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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恒回神,冷淡地看了过来,见到是升吉,点点头:“送回去了?”

    “升吉,备马车送她回去。”

    宋婉回:“是,必须要回去。”

    本来还不敢抬头看贵人的小厮心中一喜,急急地缀在梁恒身后。

    一诺千金。

    梁恒不要千金,他要一诺。

    “世子?”

    宋婉接着说道:“方才妾能猜到是虔女门,是有凭据的。”

    但是,自己不能说,不能问,好不容易这人才坐下来,自己要是开口,保不准等会屋顶就要掀了。

    女子吐露的语声轻缓微沉,仿佛山间流向天际的水,轻盈地腾跃清空,却厚重地落在顽石上,带着不甚明显的决绝之意。

    宋婉自然是拒绝,她换好

    想到这,宋婉暗自失笑,眼神从窗外收回,转眸轻轻地看向梁恒那,却发现这人突然的微不可察的偏头动作。

    “今早大人问能不能相信妾,”宋婉看着梁恒扣手的动作猛然停顿,她给出了回答:“妾担得起。”

    这一顿饭因为病,食不知味,又没什么食欲,但想着那丸药药力迅猛,必须饭后服用,她才一口口吃完白芷盛满的一碗饭。

    看着宋婉走过来,又在自己面前坐下,梁恒的心才从嗓子眼落到肚子里,却偏偏又因为面前人的一句话重新提起。

    良久,寂静的房间内响起这么一句。

    许是天热,梁恒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只留下冰乳酪,自己慢慢吃着。

    ---------

    白芷边把帷帽递给神情淡然的宋婉,边用怨怼的目光看向升吉,就是这人,每次来敲门都把自家娘子请走了。

    蓬头小厮看见了,赶忙用衣袖擦了擦破鞋边的污泥,轻快地走过光洁的木板到梁恒面前,讷声道:“世子。”

    小孩儿抹着鬓角豆大的汗水,悄悄抬头看了眼世子:“世子,这···好像给多了。”

    说完,升吉看了眼世子,却见梁恒只是“嗯”了声,就起身入了内室。

    过去岁月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是为宋婉自己常常以身试药,说是神农尝遍百草也不为过,毕竟医者是要对草药有切确的把握,这一日日的积累,确实是有些坏了身体的根基。还好瞿山最不缺神丹妙药,宋婉通过考核也进入秘阁找到争对自己症状的丹药,但今日不巧没备在身边,她得回去拿。

    梁恒到了厅堂外,也是湿了鬓发,好在室内已经被提前放了冰块降暑,他端起婢女放在手旁的冷饮子喝尽,才懒懒地褪去外衣,坐在椅上,看着门外神色局促的小厮淡笑一声。

    屏风内传来闷闷的一句:“我小憩一会,有人来了让他等着。”

    彼此余光就这么碰撞了,宛如两粒火星,于昏暗不明的窄室内燎起一场盛夏不为人知的大火,要将一切烧尽。

    鹤京的夏日犹如巨大的蒸锅,走到日头下便被灼热的火焰细细密密地蒸着,一时片刻就能汗湿衣衫。大理寺正午,除了出入的婢女侍从,基本看不到什么官员。大家都尽量躲在房间内,要过了这午时,才能勉强出来走动走动。

    遍地卖的皂水儿不值什么钱,尤其是对梁恒而言。

    梁恒将袖中的银子拿出来,塞进这小孩的手里,语声惫懒地说道:“去街坊那皂水儿铺子给院子里的人买些喝去。”

    梁恒看了烈日下这十来岁的小厮一眼,他能不知道自己上值的厅堂在哪?还需要他带吗?

    “今日天这么热,你还要回去?”

    宋婉自是不知梁恒在她认真谈话时心里的弯弯绕绕,她盘算着似乎把这几日遇到的想到的都说完了,才堪堪停下,早已有些不适的咽喉这时已经有些发疼,宋婉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方才舒缓了一些。

    他向那小厮招手,让他过来。

    一旁候着的升吉观天观地,不敢看这边,直到听见世子的吩咐,即刻哎了声,引着宋婉出门去。

    升吉刚进来,擦了满头的汗水,见到世子神容有些发愣,连冰乳酪快化成一碗水也浑不在意。

    因为不想白芷担心,宋婉回来就表现入场,但此时她这话说的有气无力,白芷急忙走过来,蹲在矮榻旁,伸出一手搭在宋婉的额头上,担忧地问:“是不是中暑了?娘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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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让小孩儿陡然红了脸,原来世子早就看出自己的企图,他慢慢握紧掌心的碎银,羞怯道:“谢世子。”

    升吉心虚地移开目光,这可是世子的命令,他身为世子的随从,这锅背的,不冤(吗?)。

    梁恒攥紧的手悄然松开,一丝血迹留在暗色的书案上,他浑然不觉痛意,只说了一句话后便紧抿着唇,偏头看着堆叠着的一案书卷,像个固执的孩童。

    梁恒看着她,眉眼倦怠,闻言轻哼一声:“饿了,吃饭。”

