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何日复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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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海棠花开的时节，我也有幸入东宫，旁观了一次盛景。

    若是十年后权倾天下的顾丞，那还是有几分可能的。

    即使知道眼前这位落魄的少年将来会权倾天下，我也要向他退婚。m.wannengwu.com

    贤德美名，朝野皆知，是众人心目中未来君王的不二人选，可惜天妒英才。

    「本想单独赏一会儿梅花，却突觉身体不适，不知郁姑娘可否扶我去角亭里坐一会儿？」

    云阳想要拉上我的手，却被我闪避躲开，她扑了一个空，跌坐在地。

    可是太子并没有让她们起身，而是在那冰雪之上跪着，天寒地冻的，任由这地上的冰雪霜寒渗透衣物，沁入膝骨，她们是各个家族中金玉堆砌养出来的贵女，何曾受过这种折磨。

    她眉目流转间，皆是女儿家的温柔婉意，那一声声的「顾丞」，柔情万千，让他迷失在其中。

    世家贵女云集，而我一身狼狈，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慌忙退去，至此，郁景词这个名字成了京门世家最大的笑话，所谓的高门贵女不过是未婚夫拿去向别的女人邀宠献媚的踏脚石。

    毕竟，她是整个京都最负盛名的女子，世家子弟无不为她倾倒。

    梅林遮盖了视线，那些女子看不到角亭，更看不到我与太子的身影，便编排得肆无忌惮了。

    我步入梅园，却听见一声咳嗽，抬眸望去，只见一男子，身着月华色白袍，银纹勾勒，眉宇清澈，剑眉星目，带了几分豁达，长衫广袖立于侧，精致如画的面庞太过苍白，瘦削的身躯平添羸弱。

    他书房暗室内的千百张画像，画得皆是同一人，可留在他身边的不过是一个替身。

    我面色平静，可是太子却出了声:「何人聒噪，扰孤清净？」

    ……

    2

    只因我喜海棠花，是以我对他的印象，便停留在那明艳葱郁的海棠花中。

    可是这次面前之人是东宫储君，未来的天子，他行事无人敢置喙半句。

    我只记得他的东宫无一妃一妾，唯有满园的海棠常开不败。

    如今的顾丞，虽家道中落，可他仍是京都出了名的美男子，文采斐然，精通音律。

    众人亲眼看着他抱着云阳离开郁家，而云阳冲着我挑眉一笑的时候，倨傲且得意，她勾着顾丞的脖子，似乎在炫耀着她的战利品。

    她的眸子看向了顾丞，又急忙收回了视线，好一个欲语还休。

    ……

    「郁姑娘，似有心事？」他望着我的时候，精致的眉眼带着盈盈笑意，似乎世间温柔尽汇于此，温润的声音让人不自觉地放松。

    她这话刚落，我感觉顾丞的眸光都亮了，似是等到了她的回应一般，目光难以再挪动分毫。

    可讽刺的是，这不过是云阳公主与他打得一个赌。

    看见我和太子单独相处，她们的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而后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我将一纸退婚书扔在了他的脚下，迎着他震惊的目光，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们退婚吧。」

    皇后于宫中设宴，而我恐惧深宫。

    她俯身揉着腿，秀美的眉尖微微蹙起，似乎在强忍着疼痛。

    说话之人正是顾丞的妹妹顾缈，这声音一如当年那样不讨喜。

    我扶着他坐下，却有些失神。

    他死后，东宫不改旧时模样。

    众人大惊，绕过梅树，疾步而来。

    那日的云阳公主斜倚亭台，云鬓高耸、华服明艳，漫不经心地嘲笑着我的狼狈，「郁家妹妹，真是辛苦你了，这玉并不是顾丞的传家玉，而是我的，我与他打了一个赌，没想到你对顾丞果真是情深意笃，他赢了，这玉就当彩头送给他了。」

    顾丞的眸光更加冰冷三分，似是想把我划上三刀给云阳解恨一般，「郁景词，没想到你竟学会了害人，你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今日要退婚也是因为攀上了新的高枝吧。」

    虽见过数面，但终是点头之交，他像极了高山雪莲，总有几分清冷感与距离感。

    世家女儿们，多瞧他几眼，大概都会脸红的。

    前世，我对这位太子印象不深。

    太子生得真是俊美，若非病着不能时常行走于世家和坊间，大概他的容貌也会被传为美谈。

    没落家族也只能吹嘘过往功绩了，可惜那些早已淹没在时光洪流之中，分毫不剩，如今的顾家已然落魄。

    我落水之后，尚在病中，他却因公主一声传唤便扔下了我，转而与公主在酒楼喝得酣醉。

    今日我退婚，这本是我与他的事，可云阳偏要做横亘其间的第三人，装模作样地说道:「好妹妹，你千万莫要因为我的荒唐事，坏了自己的姻缘，顾丞是难得的正人君子、如玉郎君，京城上下谁不羡慕你得了个玉人般的未婚夫，你可千万不要一时冲动退婚。」

