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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这里的习惯,以为家里不给她吃晚饭还找他质问的一幕还犹如发生在昨天,叫他忍俊不禁。

    竹子不够多,只能编个小东西。此时他正在编一个竹篓子,预备农闲的时候带着竹篓去山脚下的河里捉鱼虾。

    外面的雨声像下沙一样,沙沙的响,悦耳轻快,是极好的催眠曲。

    每块石板都约莫四十公分宽、一米来长。

    早上他出门早,凉床铺就没收起来。反正最近家家户户都忙着收麻,不会有人来串门子的,自然他和新媳妇晚上是怎么睡觉的这事儿就不会传出去给人说闲话。

    刀莲生一共从墙上取下来六块石板后,露出来里面黑洞洞一个空间。

    拿到火塘边借着旺火细看,没有霉点,也没有变黄,表面还沾着没拍干净的黄色的糠壳碎渣。

    海棠心里这时候却在想,这个世界真是太无聊了,山里的日子更是枯燥乏味。每天都是重复机械的重劳力劳动,过不久,她就会变成真正的山里人、碧约寨里的女人,黑,壮,结实。这样子的日子,有啥盼头诶?

    用人家的骡子的这几日,一定要小心伺候畜生。畜生瘦了伤了,主人家肯定心里起疙瘩,不但以后再借不到畜生,两家关系也有可能就此走到尽头。所以,得伺候得比自家的牲畜还要仔细。

    刀莲生下午睡过了,此时清醒无比。打理苎麻的事情母亲不让他沾手,但他肯定是闲待不住的。他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儿,最后转去圈棚里拖了半根早前砍回来没用完的竹子,打算编个什么东西出来。

    回身对儿子说:“你也早点休息。忙活几天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不用那么早出门。我瞅着明天还是个阴雨天,下田早了,那水刺骨。”

    海棠似乎这几天也没睡好,眼睛周围大片阴影。可能是从来没这样大强度地在山里干过农活儿,累着了吧。这几日听说她都睡得早,但是还是一副憔悴模样。

    海棠赧然,抚着肚皮嘀咕发牢骚,给自己找台阶下,“天天都是那些吃的,还吃不饱。不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咋我嫁了你,饭都吃不饱?”

    刀莲生把被子叠好,送还到卧房去,放在海棠的床上。

    她动作慢,就慢慢绩麻。

    刀莲生蹙着浓眉看着她好一会儿,慢慢脸色别扭,呐呐的:“你……”他迟疑了下,说:“你想吃烤糍粑吗?”

    《再嫁(种田)》

    鉴于她下午把半个拌桶里泡着的麻皮都除了,现在她动作慢,白氏对她很宽容。

    夏天来了,山下河里的鱼啊虾蟹什么的都出来了。稻秧栽了后就能闲下来一阵子,可以经常去河里捉些鱼虾蟹回来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海棠深吸口气,大声道:“夫君,我们勤快些,总有一天会把这个谷仓罐满的。”

    刀莲生侧坐在海棠身后不远处,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火光映照的侧脸,暖红暖红的。她不做声的时候,她低垂着眼睫专心做事的时候,那侧脸,温柔、秀婉。

    刀莲生把骡子拴好后,先倒了半背篓苎麻叶在石槽里,然后又灌了一槽清水。在骡子背脊抚摸了一会儿,深情地打量这头健骡,想起这圈里从前也有一头健骡,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和全家人的希望,不觉暗叹口气,这才去了灶屋。

    然后他收回视线,专注手上的篾条。

    海棠一下来了兴趣。

    起身时发现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

    睡醒了后,夜幕已经垂了下来。

    他低头走到一个土陶罐前,说:“前阵子我清理家里的坛坛罐罐,准备清洗出来晾晒干后用来盛装秋粮的,然后发现这只缸里的糠壳碎渣底下竟然埋得有几块糍粑。不知道是哪年做的,还没放坏。”

    她走过去看,原来两边是石柱,柱子中间有凹槽,石板就是卡在这凹槽里的。

    海棠                                                跨进谷仓后,旋身看了看,发现仓里只有几个土陶罐和一个装了半袋子东西的麻袋外,空的。

    话未落音,肚子咕噜一阵响。

    其实是他现做的面汤,但没好意思这么说。

    晌午饭后他又干了一个时辰的样子,终于把招满叔家六亩水田全部耙完了。原计划是五天耙完的,现在四天就提前完工了,为家里那几亩水田多争取了一日的农时。

    她都懒得再直起身子了,说:“没什么胃口。”

    他实在太累了。

    想到吃的,刀莲生忍不住又看向海棠。

    谷仓还挺大,但就是大,显得特别空旷。

    时辰有点晚了,白氏起身,招呼一家子收拾收拾赶紧去睡觉了。

    东西就是这么怪。有的是用得频繁就越容易坏,有的是不用,容易坏。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外头下的是麻麻雨,刀莲生还是照常出门下田干活儿。

    海棠抬起身子,扭头看他。

    家里这么多年打理苎麻都是用的同样的方式,从来没改变过,不会有人想到去另辟蹊径。

    因为下午出了一身汗,所以她先去灶屋烧了一锅热水,提到圈棚里洗了个热水澡,这才来跟着婆婆学绩麻接麻。

    刀莲生说:“我把这竹篓子编完就睡。”

    刀莲生又编了两排竹篓,然后起身去了灶屋,几分钟后他回来,走到海棠身侧,轻声道:“哎!”