    宋婉用完饭,自己回房间在药囊内找到自己的药,就着冷水服下。

    宋婉:······

    蝉鸣声忽远忽近,最后慢慢隐匿在幽暗的眼眸里。

    疾步而来的小厮谄媚地说道:“世子,午膳已从王府送过来了,就在您厅堂侧间,奴带您过去吧。”

    ----------

    虽然梁恒不需要她这么做,但大差不差了。

    梁恒被她笃定的语气弄的有些无言,漆眉星目盯着宋婉看了两息,确定她是铁了心要回去,自己郁闷十足。

    屋外蝉鸣随着热浪一阵阵翻滚在日光海中,升吉候在外间,昏昏欲睡,                                                他想来也不会有人大中午的来找人吧。

    “猜猜而已,何必如此严谨?”

    宋婉给出这句话,也做得到这句话暗藏的万千不确定。

    梁恒来了兴致,问:“噢?是什么?”

    但梁恒什么也没说,负手离去。

    听着宋婉一番侃侃而谈,梁恒对虔女门的了解确实更加深入,但他支着头,神色郁闷地看着眼前人,心里毫无乐哉。

    “自然。”

    “我从不做无信之人。”

    梁恒蹙眉:“就这些?”

    “至于面具,妾还在垂髫时好像在哪里见过,觉得有些熟悉罢了。”

    宋婉倒也不想回去,只是这两日本就身体有些不适,有恶寒发热的征象,要不是体内有正气压着,恐怕是要旧疾复发,她要继续用药。

    “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看着梁恒起身走到门口,才连忙跟了上去,说道:“妾今日不能与大人一同用膳。”

    梁恒听到他这句,倒有些奇怪:“你不要?”

    宋婉不揭穿梁恒的小动作,面色泰然地走了过去,她稳坐在梁恒对面,神色淡然:“既然得到梁大人的诺言,那妾也承诺大人一句。”

    “灵州在漯州西南侧,是为两地接壤,民风必有相似之处,若教派之间有交流也不是罕见之事。曾听民间说那虔女门教主常年游走在灵州、漯州、旻州三地,妾也曾与人去过虔女门教派故地,入眼满是断垣残壁,荒草丛生,正堂内黄布案上摆着落了厚灰的十二铜铃,两边各有一小堆起的骨头,妾一眼便知道那里的骨头都是女子尸骸。”

    梁恒踏出的脚步一顿,身形停在门外,等到宋婉站在自己身旁,偏头侧眸问:“怎么了?”

    “无他,”宋婉说了几个词:“女子,女尸,面具,灵州。”

    想到这,宋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眼下才算勉强窥见梁恒这人的脾性,是个驴脾气,她对此感到无可奈何。因为宋婉突然想起为何自己对梁恒竟有几分熟悉,当年与她一同下山走南闯北的,可不就是一头小毛驴吗?这头小毛驴脾气呢是又乖又倔,救过她的命,也突然发脾气不肯走,非要宋婉寻了野果泉水好言好语地劝着哄着,才能继续走,像个小孩。

    他仍然低着头,看着自己流着血的掌心,闷闷地问:“你要说什么?”

    宋婉意识模糊,听到白芷有些焦急的询问,只是喃喃道:“只是乏了,睡一会就好。”

    白芷收拾好,过来问:“娘子,可要喝些紫苏饮子?”

    听见梁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宋婉愣在原地,不由琢磨了他说的这样一句,是在表明自己没有想食言,但看脸色显然不是主动交代的表现。

    宋婉莞尔一笑,出声解释:“虔女门这一教派在江湖颇有名声,自从被官府剿灭后所有记载通通密存,大人若不刻意探查,许是不能查出这其中由头来。”

    所以,这人是等着自己亲自来问?

    “娘子,你不再休息会?”

    梁恒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妃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绿荫下,檐下的穿堂风袭来,吹鼓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宋女医?”升吉问出这句傻话,平白受了宁王世子的一个眼刀,他恍然,一丝不苟地说:“宋女医早已回去了,回去时刚好白芷煮好了午饭,想必眼下已经吃上了。”

    宋婉换了身葛布衣衫,躺在檐下的矮榻上,吹着穿堂风,闻言摇摇头:“你吃些吧,我没什么胃口。”

    瞧瞧,听听,想想,还有谁家娘子能知道被埋没快十年的秘闻,还敢去邪门教派的庙里瞅瞅,这不摆明了自己不是一般人吗?

    倒是梁恒的话提醒了宋婉,外面天光大亮,闷热的气流扑面袭来,是快午时了。

    自幼身边就是这种人,梁恒早就看透了,他摆摆手,不甚在意。就是看着这新来院子的小厮年岁尚小,这几天刚好入伏,天热得厉害,不然自己也懒得去看底下人的心思。

    就凭这些就能猜到?

    “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升吉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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