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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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唯一一个永远只能戴上面具的人。

    她跑到拐角时仍看着后面，生怕那声音追上自己，却没注意门槛，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重心不控制地往地下走了，她想捞住自己，但只是徒劳，眼看她的脸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

    但那阵哭声越来越近，好像缠绕着她不肯放手，随着细风攀咬着她的发丝，她感觉自己的头发好像被拉住了，往前面跑去，但那股声音却越来越近，直掐住她的脖子。

    又是你拉住我啊，裴风鹤。

    没有人再叫她竹徵，这个名字好像在五年间已成为她孑然一身的幻梦。

    他们这时认识不久，裴风鹤还只是一个听父母话跟她相处的木楞少年。

    但远处传来细密的哭声，在空旷又封闭的游廊里回荡，更加显得撕心裂肺，竹徵心被提起来，想起来那些诸如笔仙的鬼故事，提着裙子快走几步。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跟一群完全不熟悉的人故作熟稔。

    甜味瞬间在她口腔中扩散，慢慢蔓延到每一寸肌肤，少年手指的温热还在她唇上残留，牵引着麻糖的甜直击心脏，灼伤了她。

    她也没劲再站着，不顾形象一下就坐在地上，掩着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也不管今日为了上元夜准备的妆面，全抹在一起了事，毫无形象。

    她没有去疑惑为什么他今天这么认真，只是贪恋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暂时不想回到冰冷的冬夜。

    麻糖是她高中妈妈最爱给她准备的零食，也是她回忆的关口。

    竹徵坐起身来，今夜注定是再睡不着了，不如出去走走，将外衣披起，头发也不愿梳，秋夜凉，保暖也好。

    另一边归家的游子搀着老母亲，同她说最近身子骨不好，就不要省着碳钱了。

    她在这瞬间，感受到了与这庭院和那方木榻迥异的温暖，是来自于人的体温，下意识紧紧抓住不肯撒手。

    后来她问过他为什么偏偏在那时对她那么有耐心，明明他是特别怕麻烦的人，而且当时他们也才认识没多久。

    妈妈那时候每天早上做好午饭，让她带去学校，就为了给她省下去排队吃饭的时间，怕她在学校挑食吃不好。爸爸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开车送她上学。

    竹徵早就跟胡娘子商议好，明天以去看游历名医的名义在阳泉县里找找线索。

    她很清楚，自己不愿意见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或许因为他们都是在这世上，只能将思

    也爱时不时同她唠叨，用殷切地目光说你考成什么样都没关系，但是又在成绩下滑时忍不住质问，于是又是一场大战。

    她想回头，但角度不够，只与墙壁相隔一寸，望着那全部井然堆叠起来的几人高的墙，好像无论怎么逃都是这方石壁，她更加悚然，身上不觉地冒出冷汗，手心也冒汗，甚至难以提稳裙子，又将衣裙卷了几下，死死攥在手心。

    除了程玉安没人认识她，而他又因为时空局的任务频繁往返与现实与书中，更多的时间她其实是作为一缕意识飘荡，因为她是这本书中唯一弄丢了自己身躯的人。

    看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撒气，回头质问他，“为什么跟                                                着我？”

    她好像把最糟糕的部分都给了那时为她谋划的父母，高考结束也没在家待几天，就卷入了这个书中世界。

    他用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很伤心的话，继续哭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擦干净的。”

    她一直往前跑，又不敢将后背全部暴露，只能边跑边还回头。

    这晚梦到父母，终究没睡好，窗外一点动静就醒了。

    外头的游人不少，都是成群结队，一些放花灯，一些猜灯谜，一些逛街游市。

    她好像被一双手拉入了海底，在海水吞噬下被迫学会如何在此呼吸生存，也永远封存了陆地的记忆，就此成为一条鱼。

    她没在乎他的存在，只在湖边看着过上元夜的人。

    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也不愿意花心思去为难他，语气硬下来，“不必了，我会跟令尊解释的，有扶光在远处跟着，不用担心我。”

    她上高中时其实过的不算开心，学习压力大，她情绪也不太好，天天焦虑自己的成绩，在家里的时候格外爱跟父母吵架。

    连身体都没有的人，又怎么替他们找寻希望。

    忽然有人捞住了她，是用手臂很礼貌地撑住她的身体，手没有触及到她，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后背，避免她再往地下栽，那人手臂很有力，几乎是瞬间就将她身体推直，她方才能站好与他面面相对。

    “听说吃甜的心情会好，要不试试。”

    夜晚梦魇，她又回到家。

    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滑到木枕上，木头真硬啊，硌得她生疼，她想念阳光晒过后温暖的床被了，至少不会如此冰凉和冷漠。

