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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阳却叫住了他:“不急,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留一队继续在城中搜查通缉,剩下的跟我进山!”

    她想起梦中自己就是乱了阵脚,派人半道截杀黑甲卫,谁知反倒落到旁人的圈套,被人当刀使,还被大臣弹劾戕害朝臣,目无王法……

    他凝视的目光如有实质,停顿时间久到宋愈忍不住从思绪中抽离看向他。

    昭阳思绪回归,她抖着手展开手里握的有些变形的帛纸。

    他固执望向京城方向,难得焦躁地绷紧了下颌。

    .

    他们开采的当真是“铁矿”吗?

    说起这个吴管家面白无须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尚未,官员中姓宋的不少,一一排查下来只有一个被贬谪到岭南做县令的官员名字对的上,但他前年已经病死在岭南,而且年龄不对,他死时已经年逾半百……”

    “管他是什么,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老奴也给殿下弄下来!”他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狠厉。

    绕了

    他们闯进来时,府里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孩童尽数被杀,金银珠宝被洗劫一空,一派遭了匪患的景象。

    昭阳心底沉了沉,若是能再早一些梦到前世,她大可派人将那个满脑肥肠的蛮夷之辈戮杀在山海关外。现在放他进了大梁的疆域,死了注定会生出更多事端,说不定会反过来引火烧身。

    “……白将军,知府杨泉广不在其中。”负责搜查的人回来禀告。

    是章奎。

    “世家和各党派早已安排好,只等春闱过后自己门下的子弟就能入榜……陛下势必要借此机会肃清,杀一儆百,你要小心,留神别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廖琨凝视着他的眸子,神情微动,说:“我已经告知过他了,放心。”

    他不禁回想起昨日廖琨说的话。

    廖琨没有出现。

    “……派人去西南,不,吴管家,你亲自去一趟,替我给李临成送一封家书,”她意味深长道,“我们兄妹二人好好叙叙旧。”

    她迫切想要找到前世愿意在千夫所指中挺身为她遮蔽的人,只有他才能让自己安心。

    .

    还是晚了。

    吴管家上前,压低声音道:“殿下,刚得到的消息,幽州那边果然出事了,陛下暗中派去的黑甲军在山里遇到泥石流,损失惨重,主将失踪,只有一小队人马携密信归京……殿下,我们是否出手阻挠?”

    幽州府。

    “……”

    白克狄面具后眼睛冷的像凝了冰,“幽州府盐铁使郑澜……”

    吴管家眼睁睁看着自小娇纵霸道的长公主这般困于心魔,无声叹了口气,半蹲在塌前,像是哄孩子似的:“奴才再去找,既然做了官,那便必定要过春闱,许是他现在                                                尚未入仕,奴才让人去查科举名录……”

    涔水场五十里外的山林中,大雨倾盆。

    思绪被打断,宋愈看去。

    目光穿过幽暗连绵的群山,仿佛想要穿透千里落在想见之人身上。

    刘秉正一双倒三角眼扫视全场,状似不经意间同人群中一些人对上了眼。

    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一人目送他进了考场,眸光隐含叹息。

    宋愈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天色,心知他是不会来了,这也意味着他所说的那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昭阳却猛地起身,打断他:“不,什么都不要做。”

    昭阳目光无数次落在文官的那双眼睛上。

    宋愈猛的抬眼,想到章奎自那日浮屠寺回来后的异样,瞳仁紧缩。

    刀鬼吐掉嘴里溅到的沙砾,他浑身湿透,跟一大群神色麻木的矿工站在一起,远远看去像一群野狗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礼部尚书身穿绯红官袍,腰间佩银鱼袋,自礼部大门而出,身后礼部各级大小官员紧随其后。

    春闱整整考了三日。

    这也是她倒台的开始。

    “二公子,太傅和夫人都在家中等着,该回去了。”小厮低声催促。

    他绷紧的眼皮一松,迎了上去:“章兄,你可有看到廖琨?”

