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029章 解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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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十四岁了，没有任性的资格了。

    但事情发生就是真的发生了。

    元初看人一向是准的，就像他当初看出了梁杭是君子、谢崇是小人一样。

    瑾石看着元初，元初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先帝的贴身成善在文王之乱中为保护先帝而死, 现在皇帝徐璋的贴身太监德誉是文王之乱后, 成善认的干儿子。

    梁方把灵执放回了盒子后想要去查

    瑾石听元初这么说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你别乱说。”

    德誉从身后的太监手上拿过印有绘阵司净笔印的账簿，恭敬地放在桌上，然后从托盘上拿过那方放着涂央的盒子，盒子上的阵印已解，他微微躬身, 把它放在账簿的旁边。

    瑾石看到梁方站在屋前，手里拿着那根他曾经见过一眼的灵执涂央，眼睛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地面那聚灵阵。

    瑾石刚满九岁时受印，这封灵印在瑾石的手腕盘踞了将近九年，一直到今天，他才能帮瑾石解开它。

    南乡地处大沐最南边，等那个小山村接到消息的时候，国师已经过世好几个月了。瑾石记得很清楚，那年他十四岁，听到宋成园刺杀国师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德誉一顿，看向那在阵外的少年。

    周围护阵的绘阵师也愣住了，梁方看到元初这样皱了眉头：“元九曜？”

    修长的手指拿过涂央，梁方转了转笔身, 眼睛看着那上面金色的小点。

    这少年是小时候能和国师齐名的绘阵神童，也曾夺过雏鹰冬战的魁首，是元九曜唯一的嫡传弟子，传闻元九曜一直对他爱护有加，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现在他亲眼见着了，元九曜甚至不着急接自己的洗冤诏，反而着急先给徒弟解封，看来传言非虚。

    “恭喜元九曜，贺喜元九曜，”德誉欣喜地带着一卷圣旨上前，“请元九曜接诏——”

    成善是个老人精，德誉也是小人精，毕竟伺候皇帝的都十分懂察言观色，他立刻笑着告歉，退到一边：“哎哟，看咱家心急的，小公子请。”

    元初解封后却没有离开聚灵阵，而是在瑾石盘腿坐下后，坐在了他的身后，瑾石一愣：“元……呃……师父？”

    然后站到了聚灵阵上。

    他觉得，现在的他，根本不配和梁方相提并论。

    虽然瑾石不知道为什么元初会这么说，但他显然也不会跟他师父争谁先解封的事，于是他后退一步，看元初走入聚灵阵中，盘腿坐下，双手按住聚灵阵中央的两点。

    涂央是一柄特殊的灵执, 它整体由寒山青玉雕琢而成，里面暗藏着复杂的阵法，尾部坠着如星星般的金色斑点, 那并不是什么装饰, 每一个金点都代表着一个被打上封灵印的绘阵师。

    “大人，”门口传来声音，“元九曜和瑾石公子到了。”

    元初的话给了瑾石一枚定心丸，他点了点头：“嗯，我相信。”

    “等一下，”元初站起身，淡笑着挡下了德誉，“我徒弟还没解封。”

    瑾石感觉自己被元初握住的地方温温热热，不知是元初的体温，还是元初在慢慢顺着他的灵脉注入灵气的缘故。

    所以在梁方拿出那所谓的“婚约”儿戏时，他落荒而逃。

    瑾石不明所以，梁方看了看元初，又看了看瑾石，然后道：“元九曜，请。”

    绘阵司很大，瑾石当初被带进绘阵司的慎行堂封灵脉的时候，由于一直担心元初，基本没有注意过这里的情况，现在他随元初跟着绘阵司的绘阵师往慎行堂去走过了好几个转角，又过了几个传送的阵法，才到目的地。

    瑾石上一次没有听元初的话卷入夺嫡之争，已经深受其害，所以这一次，他不得不听劝。

    瑾石站在绘阵司的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他感觉到手腕一松，那刻在他皮肤表面的阵法如之前元初解封那样缓缓离去，久违的对灵气的感知慢慢清晰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

    这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但却是瑾石必须忍受的疼痛。

    瑾石对德誉笑笑：“谢谢公公。”

    元初拽着自己的徒弟下了绘阵司的马车，瑾石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昨晚不知道为何会做那么长的一个梦，一晚上脑袋根本就没闲，一直在不同的场景中跳跃，过去那些人的脸不断地在他面前重复出现，包括已经过世的国师、梁夫人、先帝，还有被流放的文王，以及……刺杀国师的宋成园。

    “啊！！！”

    “不要紧张，”元初在他旁边揽了一下他的肩膀，揶揄道，“马上咱们京城绘阵小神童就要回来了！”

    昔日的朋友已经有了九曜的实力，而他虽然在元初的指导下没有懈怠，甚至比封灵脉之前更加努力，但这么多年无法绘阵还是让他心里犯嘀咕。

    “瑾石，”元初在阵中背对他说道，“好好看，一会别做错了。”