    白氏和两个女儿上楼去了,海棠因为头发还没烘干,就还坐在火塘前,把头发都撩到胸前,半弓着脊背,双手枕在膝盖上,额头又抵在手背上,闭上眼假寐,长发则任其垂落在火塘前飘飘悠悠地烘着。

    她可是一直很好奇刀家把粮食藏在哪儿的,原来竟是在这道木楼梯下面的这堵石板墙后面。

    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天又在下雨,他先去跟招满叔婶交代了一声,然后就牵着他们家的骡子,扛着木耙回家来了,打算明天再开始犁自家的田。

    她探头看那个黑洞洞的地方,里头一团漆黑,她问刀莲生这是什么。

    看来他睡得有点久,至少睡了一个时辰不止。

    刀莲生斜靠在叠起来的被子上看了一会儿,眼皮儿就直打架,很快他就睡过去了。

    海棠坐在火塘边,把裙子撩起来,露出雪白的大腿。已撕成丝丝缕缕的麻丝压在大腿上,濡湿的掌心再压上去来回搓几下。然后再抓起几根麻丝,一根根接在已经搓过的麻丝尾部,接头位置压在腿上,来回再搓几下。

    海棠心里一荡,倏地坐直身体,回身热切地看向他:“哪里有?”

    从被面的花纹看,是海棠日常用的那床被子。

    洗干净手脚,进了堂屋,看见海棠和莲叶两个排排坐在矮凳子上,面前都另搁着一张长条凳,她俩双脚都伸到凳子下面压着横木稳着凳子。长条凳的中间稀奇古怪地绑着块竖起来的厚篾块。手上,飞快地把一根根麻皮往篾块中间卡进去,然后逮着麻皮一端往身前一拉,一条条麻皮眨眼间就只剩一条条白色的麻筋了。

    白氏已经回来,几个女人照旧围坐在火塘边,都在绩麻了。

    刀莲生回身去点了油灯端过来,回道:“谷仓。”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轻微的走动声,片刻后海棠就听见刀莲生又道:“你怎的不去吃?”

    这谷仓地面比堂屋地面高一道门槛的高度,为的是防潮,不让它接触地气。

    回到家,刀莲生把骡子拴到自家牲畜圈里。

    刀莲生看了看她。

    海棠今天没去山里干活儿,可再不能跟婆婆说累着了要去早睡。

    定然又是海棠想到的。

    刀莲生取了六块石板后,剩下那块大约就一道门槛的高度。

    刀莲生嗯了声,闷闷地说:“去年收的谷子差不多已经吃完了,现在就只还剩那一袋谷子了,所以现在是青黄不接。”

    刀莲生看了看海棠瘦削的身子,抿紧了唇。

    姑嫂两个做得欢快。火塘周围的位置都给三个女人占了,他便走到墙根下去,坐在自己那张简陋的凉床上看她们除麻皮。

    “我看灶头上还煨着碗面汤,你去喝了吧。”说完他想了想,还添了句,“省得浪费了。”

    海棠回视着他,如豆的油灯下,她双目发亮,亮得吓人,亮得他不敢直视。

    “是吗?我要看看!”

    刀莲生掌着油灯,牵着海棠跨进谷仓里。

    刀莲生把手里蔑刀和编了一半的竹篓放在地上,走到北墙那道木楼梯下面,然后抬手一阵鼓捣,海棠看他竟从那道石墙上取下来一块长方形的石板,然后又是一块,再一块。

    刀莲生觉得这除麻皮的法子真是精巧,又快又省力。

    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被迫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就是那两顿也是粗粮,没什么营养价值,也就不过五六日吧,她原本有些圆润的脸蛋儿,竟是肉眼可见地瘦得凹下去了,颧骨也隐约可见。

    她大失所望道:“一粒谷子都没有呀。”

    早几日前他就清理出来一个空圈。喂骡子的苎麻叶也是昨天他就叫小妹准备好了的。莲叶去自家苎麻地里撸的最嫩的麻尖尖那部分的叶子回来。

    海棠怏怏地“哦”了声,没动作,复又把额头扑在膝盖头上闭上了眼。

    她的头发也洗了,还没烘干,她披散在肩头,一低头,长发就垂落下来挡住她的侧容和半边肩头,这时候刀莲生会停下来看她一阵,直到她抬手,手指插进头发根儿,将头发从额头往脑后一抹,那把长发随之一飘荡,风情万种。

    这种小竹篓因为平时用得极少,一年可能就用一两回。不用的时候扔在角落里,再找出来时已经坏了。

    他揭开上面的瓦盖,探手在罐子里面掏了掏,掏出来两块硬硬的白色的圆形米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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