    顾缈闻言更加得意，「往上数三代，我顾家才是钟鸣鼎食之家，郁家又算什么东西？」

    他也知我病了，可这一场病是因他啊，我为了替他寻祖辈留下的传家玉不慎落水。

    他病弱，多年来病痛缠身，死得时候不过二十二岁。

    我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却从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京城世家上下，背地里将这作为笑谈，流言纷纷，我是众人口中的笑料，可他自始至终，从没有站出来维护过我一句，反而让陛下不要责怪公主，他愿意承受一切惩罚。

    「郁家嫡女这门婚事，怕是悬了。」有人调侃道。

    只因他登上至尊高位之日，便是我烈骨一具、火葬深宫之时。

    我还未接话，只听一阵聒噪的声音传来。

    顾缈让我想起了太多不愉快的经历，前世成婚后，她便一直撺掇顾丞的母亲给我立规矩，纵使雪厚三尺，也要我在阶下站数个时辰，办寿宴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让顾母将我罚跪在宗祠。

    我眸光微凝，紧紧盯着她，只笑着问了一句:「京城上下都羡慕，那公主羡慕吗？」

    可云阳，那般眼高于顶的女子，又怎会甘于下嫁一个落魄子弟。

    太和殿的石柱上沾着父亲的血，白玉石阶前匍匐的是郁家满门，记忆中的熊熊烈火仍在燃烧，蚀骨之痛仍未消散，可是，那本该付之一炬的宫殿如今正巍峨屹立。

    城楼初见，他便丢了魂一般。

    3

    气氛有一丝压抑，顾缈左右环视，可那些小姐们为免惹祸上身纷纷指认她，她

    我倒是成了被他嫌弃的那个。

    在他死后的十年间，海棠花依旧盛开十载。

    京都流言甚嚣尘上，人人都道顾丞为了云阳公主不惜弃我而去。

    我认得他，如今的东宫储君。

    「退婚还轮不到你开口。」他撂下一句话，转而将云阳打横抱起。

    我的手搭上了他的衣袖，扶着他朝着角亭走去，地上还落着薄薄的雪，我们走过，踩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1

    「有了举世无双的美玉，谁还看得上瓦砾？」

    以往觉得他清冷而又疏离，虽是翩翩君子，但是犹如云端皎月、高山雪莲，让人不敢贸然接近，就像今日，若他不开口，我定然也是要转身离去的。

    「妹妹说什么呢？就算再羡慕，这也是妹妹的人。」

    可顾丞，不过是她证明自己魅力的工具罢了。

    她喜欢我的堂兄，可我堂兄另有所爱，她便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我的身上，成日里在顾丞面前说我欺负她，更是挑拨离间说我与其他男子私会。

    云阳的美，再度被被人提起。

    「景词，你是大病初愈在说胡话吗？」他的眸光微变，可惊讶过后，又满是自负，连半分慌张都没有。

    可满目爱恋背后的真相，大概会亲手碾碎她的骄傲吧。

    我微微俯身一礼，便欲离开，可他叫住了我。

    而云阳被他放到了心尖，满心满眼地念着，似乎还不够，就差顶礼膜拜、奉为神女了。

    还有些人觉得，我比不过云阳，输得不冤。

    那日我拖着病体立于人群之中，同那些看客们一起，看着他俩酒后相拥，互诉衷肠，我亲眼瞧着他对公主毫不掩饰的宠溺目光，亲耳听着众人的揶揄嘲讽。

    公主是雕刻精致的美玉，而我只是边角石料吗？

    云阳从没说过要他当驸马，更不曾表露过爱意，却让他鞍前马后、环绕在侧。

    「我哥哥丰神俊朗、才华出众，便是尚公主也是使得的，眼下这婚事已然是委屈他了，那郁景词竟然还敢叫嚣着退婚，只怕我哥哥允了，她又要摇尾乞怜求我哥哥回头呢。」

    既然重生，我要断他青云路，踩她入泥潭。

    「眼下顾公子正得云阳公主青眼，郁景词这是在与令兄闹性子呢，盼着令兄能与云阳公主斩断情丝，可她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如今这般威逼令兄，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旁边的女子附和着顾缈的话。

    「方才是谁在说话？自行掌嘴二十！」太子缓声出口。

    因为他实在去得太早了。

    我迟疑了片刻，最后想想，还是应下了。

    「我哥哥说了，郁景词就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木讷无趣，同这样的女子成婚，简直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可我若真是攀龙附凤之人，前世又何苦陪他从籍籍无名走到庙堂高位？郁家的门第，本就配得上任何高门世家。

    他与公主厮混一处，却说是我另攀高枝了？

    她的骄傲，怎能允许？

    公主遇刺，他不惜以身挡箭。

    云阳公主是韩贵妃的女儿，整个京都最负盛名的女子。

    仅是那个替身，便让我输得一败涂地。