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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在清县相遇,便差点被他揭穿了身份,如今军中再见,真是不合时宜。

    “你想要什么?”崔姀紧紧盯着他,意

    很难说。

    “这就想走?”不紧不慢地,似乎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李崇玄先是震惊, 又是忧虑。

    崔姀蹙着眉,想着外面的守卫,硬着头皮顺从了,没作声。

    “你,你怎么不来换药,还躺那么高啊?”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如此说来,她崔姀意图推翻沈氏的江山,难道不比衡沚更加不敬君父?

    她同样不着调地想,不敬君父好啊,世上亲子者众,又不是每个父亲都慈爱,值得膝下承欢的。

    九月,崔姀随军赴雁荡山西, 在山脚下追击了游北进犯的余党。她抓住机会,救了李崇玄一次,受了些伤, 也如愿升了军功。

    不过很快,他就没这个功夫忧虑了。

    这江山,她要守,也要掀翻。

    后来她就学乖了,即便根本不愿顺从什么,口中也是嗯嗯嗯,点头囫囵应着敷衍。

    倒不是因为别的,云鲤云程与云从三人,自小便是他的近侍,与他一同长大,是拿她当妹妹来对待的。

    云鲤这小丫头,日日往外跑,到底在干什么呢。

    “你的伤口渗血了,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从前的日子再不算好日子, 直到真的上了战场,也不会比这更差了。

    不过她没有别的时间细细思量,危险近在眼前,若是疯马停不下来,那么等它落下蹄子,这人还得再挨几下。

    衡沚语气不善地问,云程沉默地摇头。

    可她这个人,就是不愿意欠人的。不道这个谢,只怕一辈子心上都过不去。

    云程跟到窗前来,看着云鲤放才跑远的地方,也是摸不着头脑。

    衡沚卸了甲,倚在窗沿边上。

    她年幼时,曾有大臣像沈琮提议,为免恪州独大,不如让公主与其子联姻,将世子招安到都城,天子脚下,也好放心。

    “好啊。”

    “不行不行,你一抬胳膊,一定会撕裂得更加严重的。”

    崔姀悬着的心,终于死透了。

    总不能叫个士兵,没头没脑地将她哄骗拐跑了。

    可这半晌了,她到底跑哪儿去了。

    崔姀向下望去,是个满身血污,拿着伤药纱布的小丫头。

    和亲是委屈了她一个人, 不用起战火。可她的命也就这几十年,几十年之后呢?按照沈琢这样荒淫下去,大崇还会有下一个几十年吗。

    她站在灯前望着那张沉静的脸,如寒玉般搁在枕上,满是愁绪。

    传闻中浪荡散漫,不敬君父的衡沚。

    崔姀坐在草垛上,是不是有风吹过,将她半散的鬓发,吹得凌乱。

    加之不被看重,他也渐渐死了心,干脆辞官,游山玩水乐得自在。

    崔姀眼中,忽有些湿意。

    “龚神医!”

    衡沚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把将她拉开,生生替她受了这一踏。

    还不等衡沚上前,变故便发生了。

    她确然有些天赋,怀乘白也教得愈加上心,还会在与友相聚之时,特意将她带上给自己长脸。

    可那马却不通人性,左右两下用力一扭,将衡沚甩开。

    军中无人搜查,很快,追捕的危险,也暂时远离了崔姀。

    怀乘白无论是丹青还是笔墨,皆是闻名遐迩。可他这人本就放浪形骸,并不愿拘束于官场之间。

    游北人今年没收到朝廷的封赏,又因和亲之事一拖再拖, 屯兵北境, 发兵刁难。

    崔姀悄悄摸进他的帐子。

    说话间,云鲤便要爬上草垛来。

    侧身之间,衡沚看清了那人的眉目。

    可他猜错了,但又没错得彻底。

    崔姀走到他床前,想起他的名讳来。恪州世子姓衡,名沚,水中之洲之意。

    她步步紧追,她步步后退。

    一切, 都按她所想地发展着,只等一个契机。

    瞒也瞒不住,索性告诉了云鲤,也好过以后受伤昏迷,没办法应付,暴露了女子身份。

    崔姀的授业恩师,是弃了学宫祭酒不做的怀乘白。

    怎么这样不要脸?

