双手引向了面前的位置、远离所谓选择的方向。红色的选项雾气般散去，在那里，双胞胎正在相拥着发抖。她们的表情紧绷着，在杰伸手时甚至因为恐惧发出了惊恐的吸气声，流着止不住的眼泪。

    归根结底，夺走前辈的命的就是这样的生物。

    尽心尽意地，全神贯注地。

    制造出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然后又亲自撕碎。你一直以来做的都是这样的事。」

    所以杰才觉得那个人是盲目的。和悟有着同样的白发，相似面容的那个人，却从未像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他会阻碍高专发行给后辈们的讨伐诅咒师的任务，会觉得任务难度太高而擅自介入，会在悟过度炫耀自己的强大时敲他的头顶，也经常像是忘记自己也是强大的咒术师似地、傻兮兮地在商业街被普通的小混混缠上。

    你真的有在睁开眼，看着这片世界吗？

    还是想要说那些大道理吗。或者说是要摆出你习惯的年长者的面孔呢。你明明已经死掉了，在这场和世界的战斗中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败者，这就是你选择蒙蔽自己的后果。——事到如今，还是要用那套理论来束缚别人的话，已经完全不会起作用了。

    杰不想思考脸面和得失。因为咒术界的争斗都是赌命，对自愿舍弃生命的人说三道四显得太过难看，但一方面他又不喜欢只能背身逃走的自己。…也觉得对方真是，自始至终都是无法理解的存在。

    就像是他没有那个姓氏、不出自咒术师的世家一般。…就像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年都会有几万人因为不正当的理由而死一样。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你的死很正确。这样一来…不认可你的想法的话，要怎样做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司前辈，我以为你会是悟的归处，是减缓他压力的存在。」

    你要照顾好他们两个哦。」

    明明作为同伴非常可靠，但那挺得笔直的背脊，也随时可以为了帮助他人而毫不介意地弯下去。

    「该怎么办，杰？」

    不想让我们杀人的后果就是自己手上沾满鲜血，介入任务的后果就是无法休息、又会让后辈缺少成长的机会。——悟的强大有着特殊又耀眼的含义，而你的强大也应该一样，该有一个去处才对，而不是用来浪费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上的。

    【映入我眼中的就是我的世界。…也许是大道理也说不定，但也请考虑一下吧。】

    这是特级咒术师夏油杰的想法。

    听到那句话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兴许惊讶到眼睛都睁到滑稽的地步了吧。

    所以如果，能有改变的契机的话。

    所以杰一直觉得，他和前辈的关系说不上好。而对方有时也会因为杰出于咒术师立场的正论而窘迫，想要反驳什么又找不到理由地沉默下去。坦白来说，每次杰这么做时都会有些阴暗的想法。你明明看得到一切的残酷，那现在，「伪装的表皮被撕扯下来的感觉如何？」

    因为世界是如此，自己是如此。那么要做的事，能做的事…只要存在意义，就是需要担负的责任。是正确的。

    而选项的方框浮现在双手的两侧，都是骇人的红色。

    那如果映入眼中的是肮脏污秽，让人不忍去看的东西的话，前辈也能将此取为真正的世界吗？

    关于司前辈经常说的那些话，要实话实说的话——其实根本没有太过信任。

    【快跑！！】

    -

    ——映入我眼中的就是我的世界。

    能做的处置都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看天命。花了不知多久才稳定了挚友的情绪，将他拜托给硝子照顾片刻。杰一个人站在病床旁边。司的意识自然没有恢复，露出的小臂上全是失血后大量输血的淤青。空气之中漂浮着维生仪器的电流音，隐隐约约让人想起这个人协助训练的时候，让电流跳跃在指尖时的模样。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的话…

    咒术师的工作很辛苦，最后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活。人数短缺到会需要让受教育的未成年人去赌上性命，否则无辜的民众就会受到侵害。上层有无法撼动的遗毒，下层是弱者们的尸体。一路积累着经验直到现在的特级的称号，自己不可能不知晓这些暗默的规则。因此而产生责任心，在人格的缝隙里流露出的一点侥幸、自尊…都是建立在咒术界残酷规则的基础上。

    「但是，……你让他做的梦，未免有点太过头了。

    「夏油君，虽然看上去好像很可靠，但意外的是有点怕寂寞的类型…是你的话，肯定能理解我吧。」

    悟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纳闷，又很失落。对他而言察觉不到挚友的内心是很大的挫败。至于被揍到全身裹满绷带，下半辈子再也离不开

    事到如今还要去活动，还要去舍弃吗。我，早就已经决定…

    和悟的交好也是，处世方式也是。

    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从未预料到过、特级的身份会有完全起不到作用的一天。哪怕是悟也被击败了，在今天之前连去想象这样的结果都不想去做，也做不到。

    透过听筒的声音混着电流，听上去又有着真切的无奈。杰将手机换了个边，「前辈有什么要拜托的就直说好了。」

    是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了，却可以借那虚无缥缈的话语，想象到话筒对面的人的疲惫。被拜托的无非是悟的事，麻烦照顾好他、那孩子一个人不行，其实也是意外依赖着夏油君的…以及显得过于悲观，也太过无奈的，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求助。

    并不是觉得愚蠢，相反，前辈所遵守的底线都很令人信服；也不是因为可以轻易看透，毕竟那个人和自己的性格并没有太多的重合点，一直以来，杰都觉得他是处在云层中的存在。甚至有时要比悟更加无法看到周遭，或者说刻意地选择不去看——他一直觉得有一点这种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