    赤铁矿多形成于山体之中,必须通过钻凿矿井进行开采,宋闵目光幽幽看向那监工。

    那主考官见他停笔,才如梦初醒般动了动脚,继续巡视。

    雨天山体容易滑坡塌方,哪怕矿井里有事先加固过,也极不安全。当下幽州人口大量失踪之事已经被白克狄盯上,再想掳人过来难上加难,他们不可能故意将现有的矿工逼下井送死。

    期间考生吃住都在考院,主考官老神在在端坐在临时搭建的亭台,视线时不时扫过场内被隔开的考生。

    ……

    “走吧。”

    白克狄得到消息大步流星闯进知府府邸,大门被他一脚踹裂,黑甲军身披重甲迅速包围。

    《糟糠未婚夫上京来寻我了》

    良久,他低声应和:“我知道。”

    一个年迈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是长公主梦中那个年轻文官呢。

    额角那里痛感也越来越重,眼前不时闪过吉光片羽,他强压下那股失控的恶心。

    吴管家皱眉劝道:“殿下,虽说我们的人及时得到消息撤走,但难免有遗漏,万一他们真查到长公主府头上……”

    吴管家摇头。

    昭阳沉默。

    三声罢。

    视线落到卷面,却停住了。

    果然,那监工嘿嘿一笑,昏黄烛光照亮他发黄的一口烂牙:“……谁说要下矿井。”

    “有活口吗?”

    府邸占地极广,府内雕梁画柱,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俱全,奢靡程度堪比王府。

    到底还是没能赶回去……

    廖琨闭眼一时无言,霎那过后,再睁眼,身上有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南诏大王子从河南道入京,约莫春闱后不出五日便能抵达京城。”

    昭阳神色不明,半晌才道:“倒是当真跟梦里对上了。”

    通往水榭的木质廊桥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寸寸展开的画轴围成帷幕,长公主半卧在贵妃榻上假寐,手里紧握着一幅未曾展开的画布,闻声懒懒撩开眼皮。

    .

    “他知道了吗?”知道这是场高位者的斗兽游戏,知道自己一着不慎就万劫不复吗?

    没有焦点的目光突然停在一处格子里。

    廖琨见状心知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点头。

    ……

    长公主府。

    她闭目快速过了一遍梦境中得知的信息。

    “齐王那边有动静吗?”

    他踮脚在人群里梭巡一圈,看到不少面熟的学子,目光略过阴沉沉盯着他的李不群,心里猛地一沉。

    宋愈早早到了礼部设置的考场,他到的时候外面已经乌泱泱站满了贡生。

    “你们几个跟着我下矿,”面容干瘦的监工提着油灯站在棚下,阴冷扫过这群人,伸手随意指了几个,其中就有宋闵,他不动声色观望,监工指向其他人:“剩下的负责将拉出来的赤铁矿运往冶铁处,别妄想逃跑,敢跑,我会让你们比死还痛苦……”

    “据我所知,有些高官达贵为求稳妥,私下里联系了不少寒门子弟……”他压低声音,“如此一来,即便日后追查,看到试卷无误确为本人字迹,便也就追查不下去了。”

    “是,老奴这就去办。”

    越是急切想改变原有轨道,就越是压抑紧迫。

    青袍文官长身玉立,广袖处露出的手指细白如玉,他微微侧身回眸,面容空白,像是被人叫住而短暂停滞,但细看之下他的身体依然是向前的,仿佛没有人能阻拦他的脚步。

    半晌,礼部侍郎递上鼓槌,他双手接过面朝宣政殿方向三叩首,起身后敲响系着红绸的牛皮鼓。

    这几乎成了执念。

    “……那个考生叫什么?”他低声问同伴。

    三月十四,春光明媚。

    宋闵藏在人群中变换声线,压低声音问:“可雨势太大了,这时候下矿井……”

    贡生进场。

    宋愈最后一次回首看向身后,空荡街巷一片死寂。

    同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愣,下场佯作巡视,路过宋愈时本想瞄一眼就走。

    黑甲卫摇头。

    天色越发明亮,章奎站在屋檐的阴影中,看着沐浴在天光里的年轻友人。

    “是!”

    昭阳脸色越来越冷,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宋愈。”一瘦高中年男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朝他挥手。

    雨水越发充足,空气潮湿粘腻,衣服贴在人身上像是长在肉里。

    低声喃喃:“不像,画的半点不像他。”

    但后面的就草草了事了。

    “章兄,”他突然低声唤了一声章奎,章奎望向他,见他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无论如何,只管答卷便好,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章奎摇头:“许是在路上了。”

    “……世家手伸得太长,弄权太过,想要操纵科举,进而影响之后的朝堂。陛下不会容忍的,这次科举对我等学子而言是登上天梯的路,对上面的人而言却是皇权与世族之间的厮杀。”

    “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汇报。南诏的使团到何处了?”她话锋一转问道。

    自从梦境越来越清晰,她发现现实发生的事情正一件件印证着梦的真实性,但梦里她最后横死在和亲路上,这样的结局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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