    “国师大人, ”德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都在这里了。”

    瑾石惨叫起来，梁方的手突然一抖，元初死死抓住他的小臂，抬头对梁方喝道：“继续！”

    元初说，我们还是戴罪之身，未召不得回京，再加上文王之乱刚平定不久，正是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之时，现在过去，不过是让不明的局势更加复杂，况且现在你我都不能绘阵，去了也是累赘，你要相信梁方，他不是那么脆弱的孩子。

    梁方努力稳住自己的手，那封灵印已完全引出，飞向青色玉笔，一颗金色的星点缓缓消失。

    接着，后面的文王之乱，梁夫人之死，让瑾石的心揪了起来，他甚至想不顾先帝的旨意偷偷北上去找梁方，但被发现他意图的元初拦了下来。

    而瑾石，他才九岁就被封了灵脉，没有灵气滋养的灵脉永远停留在了九岁的年纪，但肉体却仍然在长，所以一旦解封，他的灵脉得到灵气的滋养开始迅速生长，生生地破开了瑾石的血肉。

    瑾石为梁方高兴，但高兴之余，又开始心虚。

    元初微微收敛起笑，按住他的肩膀，手托着他的下巴把他转向自己。

    梁方看向元初，元初对他一笑：“一会给瑾石解封，应该需要我的帮忙。”

    那可是宋成园！

    元初被封灵脉的时候，灵脉已经长成，所以解封的过程很轻松。

    况且，就算是小时候，他和梁方也从来没有分出过什么胜负。

    元初却伸手抓住瑾石的小臂，几乎是从后面环抱住他，按着他的双手在他之前所按的阵法两点上，对梁方说道：“开始吧。”

    他知道这少年。

    接着，一阵强大的阵气从元初身体向四面爆发开来，在快要碰触到人时又稳稳地散开。

    灵气运用自如，元九曜彻底回来了！

    梁方已经十八了, 瑾石比他小三个月，现在十七，马上也要步入十八的门槛。

    原来是师父先给自己做示范啊，瑾石想，于是他乖乖地在阵外答道：“知道啦。”

    “瑾石，”元初认真说道，“你是我元初的徒弟，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梁方闭了闭眼，稳住自己的心神，站起身沉声道：“走吧。”

    梁方看瑾石疼得想要蜷缩起来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元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方以手中涂央点住聚灵阵外一点，灵气涌动，快速地在聚灵阵中穿梭，元初手腕上那如藤蔓一般的阵印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首尾断开，顺着元初的手缓缓爬向地面，在完全离开元初皮肤的那一刻，化作一点黑光飞向梁方手里的涂央，涂央尾部的一点金星消失，灵气通过聚灵阵大量涌入元初的身体！

    但是今天，他们并不用进到阴暗的屋内。

    太晚了，他想。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青灰色的屋檐，屋檐的角上挂着八角铜铃，每一只铜铃上都刻有绘阵司的净笔印，大门向里打开，阳光好像永远也照不进屋子里，里面总是阴阴暗暗。

    果然，如元初所说，梁方扛了过去，很精彩地扛了过去，那副他不断重绘的山水画阵终于再一次变成了阵境，梁方成了最年轻的九曜。

    被涂央绘上封灵印的绘阵师有两类，一类是犯下重罪终生不得绘阵之人, 另一类，就是像文王那样, 入魔之后为保灵智又不想破坏自身灵脉的人, 但后者只能是皇亲国戚或者对朝廷来说比较重要的人才有资格使用，因为涂央是有使用次数的，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一本由司礼监管着的一本账簿, 上面记录的人名, 都是被涂央下过封灵印之人。

    元初死死抱着瑾石，把他的手固定在聚灵阵之上，瑾石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被人用钝刀子小块小块地锯开，灵脉在他身体里快速而野蛮地生长着，直到充斥他身体里的每一寸地方。

    聚灵阵绘制完成，瑾石看到梁方缓缓地拾级而下，他的目光从阵法挪到瑾石身上，嘴唇微动，但话还没说出来，瑾石就听元初道：“我先来吧。”

    终于，灵脉生长到了它应有的程度，安静了下来，瑾石这才得以晕厥过去。

    解封需要聚灵阵聚集灵气，形成一个灵气充裕的环境，这样才能温和地让被封印许久的灵脉慢慢恢复灵气的流动。

    是国师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梁方的开蒙都是他教的，没道理会背叛国师。

    到了这里，瑾石才觉得这一草一木和昨晚的梦合上了。

    梁方深吸了一口气，他拿着涂央的手指尖有些凉。

    梁方伸手拿过那盒子打开, 涂央正立在其中的笔架之上。

    这些小金点, 有一个是属于瑾石手腕上的封灵印。

    虽然不知道元初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梁方确实也不想再耽误瑾石解封的时间，他眼神有些阴翳地看了元初一眼，手执涂央，再次点在那大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