    不出意外,被盛怒之下的沈琮,责罚立在盛夏烈日之下一整日。

    崔姀这才想起来,数月之前,恪州的召侯过世,如今世子,确然该是承继为小侯爷了。

    还未等这人问话出口,崔姀眼疾手快,向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眼神凌厉,警示着他闭嘴。

    也是在陈皇后私下相求之下,才来给崔姀做了恩师。

    看到这个她,崔姀不由想起,她那惨死在永宁门外的侍女。

    直到,撞在后面一个人身上。

    是她。

    这友中最亲厚的一位,便是此时被云鲤称作“龚神医”的龚嵊。

    没想到多年之后,如此境地,竟然让她真的见到了这位恪州世子。

    他今日受了伤,想着云鲤有些敷药裹伤的功夫,便想让她为自己处理一下,也不算耽搁了其他伤兵问药

    云鲤叹了口气,“这次,是我们世子……哎不是,我们小侯爷!我们小侯爷与李将军合兵攻敌。我原本是养来侍奉以后的新夫人的,可小侯爷迟迟未婚,我也没什么用处,便跟着主子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可看似睡熟了的人,却蓦地伸出了手,锢住了崔姀离开的脚步。她将衣袖挽起,纤细的手腕垂着,被一把抓住。

    烛火为她的靠近,而随风曳动着。

    “我叫云鲤,是恪州侯府的侍女,来营中帮忙救治伤兵的。”

    “不走留着过夜?”崔姀不遑多让,刺了他一句。

    衡沚将身体抬起了些,手上改换成握姿,将人拉了两步,近至身前。

    借着将军夫人做寿之际,崔姀率先与她道明了身份。

    从马场门前冲过来的那身姿,还有在客栈时扶住她的那一刻,都在焦急心跳之际,令她始终难忘。

    崔姀入原州, 以陈氏遗孤之名,带着令牌和先皇后信物,面见了将军与将军夫人。

    眼看着疯马又要冲向云鲤而去,马蹄高高抬起,崔姀掏出匕首,一咬牙,挡在了云鲤面前。

    那时,好像人也不过沈琮案几那么高。

    日子竟然这么快。

    崔姀又上了战场。

    预想之中的痛楚,又没有袭来。

    重力之下,崔姀眼见他俊朗的一张脸痛得扭曲,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崔姀回头。

    “说来话长。”崔姀想了半晌,最终吐出这四个字来。

    有龚嵊在,衡沚很难因为这点小事死了。

    “殿下,你怎么会在此处啊?”

    于是打算悄悄放下了东西就走。

    人被她拉进怀里,崔姀立起身子,抬手猛地向上一戳,手中的匕首正中马腹。她又一咬牙,发力向下一划,开膛破肚,血色四溅。

    云鲤,好可爱的名字。

    世子?小侯爷?

    他当真算得上是,人中佼佼。

    她脱力,倒在地上,任凭衡沚枕在她腰腹,皆是精疲力尽。

    “她是与哪个士兵,私相授受去了?”

    “那你长话短说嘛!”

    这人通透聪慧,应当早就在客栈之时,就看透了她女子的身份。此刻在军营相见,她又是李崇玄座下副将,难道想借此要挟与她不成。

    还真是个熟人。

    崔姀衣衫半褪,露出了莹白的半个肩头在外,任凭云鲤给她包裹着伤口。

    “你个小娘子,怎么大老远跑到战场来?”

    几乎没做他想,衡沚飞身上前,拉住了疯马的缰绳,一腿踏在地上,企图延缓马行的速度,给云鲤和她一个闪避的机会。

    一匹受了伤的马,因为伤口疼而惊动了它,发起狂来,到处疯跑起来。

    反正仗打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散伙了。

    只因她不愿说软话,任由沈琢侮辱,侍女便光天化日,被活活打死。

    新帝沈琢兴修道观,严苛赋税征到原州地界上时,崔姀的机会到了。

    云鲤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看,傻了眼。

    “你是谁?”崔姀绷着脸,问道。

    她肩膀中了一箭,痛得躺在草垛上, 望着天, 不断思考着。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 便留在了李崇玄军中。

    手中拎着的,是一只现杀的鸡,还有一包甜得发腻的枣子。

    “能救殿下一命,也属臣蒙恩。”

    “……”

    看来他不知通透聪慧,简直是成精了。

    虽无见血的外伤,也有碗大一块血瘀在脊背上。衡沚喝了药,伏在帐中榻上,周遭只一盏昏灯,惹人欲睡。

    “怎么,怎么是……唔!”

    衡沚。

    崔姀那时候懂什么叫权谋,根本不买这份账,直言要嫁便让沈元宁去嫁,反正亲爹也没为她取个名字,从小到大,除了小子为姀,旁人都以“元宁”这个封号称她。

    两日后,在军马场上,云鲤跟着一个穿甲的士兵慢慢溜着马,便叫他逮住了。

    竟然,又是他。

    崔姀不想被揭穿了身份,连忙跳下草垛,口中推诿着,“不必了不必了,药给我,我自己处置便好。”

    喝酒喝得东倒西歪之时,崔姀还曾拖了他二人几次。

    她轻笑了声,便打算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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