    那天上元夜，团圆日，唐语蓁父亲同她说，只有你才是希望。

    因此她今日想早些休息，早早叫胡娘子吹了灯睡下了。

    晚上不点灯，身边的房屋都看不太清，，风也用力地刮着，头发因着没绾起，被风刮乱，视线也连带着被遮挡，只能勉强拨开认路。

    外面风刮得正起劲，竹徵掖紧自己的衣角，尽量不让风灌进去。

    说罢也不管他的回应，就径直往前走。

    但是当她走出去，并未发现野猫的踪迹，她于是就拿着肉脯漫无目的地走着。

    少年明显有些局促，连手上的麻糖都不知道放在哪，只能默默藏在身后，“怕你出事。”

    她脑海中回溯着这一生，短短十八年，要是死在这里，谁会记得她呢？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很不巧被肖唯安看到了，马上就把这小道消息告诉了裴风鹤。

    刚刚做了想家的梦正怅惘着，出门散步就遇上这种恐怖事件，她刚刚稍微安下的心又被强行拉起，魂已经吓没了半条。

    刚刚听见外头有些动静，应该是野猫晚上不安分，因此她带了点肉脯，想着实在没事做也可以喂喂猫。

    但是当她不自觉地想落泪，望着天希望泪水倒回去时，有人在旁边递上一个帕子。

    裴风鹤没有嫌弃她，用衣袖替她将已经被抹得一塌糊涂的脸擦干净，然后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许是怕她出事他们之间的联姻黄了吧，他来找她了。

    她不想回那个陌生的家，只在外面走着。

    他们互相嗔怪，一个少女指着最漂亮的彩头，跟另一位年龄相仿的少年说：“我想要那个！”

    好想回家啊，妈妈会给她做菜，告诉她再不收拾袜子自己一定会全部丢掉，爸爸会在旁边不停地笑，说你们又要吵起来了。

    她小心地经过外间，没有吵醒酣睡如泥的胡娘子，一直赶路，胡娘子又得做出女侍的样子，又得在外打听，每天都很累，散步而已，就不必把她叫起来了。

    《换身份后被竹马求亲了》

    看见那麻糖，想起来妈妈说，吃麻糖甜到心里，做题就不会那么苦了。她又止不住泪水，倔强地想偏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态。

    旁边的人一直蹲在她身边，也没动作，就静静地待着。

    她尝着麻糖的味道，第一次在他乡感受到温暖，或许在这一刻，她不是应该保持礼仪的大家闺秀唐语蓁，而只是一个想家的灵魂。

    裴风鹤却没再愣着，他趁着她没哭出声，将一块麻糖塞在她嘴里。

    她终于见到前面拐角有个门，像望见救命稻草一样告诉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帮胡娘子掖了掖被角，自顾地往外走。

    她这才将空洞的眼神聚焦，缓慢地将目光移向前方的人。

    他的手很暖，在这冰冷的上元夜里，很像一个烫手的汤婆子，虽然会烫伤自己，但还是叫人舍不得放开熬过这冬夜的希望。

    裴风鹤看出了她的窘迫，却没有点破，只是用这种话维护着她可怜的自尊，也在维护她悲惨和隐秘的秘密。

    她每次看见裴风鹤其实都会生出隐隐的不满与愤恨。因为就连他，也只认识那副躯壳。

    “可能只是因为，那个上元夜，只有你在伤心吧。”

    她接过擦了几下，感受着上面的余温，终于受不了崩溃大哭。

    她想起五年前她最想家的时候，她成为另一个人，没有她的记忆，却要承担她的责任。

    忽然风声止住了，她飞扬的发丝也终于落下来，让她有时间能冷静下来。

    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摸着墙壁，努力辨认出来时的路，但是除了一样的墙壁和屋檐，再无法看出什么。

    夜晚。

    又是熟悉的眉眼，又是你啊。

    她大哭的时候大概就在想这些。

    她真的只是一个心智未全的高中生，却要她背井离乡面对这么多，这个世界怎么这么要命。

    她忽然就升起一股叛逆来，她不认识他们，他们也只记得唐语蓁而不是她，为什么这个希望要她来承担呢？

    四下无人，只剩她一个人迷路在这石墙内，总觉得有些可怖。

    她紧紧拉住他的手，良久都没有放开，一向不太喜欢她的少年却没有挣开，而是任由她牵着。

    他也不上前同她搭话，只默默跟在身后，她只能通过湖边的倒影发现他的踪迹。

    太甜了，心脏有点不适。

    “没事吗？”男人强压的低沉声音传进她耳朵。

    等她哭完抬头发现是裴风鹤时，他就已经贴心地将麻糖递过来，缓解了此刻的尴尬。

    他跟着她走了很久，看到小贩卖她爱吃的麻糖也默默买下来，揣在身上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